28.喝醉
溫故掛了電話后, 披上唐應欽一併送來的毛呢外套, 下樓換了鞋子，坐車先去了碼頭。
船一早停靠在岸，這會兒天色剛暗，正是熱鬧的時候。溫故上船的時候身邊走的幾乎全是情侶, 一個個濃情蜜意，搞得空氣里也帶著一絲甜味兒。
原本有點鬱悶的溫故一下子心情變好。幸福是會傳染的。
剛上甲板身後突然跑過來一個孩子，跑得太急不小心撞了溫故一下。
孩子沒站穩摔倒在甲板上，溫故趕緊去扶。剛彎腰孩子的家人就過來，把他扶起的同時又給溫故道歉。
孩子乖乖上前說對不起, 溫故笑著回了句沒關係。正要再說什麼，看見孩子身邊陪著家長, 不由一愣。
那應該是孩子的爺爺，看上去有點臉熟。
那爺爺也認出了溫故，不由笑了：「原來是小溫啊。」
他這麼一說溫故就想起來。
是余醫生, 她拍趙導的戲時有一回感冒發燒, 被唐應欽帶去鄰市的二院看病。當時見的就是這位余醫生。
「你們也來看煙花。」
「是，孫子要來，我也難得放假。小溫你一個人？」
「我朋友一會兒就來。」
余醫生就沒追問下去。孩子父母很快也過來，小朋友吵著要去玩遊樂設施，把父母拖走了。
余醫生卻沒走，還站在溫故身邊。
他這個樣子很明顯是有話要說, 溫故也就沒走。
她在等他開口。
余醫生有點尷尬, 猶豫了半天才開口：「有幾年沒見你爸了, 他這些年怎麼樣？」
問的還是和上次差不多的問題。
溫故也不瞞他，直接說了實話：「可能不太好。」
「可能？那他生意還做嗎？」
「應該不做了，他幾年前破產了。」
余醫生一臉震驚，好半天沒說出話來。
斟酌了半晌才又道：「那他現在在幹什麼，人呢？」
溫故想說不知道，話沒出口余醫生的孫子又跑了回來，死活拉著他要走。余醫生拗不過孩子，匆忙掏出一張名片塞溫故手裡。
「有事兒打我電話，沒事兒也可以給我打。」
話沒說完就被孩子拖走了。
溫故站在甲板上，一陣冷風吹來凍得她直哆嗦。手裡的名片被攥得緊緊的，都忘了收起來。
她漫無目的地到處亂走，也不知道走到了哪裡。身邊時不時有笑聲傳來，她卻充耳不聞。她最後找到了一處僻靜的地方，坐在台階上出神兒。
她在想事情，但其實也想不清楚什麼。她爸的事情她本就知道得不多。
她又拿起那張名片仔細地看，看了一會兒突然站起身，走到船舷邊，一伸手就把那張小紙片扔了出去。
風裹挾著紙片漸漸飛遠，最後掉進了深不見底的水裡。
她轉身又往回走，剛走到唐應欽預定的餐廳門口，對方也到了。
看得出來唐應欽走得有點急，見到她的時候沒剎住車，差點和她撞上。
溫故就笑了：「小叔叔你不用急，我不會灌醉你的。」
唐應欽就問她：「怎麼不進去等，外面風多大。」
有點後悔讓她穿這麼薄的裙子，這麼冷的天凍壞了可怎麼辦。
「沒關係，我不覺得冷。」
「還說不冷，手冰成這樣。」
唐應欽拉過她的手進了餐廳，一坐下就讓人送兩杯熱水來。
溫故倒真不覺得冷，坐在那裡饒有興緻地翻著菜單。她也不問唐應欽為什麼晚到，這多少有點反常。
唐應欽就仔細觀察了一會兒她的表情。
「等久了不高興了？」
「沒有，我挺高興的，這家店的東西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
「還行，他家大廚不錯，用料也講究。你喜歡吃什麼就點什麼。」
「可是我看上面的東西都挺貴的。小叔叔，你帶夠錢了嗎？」
「要是不夠的話，咱倆吃完就留下，去后廚給人刷碗。你負責洗我負責擦，忙一宿應該就夠飯錢了。」
溫故聽了咯咯直笑，氣氛就變得好了起來。
吃飯的時候溫故一直在笑，看起來跟平時沒什麼兩樣。唐應欽也說不上來為什麼，總覺得哪裡有點不對勁兒。
可溫故平時就是這樣，她一直是這樣的不是嗎？
吃到一半還是上了酒。溫故說想看唐應欽喝紅酒。
「一會兒放煙花的時候，你就坐在這裡端著酒杯慢慢地品，感覺特別浪漫特別唯美。到時候我要拍照片，我還要發朋友圈。」
「好，那你記得把我拍得帥一點，畢竟你的朋友們應該有不少對我有點意思。」
溫故的哥哥姐姐們大多是圈內人，對唐應欽就沒有不認識的。事實上自打傳出她跟唐應欽的緋聞后，他們對她明顯熱情了很多。
有時候她只是覺得某條朋友圈有意思，點個贊而已，對方都可能藉此機會拉她攀談。
溫故想對他們說大可不必這樣，因為就算是她，也沒能從唐應欽這兒撈到什麼資源。
兩人邊吃邊聊。
今天的晚餐就是小美心心念念要吃的燭光晚餐。
船上有幾家餐廳，都推出了這項服務。唐應欽定的自然是最好的一家，靠窗的位子視野極佳，聽說一會兒煙花放起來的時候，透過玻璃能看到最美的景象。
餐廳外頭還有露台，天氣熱的時候，會有人去到外頭喝紅酒聽音樂，品品人生談談情。
今天天寒地凍，所有人都選擇在屋裡裝淑女和紳士。
偏偏溫故不樂意，非要拉唐應欽出去看煙花。
「那你這燭光晚餐不吃了？」
「吃飽了，這蠟燭也燒了小半了。其實偷偷跟你說小叔叔，我挺怕這燭台會倒，燒著我的裙子就不好了。」
唐應欽無語：「不是應該怕燒著你這漂亮的臉蛋才對嗎？」
溫故湊過去小聲道：「你覺得漂亮嗎，小叔叔？」
「難道不是應該關心會不會燒傷嗎？」
「你別轉移話題，到底漂不漂亮？」
唐應欽被她的纏人精神逗笑了，點頭道：「漂亮，特別漂亮。」
「真的？」
「真的。」
「不枉費我化了幾個小時的妝。」
唐應欽就微笑著沒有接話。他其實想說，溫故最漂亮的時候，就是她不化妝的時候。
溫故又絮叨了一會兒，終於把唐應欽拉到了餐廳外的露台上。兩個人穿得都不太多，尤其是溫故，那纖細的腳踝露在外頭，光看一眼都覺得冷。
唐應欽有點不放心：「還是進去吧，裡面一樣能看到。不過就是場煙花。」
溫故邊跺腳邊搖頭：「沒事兒，馬上就開始了。看完了咱們就進去。哎喲真冷，小叔叔你借我暖暖。」
說著就直接上來挽住了唐應欽的胳膊。
唐應欽不忍心，還是把外套脫下來強行給溫故披上。男人體熱，溫故剛披上外套就笑道：「小叔叔，你身上很熱啊，是喝了酒的緣故嗎？」
唐應欽想說是因為你在身邊的緣故，最後還是順著她的話點了點頭。
「我喝了酒不冷，你好好披著別亂動。」
溫故點點頭，突然抬頭看天。
就在那一瞬間，第一朵煙花衝上天空，轉眼又炸開，繽紛著落了下來。
下面甲板上的人在發出一聲驚呼后又同時安靜，緊接著煙花接連不斷地升空，耳邊滿是煙花炸開時悶悶的聲音。
就像琉璃綴滿了整個夜空，瞬間驅走了整個冬夜的寒冷。
唐應欽發現溫故人不抖了，腳也不跺了，就這麼安靜地抬頭看天。她側面的弧度尤其好看，眼睛里盛滿了煙花的碎光，顯得鮮活靈動。
唐應欽最喜歡的就是溫故的眼睛，像一汪清泉一眼見底。
兩個人就這麼一個看煙花一個看美人，在露台上站了十幾分鐘。
煙花終於結束的時候，唐應欽鬆了一口氣，溫故卻還有點不滿意。
「也太短了。」
「天氣太冷，煙花也會冷。」
溫故挽著唐應欽的胳膊回餐廳，邊走邊道：「小叔叔你今天是怎麼了，這麼會開玩笑。」
「大概是酒喝多了。」
「多嗎？」溫故走回座位看了看那瓶開了的紅酒，「你才喝了一杯吧。你平時酒量多好。」
「也得看喝酒的環境，像今天這樣的，一杯就夠醉了。」
溫故沒聽出他的弦外之音，還拿著瓶子往他杯子里倒酒。
「你今天得多喝點兒，一杯太沒誠意。」
唐應欽也不拒絕，溫故倒了他就喝，還喝得挺快。他一喝光溫故立馬接著倒，兩個人就跟較上勁了似的，沒多久就把一整瓶紅酒給喝完了。
唐應欽敲了敲空瓶子：「要不要再來一瓶？」
溫故倒有點慫了：「不用了，再喝你就真醉了。」
事實上，她現在看唐應欽，怎麼也有點醉意漸濃的樣子。
半醉的唐老闆付了錢，隨即讓溫故叫車。
「小叔叔你沒開車來嗎？」
「開了，可沾了酒沒法兒開。你會開嗎？」
「不會。」
溫故又想叫司機過來，可人家有家有口，都快半夜了把人叫來很不厚道。
從市區到這兒路途遙遠，她不好意思讓人再跑一趟。
最後只能打車了事。
唐應欽上了出租就開始睡覺，呼吸聽上去很正常，不像醉酒的樣子。可溫故幾次小心翼翼叫他的名字，對方都沒反應。
他看起來，像是完全睡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