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探班

  溫故和唐應欽睡了一覺后,第二天回劇組地位直線上升。


  原先處在最底層的小蝦米,一夜鹹魚翻身,成了個香餑餑。是個人都跑來跟她套近乎,還一口一個「姐」地叫她。


  她在劇組幾乎年紀最小,一下子成了很多人的姐,這叫溫故很不適應。


  有個奔四的男演員,居然也在那兒姐長姐短地叫她,搞得溫故一早上NG不斷,完全進入不了演戲的狀態。


  趙導半點兒沒生氣,演得不好就重來,刷多少條都沒關係。實在演累了趕緊讓人給溫故遞水打扇搬椅子,還把自己的冰咖啡給了她。


  做得這麼明顯,溫故終於感受到了狐假虎威的魅力。


  甚至連許明月都「不計前嫌」,吃飯的時候跑來跟她一塊兒坐,沒幾分鐘的功夫已是和她姐妹相稱。


  溫故終於有點忍不住了,小聲道:「我喊你妹妹不合適吧。」


  旁邊有人輕笑出聲,顯然是在嘲諷許明月。後者臉皮奇厚,半點不在意,當即改口道:「那你喊我姐姐就好,我就叫你妹妹。總覺得我們倆特別投緣呢。」


  溫故默默扒拉自己飯盒裡的米飯,心裡小聲嘀咕:「可我也不想喊你姐啊。」


  吃飯的時候被一堆人包圍著,那種眾星捧月的感覺搞得溫故特別不舒服。所以她吃得特別快,吃完借口上洗手間尿遁,找了個沒人的地方躲清靜。


  這裡是道具組的服裝間,這會兒人都在吃飯,屋子裡就溫故一個。她找了張椅子坐下,掏出手機看唐應欽有沒有給她打電話。


  結果不僅沒有電話,連條微信都沒有。


  明明昨晚睡在一張床上,今天早上也不知道是誰踢掉了「三八線」,兩個人又靠到了一起。結果睡完翻臉無情,連句問候都不給她。


  溫故對著手機憤憤地罵了一句:「男人都是無情無義的傢伙。」


  罵完覺得自己真是個戲精,又忍不住笑了。


  屋子裡配合地響起一記笑聲,聲音低沉有點悶。


  溫故聽得一愣,臉上的笑容僵在那裡。


  她很確定自己剛才絕對沒笑出聲來。


  服裝間里擺了好幾個架子,上面掛滿了各式男女服裝。因是民國戲,服裝跟現代裝有很大的區別,加之顏色鮮艷,看起來很像舊時唱戲的那種戲服。


  不知怎麼的,溫故突然想到部恐怖片。女主角似乎酷愛穿旗袍,各種式樣顏色,真心漂亮得不得了。


  可她最後披頭散髮張開血盆大口,把裡面的人一個個吃掉的時候,毫無美感可言。


  想到這裡溫故一哆嗦,迅速站起來。


  起得太急踢到椅子腿兒,疼得她罵了句髒話。


  那笑聲又一次響起,跟只手在人心上抓撓似的。溫故嚇得臉色發白,顧不得揉腳,趕緊往門口跑。


  沒跑兩步就聽見身後有人和她說話:「那個男人怎麼的你了?」


  溫故嚇一跳,手機掉在地上,還沒來得及去撿,一個男人在她跟前彎下腰來,長胳膊隨意一撩,就把手機撈了起來。


  他把手機遞過來:「收好了,萬一無情無義的人想要聯繫你呢。」


  溫故看清那人的長相,一顆亂跳的心立馬平靜下來。


  但很快這顆心又開始狂跳。


  偶像啊男神啊,這麼近距離接觸,兩人呼吸著同一片空氣,溫故的幸福感瞬間爆棚。


  季雲琛手裡夾根煙,看著她直笑。


  溫故聞到那煙味兒,覺得嗓子不舒服,便好心提醒他:「季老師,還是把煙掐了吧。」


  「怎麼,關心我的身體?」


  溫故臉皮薄,明明這麼想又不好意思承認,只能找了個借口:「這裡都是衣服,萬一燒起來。」


  「你覺得這麼根煙能燒得起來?」


  「燙個洞也是不好的嘛。我們趙導可凶了。」


  「可我聽說今天早上趙導對你特別溫和。有個鏡頭你NG了47遍,他都沒有生氣。」


  溫故一張臉立馬垮下來。


  其實她寧願趙導生氣,那樣才是正常的畫風。像現在這樣,真的太奇怪了。


  如果他們知道自己跟唐應欽只是蓋棉被純聊天的話,會不會氣得轉身不理她?


  季雲琛看著眼前這個小姑娘,一會兒的功夫臉上的表情已經換了十七八個,一會兒高興一會兒煩惱的。


  她有什麼可煩的,像她這種未成年少女,不是應該活得無憂無慮才對嗎?

  想到這裡他好奇問道:「你出來拍戲,家裡支持嗎?」


  「不支持。」


  「罵你了?」


  「那倒沒有。就是老截我的資源,不給我演出機會。上回我發了一點小脾氣,他就帶我去看你的演唱會。季老師你的巡演什麼時候再開,我好準備準備。」


  「準備什麼?」


  「找個理由生氣吧。」


  說這話的溫故有點心虛,萬一讓唐應欽知道她為了看演唱會假裝生氣,應該會被禁足一年吧。


  搞不好一輩子都出不了家門。


  她的小叔叔就是這麼一個做得出來的男人。


  季雲琛卻誤會了,拍拍她肩膀道:「你爸這也是為了你好。娛樂圈複雜,你年紀小容易吃虧上當。拍戲也辛苦。」


  「我不怕辛苦。」


  「是嗎?」季雲琛把煙掐滅,眯著眼睛打量她,「那一會兒多多關照了。」


  一直到下午戲開拍,溫故才理解季雲琛那話什麼意思。


  她的偶像男神小祖宗,居然跑來這部戲客串一個神秘角色。


  這個角色貫穿整部戲的始終,是全劇的靈魂人物。但實際戲份很少,大部分時間都活在別人的談話中。


  他的代號叫青雀,和他接觸最多的就是溫故演的那個女革/命家。因為他是溫故的上線,一直到片子很後面的情節,他才會真正現身。


  季雲琛今天過來,就為了拍和溫故的那幾場戲。


  戲不按順序演,今天主要拍的是青雀犧牲及犧牲前的一連串情節。


  抗戰進行到了尾聲,地下人員的處境愈發危險。溫故約了青雀在咖啡館見面,結果被特務盯上,兩個人一路逃跑,最後躲進了一艘船里。


  船身破舊漏風,上面擠滿了碼頭工人。兩人夾在其中格格不入,青雀為免引起懷疑,假裝兩人是私奔的小情侶,悄悄把溫故摟在那裡親吻。


  兩人的頭一場對手戲,就是在破船里接吻。


  溫故才發現自己在這部戲里居然有吻戲。


  雖說劇本里寫的是假裝接吻,拍之前導演說戲的時候也是說的借位。但真到了現場,溫故還是緊張得手都在抖。


  拍攝現場在室內,臨時搭的船身,周圍坐一圈群眾演員,就這麼伸長脖子等著看吻戲。


  溫故整個人都不好了。


  試戲的時候她坐在「船艙」的角落裡,手抖腳也抖,整個人很不自然,一雙手都不知該往哪裡放。


  季雲琛一看她這樣就樂了,正要安慰幾句,溫故突然抬頭,一臉尷尬地望著他:「偶像,我不行。」


  「你可以,這麼好的占偶像便宜的機會,你不要錯過。用你們的行話來說,今天就是你的狗生巔峰。」


  溫故笑得很難看:「季老師也逛超話嗎?」


  「微博下面常有這種留言。」


  「哦。」


  換了平常溫故能跟他說三天三夜,但這會兒她只想趕緊睡過去。


  副導演拿著場記板在那兒準備喊開始,話還沒出口身邊的導演突然站了起來,急匆匆到門口迎人去了。


  溫故這邊因為季雲琛姿勢的需要,一直遮著她的視線,剛開始沒看見來人是誰。


  只聽得趙導在那兒殷勤地和人寒暄:「唐總今天怎麼有空過來?」


  聽到那兩個字,溫故心臟停跳了一拍。她悄悄從季雲琛身後探出頭來,掃到了那個身影。


  襯衫西褲,站姿挺拔,臉上還掛著客套的笑,唐應欽這個樣子,簡直就是來取她小命的。


  溫故現在不僅想睡,而且想死。


  偏偏對方跟有心靈感應似的,她剛一偷看唐應欽的眼神就看了過來。兩人的視線在空氣中交匯,溫故分明讀出了威脅的意味。


  「你要敢跟人接吻試試看。」


  溫故好想回家。


  唐老闆卻不起,饒有興緻地站在那裡看他們演戲。趙導扔下手中的工作全程陪伴,還特貼心地給他講了這一幕的內容。


  「所以他倆得吻到這一幕拍完為止?」


  「也不是,就是借個角度,嘴不用真的對上。」


  趙用突然一腦門冷汗,後悔剛才太過積極。唐總看起來很緊張溫故,讓他看到這樣的戲是不是不好?

  「唐總要不要休息一下,這麼站著累。」


  「不用,你們開始吧,我就隨便看看。」


  他這一隨便,溫故簡直不能活。


  這場戲本就難拍,現在唐應欽跟尊門神似的杵在那裡,她哪裡還拍得好。


  一連NG了幾條,有她笑場,也有季雲琛。


  那幾個群演光著膀子坐了老半天,有些人都快坐不住了。


  唐應欽卻還氣定神閑,趁著間隙問趙用:「他們一直NG,會影響進度嗎?」


  「還好,拍戲NG正常,溫故的表現一直很不錯。」


  趙用見縫插針地誇獎溫故。


  唐應欽點點頭,托腮沉思了幾秒,又道:「那如果他們真吻,是不是比較容易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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