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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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守智聽到這話,心裡驚了一下,難道他娘真的不疼他了?


  他失魂落魄地幫李彩英洗好腳, 等他把水潑到外面,拿著盆進門的時候, 鬼使神差的想到李彩英的話。


  走到小房間那邊, 敲起了小房間的門。


  這房間原本是小蝶的房間,因為他娘突然來了, 李彩英就把小蝶接到岳父那邊去了。連跟錢淑蘭打個照面的時間也沒有。


  雖然錢淑蘭佔了原身的身體,可她並沒有繼承原身的感情, 所以對此事半點也不在乎。畢竟她的任務跟那小蘿蔔頭沒有半分關係。


  「進來吧!」錢淑蘭特地沒關門,就知道王守智一定會過來。


  看到他,錢淑蘭都替原身可憐了。她最疼的兒子其實是幾個兒子中孝心最少的。也不知, 原身知道了會不會傷心。


  原身對幾個兒子真是沒話說。


  就比如說衣服,農村每年都會發下布票,一人3尺3。這點布連件上衣都做不了, 可原身剋扣家裡女人的布,全給兒子孫子做。


  一人一身, 年年都有。


  家裡的女人都是撿男人剩下的衣服穿,就連原身自己也不例外。


  原先, 錢淑蘭想穿件體面的衣裳出來, 可翻箱倒櫃找了半天, 都沒找到有不帶補丁的衣服。


  難道這不是母愛嗎?可是沒人看到, 尤其是這個小五。


  他結婚之後,就像姑娘嫁出去了一樣,結婚七年,除了第一年給了原身二十塊錢,後面這六年,乾脆連家也不回。


  不知道的,還以為原身對這個兒子有多苛刻呢。


  要不是不得不改造,她都想把這貨給扔出去。


  王守智失魂落魄地走了進來,看到他娘,抿了抿嘴,有些不自在。


  錢淑蘭面無表情地打量了他一眼,冷哼道,「倒完洗腳水了?」


  在原身幾個兒子當中,王守禮算是最寵媳婦的,曾經在媳婦生孩子的時候給媳婦洗過衣服,被老太太看到,把還在做月子的周雪梅罵了三天,整得全村人都知道了,把原本就傷了身子的周雪梅氣得不行,但礙於孝道,還是忍了下來。


  這還只是洗衣服呢,再加上周雪梅只是身體不便才讓王守禮幫著洗的,也算是情有可緣。


  可,李彩英呢?好胳膊好腿兒的,一點毛病也沒有,如果原身看到她最疼愛的兒子給女人洗腳,還不得炸開鍋。不把李彩殺打個半死,都算原身發了善心。


  錢淑蘭一想到那個場景,說實話,她還真覺得有點可惜,沒能看到這種極品大戰極品的大戲。


  王守智尷尬地摸了摸手背。


  錢淑蘭重重嘆了口氣,「娘把你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到大,你從來沒給我洗過腳,想想就覺得心酸!」她拍了拍大腿,委屈道,「養兒子有什麼用!還不如閨女呢,至少能貼心!」


  她的聲音帶著點哭腔,王守智羞愧萬分,忙不迭地道,「娘,我去給你端盆洗腳水。」


  說著,不等錢淑蘭答應,立刻跑出門,很快就端著一盆熱氣騰騰的水進來了。


  在主卧床上躺著的李彩英左等右等就是沒能等到王守智回來,忙輕手輕腳地出了房門,側耳趴在小房間門上聽裡面的談話。


  房間里,錢淑蘭正在跟王守智講他小時候的事兒。


  人的記憶很奇怪,會下意識地選擇忘掉那些受苦受難的日子。


  王守智自然也不例外,自從當了工人,他再也不願意回想以前那種飢一頓,飽一頓的日子。所以,他對小時候的事兒基本上已經忘光了。


  錢淑蘭回憶的時候,自然不只是為了說這些糟心事兒給他添堵。


  「那時候,全家就只剩下一個窩窩頭,你卻把自己分到的那半塊窩窩頭塞到娘手裡,非要娘吃。那時候,娘就覺得你才是娘最貼心的好兒子。」這件事情是原身記憶最深的事情,所以原身才最疼這個小兒子,覺得他最有孝心。


  不過,人長大了,心思也就雜了。現在的王守智再也不復當時的天真。


  現在的他回想起這段來,只會嗤笑自己的傻。只有半塊窩窩頭,還塞給別人,這不是傻這是什麼?哪怕這個人是他的親娘,他都覺得這樣的犧牲不值得。


  錢淑蘭重重嘆了口氣,話峰一轉,「你說你怎麼會變成這樣了呢?小五?」她話音非常低沉,透著老態,更帶著濃濃的失望。


  王守智心裡有些不好受,他張了張嘴,想為自己辯駁,可想到這些年自己的所作所為,他又有些說不出口。


  錢淑蘭用無比悔恨的語氣繼續道,「如果我當初知道你進了城會變成這副六親不認的樣子,哪怕餓死,我也不讓你進城!」


  王守智心裡酸澀,聽到他娘後悔了,他心裡並沒有原來那種舒服的感覺,實際上他心酸得只想落淚,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末了才提醒她,「娘,彩英是你讓我娶的。」


  其實,當初王守智選擇李彩英,也是因為他和林芳沒有多少感情。畢竟當初只是相看時見過一面,他對林芳只是有些好感,根本沒有相處過,比起當工人這個誘惑,他自然選擇後者。也算是人之常情。


  原身也是也是因為這點,才極力撮合他和李彩英在一起的。只是原身是那種嫌貧愛富的人,她空有一顆愛子的心,卻沒有什麼智慧。就算她看中李彩英條件好,也該找人打聽吧?畢竟天上掉餡餅這事兒,多數都有假。可她偏偏沒有,被好運砸暈了頭腦,就什麼也不管。


  錢淑蘭雖然覺得原身留給她的爛攤子很難頭疼,可事情已經發生,她不該去計算到底是誰錯得比較多,而是要讓王守智明白,做人的基本原則。她重重嘆了口氣,「我讓你娶她,是想讓你過好日子。不是讓你連家也不要。我問你,這些年是李彩英攔著你,不讓你回家嗎?」


  王守智漲紅著臉,一副喪氣樣,好半天才道,「我的工資都被彩英收著。我回去,連樣東西也買不了。我怕家裡人會笑我。」


  他也想風風光光地回村,給家裡人長臉,或者炫耀一回,可他身上一分錢也沒有,每次發工資,李彩英都會把他的錢和票搜走,一開始他顧及工作是岳父找得,就給她了,可他沒想到李彩英是個一毛不拔的人,一分也不給他,沒有錢,他就買不了東西,就這麼空手回去,只會讓人恥笑他是吃軟飯的。尤其他那大嫂,如果看到他空手回去,一定會把他的事嚷得全村人都知道,他丟不起那個人。


  錢淑蘭用恨鐵不成鋼的語氣罵道,「所以,就因為這點事兒,你就能好幾年不回家?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還是我這個當娘的,有什麼對不起你的地方?」她又拍了拍大腿,恨聲道,「娘是稀罕你那點東西的人嗎?娘有那麼多兒子,即使你拿不出錢給娘,難道娘就不認你了嗎?娘只是想知道你過得好不好!娘每天晚上都睡不著覺,就怕你有個好歹!小五啊,你真是太狠心了啊,你怎麼就不想娘呢!」她雙手捂臉,哭得歇斯底里,雙肩一顫一顫的。


  王守智臉色漲紅,眼眶裡的淚再也止不住,順著臉頰流了下來。他娘心裡還是最疼他的,並不是把他當作姑娘一樣嫁出去的。


  一直在外面偷聽的李彩英聽到他們哭得肝腸寸斷,終於忍不住了。


  錢淑蘭心道,終於來了。


  李彩英砰得把門推開,把屋裡的兩人嚇了一大跳。


  錢淑蘭拍拍胸口,皺頭道,「你怎麼連門也不敲?你的家教呢?」


  李彩英『哼』了一聲,昂著頭,眼尾調得高高得,彷彿驕傲的公雞似的。


  錢淑蘭看著她的樣子,頗有幾分好笑,到底是什麼樣的自信,讓這姑娘這麼高傲?難道就因為是工人嗎?前世,就算你是皇家公主,都不能這麼高傲的,說用鼻孔看人都算輕得了,這樣簡直就是目中無人。


  王守智擦擦眼淚,看他娘似乎想要發火的樣子,忙站起來打圓場,「娘,彩英應該是過來喊我的。」


  錢淑蘭好不容易讓王守智放下心結,自然不想給他難堪,敷衍地點點頭,把腳一抬,用下巴點了下盆,「把洗腳水倒了吧,趕緊睡覺去吧,明天還要上班呢。」


  李彩英見自己這招對老太太沒效果,不由得有些急了,一把推開王守智,飛快道,「王守智的錢都在我手裡。他的工作都是我找的,我是他媳婦,管錢天經地意。」


  錢淑蘭把擦腳的帕子一丟,皺眉道,「這事,我正要跟你說呢。以前,我在鄉下忙著照顧三個孫子沒有空過來,這次我不管你願意還是不願意,你必須把贍養費給我。連同前六年的一起給,如果不給,我就去你們單位找你們領導談談。」她輕蔑的掃了一眼李彩英,繼續道,「如果你不怕事大,我還可以找公安,讓他們來評評理。你也別說小五這工作是你爹找的話,我其餘幾個兒子沒當工人,他們每年的贍養費也能一分不落給我,難道你們兩個拿著國家鐵飯碗的工人還比不上鄉下泥腿子?你們丟不丟人!」


  照她說,原身就是太慣著這王守智了,什麼都給他,什麼都為他,可孝心卻換不來一點。


  馬上就要災|荒,她不要點錢囤糧,還怎麼養活一大家子。


  至於,王守智和李彩英的孝心,慢慢來,反正一個5分,一個0分,再低,還能低到哪兒去!


  李彩英見這個老虔婆一點也不胡攪蠻纏,反而頗有幾分城裡人的作風,當下就有些慌了。


  這老虔婆怎麼跟之前見過得不一樣啊?到底哪裡出了問題?

  想到,老虔婆說要到廠里找領導,她臉色更是變了。這要是去找,她的名聲還不壞透了,她趕緊給王守智使眼色。


  王守智卻是直接呆住了,他娘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厲害了?

  她不應該是一哭二鬧三上吊,再不就是撒潑打滾罵髒話嗎?

  被怔住的王守智自然沒有接到李彩英的眼神,在被她掐了一下之後,下意識地叫了起來。


  李彩英尷尬地不行,故作羞惱地瞪了他一眼,「我睡覺去了。」


  等她走了,王守智小心翼翼地看著錢淑蘭的臉色,試探著問,「娘,你真的會去廠里鬧?」


  錢淑蘭見他這副窩囊樣就來氣,勾起嘴角反問道,「你說呢!」


  王守智立刻明白了,他娘這是鐵了心要錢了,忙道,「我去找彩英商量,您寬限我兩天。」反正,掙得錢他也撈不著一分,倒不如用來孝敬他娘。


  錢淑蘭倒也不逼他,點頭應了。


  王守智點了點頭,「岳父是棉紡廠里的小領導,特地找人給我們分的一套小兩室。」


  聽了他的話,錢淑蘭皺緊眉頭,她怎麼聽他話里的意思這麼不對勁兒呢,總有一種很壓抑很憋屈的感覺。她嘆了一口氣,拍了拍他的手背,「小五,苦了你呀。」


  這話說得很煽情,王守智一直被媳婦壓得死死的脊背瞬間僵住了,原來他娘都知道,他乾巴巴地笑道,「娘,彩英她除了脾氣差點,人還是不錯的!」


  一直緊跟在兩人後面的王守仁卻是憋得臉都紅了。他原以為小五這些年沒有消息,是因為工人崗位沒有落實,他怕家裡人責怪才一直沒有回去,可誰成想,根本不是這樣,小五早就成了工人。現在見他娘心裡眼裡都是小五,早就心存不滿,於是就插了一句嘴,「娘,小五哪裡苦了,他娶了李彩英在縣城吃好的住好的,早把我們這些鄉下泥腿子給忘了。你辛辛苦苦把他培養成材,一天福也沒享到他的,他還有什麼不滿的?」


  他頓了頓又道,「更何況小五有文化,長得又好看,對小五媳婦也好,也沒嫌棄她只生了一個女兒,小五媳婦憑什麼給小五臉色瞧,這樣的媳婦不休了她就算好的了。」


  錢淑蘭愣了一下,完全沒想到老大居然會這麼想。


  她只所以說小五苦,是因為王守智雖然身上穿著中山裝,口袋裡別了根鋼筆,下身穿著的確良的褲子,全身上下一個補丁也沒有。可他的精神卻有些陰鬱,眉峰一直緊擰著,一看就是長期被壓迫所致的。


  錢淑蘭在心裡琢磨了一下,覺得王守智一個鄉下小夥子攀上城裡姑娘,本來就是門不當戶不對。那李彩英在原身的記憶里又是個脾氣不好的。兩人在一起過日子,估計李彩英沒少給小五臉色瞧。這個年代的男人,多數都有些大男子主義,一直處於被壓迫的王守智說不定心理已經扭曲了,所以才安撫一下他,給他點母親的關懷。


  更何況她覺得王守智一直沒回去,或許李彩英是主因,但如果王守智自己能堅持主見,腿長在他自己身上,李彩英難道還能栓著他不讓他回嗎?


  錢淑蘭猜測王守智是在記恨原身呢,畢竟王守智娶李彩英一開始還是原身攛掇的。


  當初,王守智到了年紀快要結婚的時候,原身給他張羅好幾個結婚對象。一連看了三個,王守智都沒看中人家。


  終於在相看第四個的時候,王守智相中林家村一位叫林芳的農村姑娘,兩家都是地里刨食吃的,與老王家也算是門當戶對。


  可就在王家想要跟林家談婚論嫁的時候。李彩英突然插了一腳,也不知她怎麼看上王守智了,居然託人到老王家說親。


  原身見李彩英這麼漂亮,還是個城裡姑娘,自然喜不自勝。


  立刻把林家那門親推掉了,隔天就跟李家定了親。


  王守智自覺受了侮辱。他是真的喜歡林芳,對方嬌嬌小小,長得又漂亮,很能勾起男人的保護欲。


  哪像李彩英長得一般不說,還狗眼看人低,總是以城裡人自居,看人的時候眼睛都快長到腦袋頂上了,對她十分不喜。而且,最讓他氣憤的是,這門親還是女方上門提的,簡直就是不知羞恥。這更加激起他的逆反心。


  在原身要他娶李彩英的時候,王守智一開始是反對的,可後來聽到他娘說李彩英能給他在城裡安排工作。王守智就心動了。到縣城當工人,一輩子吃商品糧,這真不敢想。雖然他是個初中生,可因為家裡沒有門路,所以畢業后一直沒能找到工作。


  他不想像幾個哥哥那樣一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所以,他妥協了。


  婚後,岳父果然信守承諾幫他在北台鋼鐵廠安排了工作。對上別人羨慕的眼神,王守智心裡又開始得意,覺得當初的選擇沒錯。


  也因為這點,家裡家外的事,王守智全由李彩英做主。


  至於為什麼沒有回去看母親,他其實是遷怒。


  雖然,王守智有了工作,當了城裡人。可妻子不是他喜歡的,唯一的孩子還是個女兒。以後,他就是絕戶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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