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惶然失落兩廂情願
天色大亮,窗縫投入細細縷縷晨光。
花辭拂手,結界化為一縷細煙融於自身。
長指拂過床幔以銀勾收起。
轉眸看了看花顏熟睡的容顏,這一看竟然晃了神。片刻後才喃喃道:“果然是缺我。”
旦見她發絲淩亂散於枕上,白皙臉頰泛著尚未褪去的潮紅,眼睫如羽,紅唇若胭脂抹就,盈著水潤光澤。
頸項之上交錯印著玫紅點點,鎖骨精致漂亮。
花辭趕緊伸手將被子拉上,遮住她細膩肌膚。
這一刻竟有些慌亂。
伸手拍了拍自己臉頰,強壓下再次泛起的衝動。穿衣掀被,輕巧落地,逃也似地轉出屏風,猛灌了好幾口冷茶這才好受些。
果然是食髓知味啊。
將窗戶大開,對著那河流石橋,遠山青黛深呼吸。理了理自個兒衣袍,這才回身拉響鈴鐺。
房門大開之時,小二倒未現出任何不滿之色。
花辭自知不妥,此處是酒樓而非客棧,留了一宿還……終歸有些理虧,遂多塞給他幾兩銀子,道:“麻煩小二哥了,還請送些熱水上樓。”
乍一開口,略有些喑啞,花辭以手抵唇輕咳。
小二哥眼角瞧見屏風,此刻又看麵前這位公子眉目情意尚未完全褪去,幾乎瞬間便懂了。
連連點頭,“好的好的,公子稍等。”
匆匆下樓提熱水去了。
花辭在房內來回踱步,腦中有些混沌。強製將注意力轉移,欣賞起雅間布置來。
靜心之後,這才覺心間竟被填得滿滿的,得逞的小竊喜使得他眉眼晶亮,然轉念一想那橫亙在二人之間的“於倫於理”,又覺心口泛起酸澀,抽抽地疼。
她心裏是在意這一點的,她不會……後悔吧?
花辭忽而又忐忑不安起來,十指無意識握緊,腳步一轉,便向屏風後而去。
趁她現下未醒,多瞧瞧這因他而起的美,不過分吧……萬一以後再也見不著了……
他幾乎有些急切地轉入屏風,卻正正對上一雙亮若辰星的眼。
她見他來,竟以手遮眼,白皙的手臂如羊脂美玉。
花辭心裏咯噔一聲,緩緩走進,在床沿坐下,醞釀片刻,卻隻喚出一聲“阿姐……”
那嗓音竟透著些小心翼翼。
花顏未曾回他。
花辭緊緊盯著她手背,看不見他神情,他有些慌。一時衝動,握著她白皙手腕。
那手輕顫一瞬,顫得他心尖抽疼。
“阿姐……”他輕輕搖了搖她手腕,像小時撒嬌,透著些可憐無助。
花顏睜眼,任憑眼睫掃著手心,任憑那掌心握著手腕。
他掌心似乎有種仙法,每每觸及她便令得她皮膚顫栗。
可真是不得了。
“阿姐……對不起……”他嗓音低低,些許發顫,其間夾雜著不易察覺的失落與驚惶。
花顏驚愕,一瞬間放下了手。
他垂著眼,眼睫顫抖,薄唇緊抿。
花顏掙紮著本欲坐起,才發現自己實在不具備資格,當下隻得埋在被子裏,另一手覆住他握於右手腕間的手。
“說什麽對不起呢?”
話音甫落,兩人皆是一驚。
花辭驚得是她此番話的用意,而花顏則震驚於自己的聲音。
這軟的柔弱無力的聲音是她的麽?
花辭直勾勾盯著她。
她臉頰再度緋紅,試圖談正事,“什麽對不起?”
花辭視線又轉回兩人相觸的手,壓下心間的不確定,可憐巴巴道:“我對你做了這些事兒,你會不會……不高興?就……離我而去了?”
“為什麽不高興?這不是兩廂情願麽?我若不準,你還能硬來啊。”花顏失笑,伸手拍拍他臉頰。
平時多聰明的一個人啊,怎麽這時腦袋倒不靈活了?
“你真的……不怨我?阿姐……你願意的嗎?”花辭還是不太放心。
“怨你做什麽?自然是願意的啊。你在想什麽我大概知曉。當時我是清醒的不是衝動,我是自願的!小辭……人來了啊……”
原是小二帶著小廝提著熱水來了,正敲門呢。
花辭先鬆了她,去開房門。
調好溫度,他這才再次入得屏風。
花顏正反手係著背後錦帶。
她手指發軟,渾身酸軟無力。
見著花辭定定看她,她便立馬招手,“快給阿姐穿穿衣裳,這手怎麽不聽使喚呢。”
記得上一次這般情況,還是小時發高燒,燒得神誌不清之後。
花辭連忙上前,耳根有些泛紅。
卻隻是拿外袍給她遮了,爾後彎腰俯身,將她打橫抱起。
“先洗漱。”
這小二做事果然周到,提著的水還剩下幾桶。
花辭見她手指軟得無法,本欲替她洗漱,但哪知卻遭拒絕。
這讓他有點兒小失望,卻還是乖乖出去等著。
花顏低眸瞧瞧自己這模樣,立馬捂臉,恨不得以頭搶水。
好不容易磨蹭著洗好,與往日一般站起,卻雙腿猛地發軟。下意識以手撐著邊沿,哀哀喚著花辭。
花辭將她撈出,拿毛巾細細擦淨,又將她幻出的新衣衫給她穿好,再次抱著她將她擱在床榻,一係列動作如行雲流水。末了又囑咐道:“再睡會兒。”
轉身欲走,卻猶豫了,還是反身直直盯著她。
花顏眨巴眨巴,有些瑟縮,“受不住的。”
花辭忽而便失笑,彎腰在她唇上輕點,眼裏淨是寵溺,“快睡。我可不想一路上抱著你。”
“……”說好的溫柔繾綣呢?
花顏盯著他轉出屏風的身影,總覺得哪兒有些不對了。
為什麽感覺花辭在適才那一瞬間比她成熟多了?
到底哪兒出了問題?
想著想著便眼前昏花,去見周公之前她想明白了。
人家不再是個男子,該是個男人了!成熟之後魅力更大了……
而她……距離殘花敗柳又近了一步!
天可憐見,如此不公。
花顏隻隱隱聽得水流聲細細傳來,來不及思考便睡了過去。
洗漱之後神清氣爽,花辭垂眸看著腕上銀鐲在一夜之間重又煥發銀亮。
便是連十八菩提都瑩潤剔透了許多。
有一縷純白輕煙繚繞著在他眼前定住,魂煙搖著尾巴兒,極是得意的模樣。
花辭笑著抬眸,盯著它良久,忽而,突然冷了臉,“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