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公雞拆線請君入甕
那老師傅不言不語,隻專注趕車。
溫巽是個話多的人,從進入這個小路開始,他便感覺渾身不自在,也就特別想要說話。
但偏生前頭是個木頭人,都不帶聽他的,是以也就憋得難受。
“喂,老師傅你說句話啊。”
“……”毫無反應。
溫巽大吼一聲,“老師傅,有石頭!”
“……”直接無視,從上頭碾過,車身便忽然一震,差點把他心肝兒顛出來。
不過借著這一震,溫巽隱隱約約見著了對方後腦勺。
上頭密密麻麻的傷口觸目驚心。
這讓他頭皮有點兒發麻。
“老師傅,我們這是去哪兒啊?”
老師傅不答,趕車的手一上一下,揚起落下,極為規律。
溫巽看看絲絹,忽而定睛細看。
路線又多了點兒。
但他壓根沒瞧見是何時多出來的。
溫巽狠狠打了個哆嗦,一時間連說話嘮嗑的心思都沒了。一雙眼睛便直勾勾盯著那方絲絹。
雖然在師君身邊混過一段時間,但完全沒遇見過此等事情。
以往那都是去鎮宅子除小人的,哪裏這麽遮遮掩掩地做過事?
溫巽摸不準前頭是個什麽人,腰間的公雞也沒給過他提示,這一路真真是膽顫心驚。
溫巽壓著那方絲絹,不敢鬆手,時不時撩開簾子,然隻能瞧見人家戴著帽子卻還隱隱露出的後腦勺。
溫巽此刻覺得腰間這公雞分外的親切。也不再倒吊著人家,將之解下擱在桌上。
誰知這隻作魂兒的雞卻是啄著絲絹,還拿爪子去扯。
溫巽看得眉頭直皺,不是無規律的,它一直在啄現在這段路程。
扯得絲線一根根的,它在拆線!
溫巽艱難地吞咽著口水,再次挑簾看去,卻是猛地瞧見一雙空洞洞的眼睛。
那趕車人快速回頭,再次留了個後腦勺給他。手下動作加快,馬車便快了速度。
“啊――”溫巽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當即大叫。
公雞還在拆絲線,一根一根條理分明。
溫巽背起金子,攥了絲娟,抄了公雞,挑開簾子,縱身一躍,其動作一氣嗬成,分外漂亮。
然而現實是殘酷的,當他再次睜眼,還是在馬車上。
溫巽左右環顧,心跳如雷,一時更是心急如焚。
師父可沒有教過他遇到這種情況該如何應對啊。
符文用來用去,也就鎮宅那幾張,哪裏能用到這兒來?
能有用麽?
對哦,符文。
溫巽看看自己的手心,祖宗可是說過,若遇到什麽事兒,可以將此符文貼在腦門上,想什麽她就能知道什麽。
溫巽顧不得其它了,當即不假思索地將手貼在腦門上,開始默念。
啥反應也無。祖宗更是連句回話都莫得。
這是在忽悠他吧?
溫巽轉著思緒,想著應對之策,反而慢慢冷靜下來。
再次挑開簾子時,溫巽徹底傻眼了,連嗓音都在打顫,“這是要跳崖麽?”
還不待他反應過來,馬兒已縱身一躍,往虛空而去。
“師父!”溫巽一顆心都要跳出胸腔,下意識喊著師父,情急之下一把抱了公雞,將之勒得雞冠充血。
預想中的急速下墜並沒有出現,反而是一陣陣女孩兒銀鈴般的笑聲傳來。
溫巽遲疑地挑開簾子,看見了滿眼槐花。
趕車之人回頭,不再是空洞洞的一雙眼,而是一女子清秀靈動的大眼。
溫巽感覺這一路似在做夢。眼前一切與想象太過不符,使他依舊認為這都是假的。
“師傅?”溫巽小心翼翼地試探。
“哈哈哈,你要說什麽呀?”女子笑意盈盈,手中馬鞭一甩一甩。
溫巽抱著公雞,特像個沒見過世麵的。
聞言趕緊奉上笑容,“敢問姑娘,這是哪兒啊?”
“這呀,是槐花村呢。”女子歪著腦袋,極為天真的模樣。
溫巽背著金子,攥著絲絹,抱著公雞,跳下馬車。
“我……能隨便看看麽?”溫巽覺得此刻的自己一定很慫。
“當然可以的,貴客隨意嘞。”女子隨著他跳下馬車,甩著馬鞭往村裏頭走去。
溫巽看了看滿村槐樹,想起師父說的那句話,“前不栽柳,後不栽槐。若故意為之,必有問題,若無意為之,需使主人家鏟除為好。”
這滿眼槐樹,是故意的吧?
公雞在炸毛,時刻都有吊嗓子一吼的衝動。
溫巽趕緊低聲道:“你得給我忍著了,若被人逮住燉雞湯,我可保不住你!”
公雞斜斜睨他一眼,果然不再吊嗓子。
溫巽跟著女子往裏走,越過一條河時低頭瞧了瞧,河水黑噓噓的看不見下麵。
行過拱橋後便是一戶戶人家。
背麵朝這兒,那就是……後不栽槐,中了!
若真說膽子,溫巽可不怕誰。沒心沒肺起來,非正常人可比。
跟著女子進了村莊,立馬一大群孩子圍過來,有的甚至拽著他的衣袍,天真地揚起臉蛋問,“帶糖了嗎帶糖了麽?”
“……?你哪兒來的呀,來我們這兒做什麽呀?”
“你是外村人嗎?槐花村又有人來咯。”
小孩子們圍著他轉了會兒圈,在女子的嗬斥下紛紛散開,自去玩兒了。
溫巽抱著雞,頭發還有些亂糟糟,看起來十分可笑。
女子甩著鞭子,引著他來到村頭處,“你要找誰,要做什麽,跟村長說吧。”
溫巽連連點頭。
女子走開,獨留他一人站在原地。
環顧四周,前不栽柳也應了。
溫巽凝了神色,看了看所謂的村長家。
一人也無。
公雞掙紮著要離開他懷抱,溫巽送了手,公雞撲騰著翅膀飛上了村長家房頂。
爾後吊了嗓子,一聲極為嘹亮的啼鳴響徹雲霄。
溫巽捏拳,恨不得將這玩意兒拽下來給燉了。
淨會壞事!
果然,不過片刻,四周活絡起來,說是人聲鼎沸也不為過。
“哪兒來的雞公?”
“都說了不能養雞公的,誰家養了,還不去領罰!”
“……”
熙熙攘攘,咋咋呼呼的聲音由遠及近。
溫巽雖不明白緣由,但行走江湖多年,早就將隨機應變一詞領悟得透透徹徹。
“想死啊,趕緊下來!呸,趕緊去躲一躲。”
溫巽急得沒辦法,公雞裝作聽不見,還仰著脖頸抖著羽毛又要開始吊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