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第六十六章(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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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郁大小姐, 同名同姓,甚至長相也幾乎一模一樣,除了身材體重這些後天體征以外, 她們最大的不同點就是:郁大小姐急功近利, 喜歡打壓人,背地裡使絆子,表面努力歲月靜好, 心裡卻慕強慕名慕權, 看不起一切低賤的人,就連寵物貓都必須是血統最純最稀有, 用的一針一線一碗一勺都得有來歷。
郁暖則是對一切皆無所謂,只要吃得好,睡得好, 無病無災天天心情舒暢,她就很滿意, 而且她從來不生氣不發怒心如止水,對所有人都語氣軟糯溫柔。
只是, 她比郁大小姐待人接物更不走心。
故而連郁大小姐, 都會有原靜這樣的手帕交,替她生氣替她考慮,可是閨蜜這種生物從來和郁暖絕緣。因為她從來不用心, 多數交際都止步於表面。
所以, 郁暖要在性格上接近郁大小姐很不容易。兩人像是一陰一陽, 天生相反的一對雙胞胎。
雖然內心拒絕,但她還是冷靜籌備了很多。
首先,女主喜歡穿紅色系的衣服,塗的口脂一向是水紅玫紅紫紅豆沙色系,丹鳳眼柳葉眉,輕輕挑眉勾唇萬種風情,胸大腰細,非常御姐,並且個子比她要高出半個頭,愛好各種奢華珠寶,隨便站在哪裡都氣場全開,耀眼無比。
郁暖忍不住想,男主大概就喜歡這種類型的?彷彿他中後期還收了位草原部落的小公主,也是這個感覺,小麥皮膚,黑髮卷翹,野性難馴,貓眼勾人,胸大腿長。
看看郁暖自己,由於節食過度,導致個子纖細嬌小,因為病弱還帶著三分蒼白,比起女主沒胸沒臀,只一張芙蓉面精緻秀美,天然去雕飾,裝出來的氣質像朵盛世白蓮,清純不做作,和女主這種美艷御姐完全不同,但卻因為仙姝般清高孤芳的氣質,而備受追捧。
從前,長安貴公子和貴女皆視郁大小姐為神女,可是現在,她的名聲早就大不如前了。
畢竟在這個古舊的時代,只要丟失了名節,名聲也會一落千丈,她就是裝得再小白花,不買賬狗眼看人低的肯定還是不少。
不過,按照郁大小姐的脾性,定然打死也要裝歲月靜好,這輩子都得純白無辜。
所以,郁暖選擇直接穿上女主最愛的紅裙,塗最紅的口脂,並且裝最清純的白蓮。
身為一個女人,她雖不愛參與是非,但心裡很明白,參加聚會,姑娘們最不喜歡的,當然是和厭惡的人撞裙子撞包包撞高跟鞋。
對方妝容精緻悠閑自得氣質佳,自己妝容略糙鞋子不夠大牌,裙子還不是高定,結果被人狠狠比下去,那實在太挫自尊心了。更何況還是女主這種,對自己有十足自信的女人,那傷害定然加倍。
在她最擅長自得的領域擊敗她,那才是打擊人的上上策。
而郁暖赴宴這件事,南華郡主思慮再三后,還是選擇了支持。她的女兒是天之驕女,只要不曾墜落深淵,那這頭就不能低,永遠都要自若矜貴。
隔天,崇北侯府夏日宴上,貴女們眾說紛紜。
正值夏日,一眾未嫁的女眷皆在北院花廳里按次序坐著,竹簾隱隱隔開四周的熱意,貴女們邊飲瓊漿邊嬌聲談笑,再稍遠的一旁,公子哥們正談笑著飲酒作樂,時不時冒出些出格的詞兒來,皆被大笑聲隱沒。
郁大小姐失勢,失名聲,但忠國公府的地位還在,故而還是有一些貴女尚在觀望中,畢竟從前努力給郁大小姐做的臉,又不能說扔就扔,到底要她們再去討好秦婉卿,那也不容易,不是誰都是天生二皮臉。
然而,即便是不投靠秦婉卿,也不代表還會再為郁暖說話。
有一位粉衣的焦姑娘,現下是秦婉卿的擁躉者,更是郁暖從前的跟班,此時吃酒吃得興起,眸中發閃,吃吃嬌笑起來:「怎麼郁大小姐還不曾來?我看她從前一向來得勤快么。」
秦婉卿靠坐在上首,上挑的美眸含著笑意,慵懶淡淡道:「或許是有事。」
焦姑娘忍不住又笑起來,那笑聲有些肆意,害得眾人皆瞧她:「或許是發現自己啊,太過浪蕩,如今沒臉來了罷?」
她話音剛落,其餘秦婉卿的擁躉者皆隱約笑起來,又有人三三兩兩,湊在一起說郁暖的笑話,彷彿從前高高在上的神女,現下便是骯髒腐臭的玩意,她們早早囤積的不甘和嫉妒,就這樣發泄了出來。
秦婉卿也聽著她們嘲諷郁暖,邊吃著酒,邊咯咯笑起來,絲毫不加阻止。這郁暖從前尚算是她的對手,可是如今,她只消稍稍使點手段,郁暖早就是一灘爛泥。
秦婉卿轉過頭,聽著那些人嘰嘰喳喳嘲諷郁暖,心情極好。她有些漫不經心看著夏日池水裡粉白搖曳的蓮花,明艷的美眸中暗藏心事。
她想起前些日子,有個長得很俊美的高大男人,與她爹爹一起悠然談話,她聽得出,這人的聲音很是醇厚低沉,叫她有些心癢。
他也是從這池邊路過的,而她只來得及瞧住他的背影。可事後她跑去問爹爹,爹爹卻怎麼也不肯說出這人的身份。
她心裡便肯定,這人身份不一般。連爹爹都要恭敬相待,又這樣年輕俊美……想到這裡,秦婉卿忍不住有點臉紅,賭氣似的轉過眼。
她反覆告誡自己,身為一個貴重自持的女人,當然要等著這男人上門尋她……可是為什麼她就是不爭氣,總是忍不住想他。
此時氣氛突然停滯,秦婉卿凝神,微微眯起眼睛,眸中的狠辣難以掩飾。
郁大小姐來了。
她不僅來了,還穿了一條火紅的裙子,裙邊袖口的掐金蓮紋繁複雅緻,月白色的抹胸上也綉著紅色的睡蓮,襯得她肌膚雪白晶瑩,露出橫波杏眸。
最重要的是,郁暖胸間有一道雪白細膩的溝壑,而柳腰卻一手能盈,比她的腰還細。秦婉卿的面色有些不好看。
長安哪個貴女不曉得,她最好紅衣,但凡是有她的宴會,從來沒人敢與她撞色。這還是頭一次,始作俑者甚至一臉淡然自若,彷彿她根本不是故意的。
郁大小姐精緻絕色,從前像是世外仙姝,今日的打扮,卻更像是煙火紅塵中的奢靡的貴族小姐。
但她的眸子還是冷淡的,纖細雪白的脖頸像是冰雪凝成的,配上她的裝束,倒像是一團冰冷的火焰,勾人又禁慾。
比起喜好紅衣,張揚明艷的秦婉卿,她更絕色,更特殊,甚至今日的打扮,讓男人更有征服欲。離得稍遠那一處的貴公子們,不知何時已經安靜下來,雖不曾上來圍觀,但足見郁大小姐在他們心中的地位。
郁暖卻彷彿甚麼也不知道,揚起和秦婉卿顏色相似的紅唇,冷淡道:「我來遲了,秦家姐姐莫要怪我。」
秦婉卿的手緩緩握緊了杯沿,像是要把銅樽握碎,卻還是明艷笑起來:「怎麼會,不過是晚了些,想必對於郁大小姐來說,也算不得甚麼。」
她一出口,先時轉而擁躉她的焦姑娘也附和道:「到底郁大小姐厲害呢,遲來又有什麼,亦沒人敢有微詞的。」
郁暖淡淡瞥她一眼,那眼神像是帶著冰霜,凍得粉衣的焦姑娘一下說不出話來,郁暖才彷彿毫不在意似的道:「是有些事,秦姐姐不怪我便好。」
郁大小姐,對每個人,對每個不同群體的人,都有不同的態度。對貴公子們,矜持冷淡,卻要顯得自己柔弱不勝,博取他們的憐惜和同情,而對秦婉卿這類的敵人,就高冷不屑,從戰略上壓垮她們。
秦婉卿心裡呵呵冷笑,恨不得撕碎郁暖的臉,但礙於身份,卻只能面上笑著點頭,輕輕道:「郁大小姐到底是要成婚的人了,忙些也是應該的。」誰不知道,郁大小姐被一個侯府庶子當眾輕薄,失了名節后,馬上要下嫁給那種人了?
郁暖不說話了,只是垂眸,又淡聲道:「秦姐姐說的是,我本不該來的,但總是忍不住,想要與你們見見面。」
她這話一出,隔著稍遠的公子哥們皆難耐又憐惜,甚至有些皺眉。這秦姑娘雖長得美,但太過張揚不說,還說話惡毒不經腦子。郁大小姐這樣嬌弱矜貴的姑娘,定然心中會難過。
果真,郁暖又輕輕道:「我……想要出去透透風。」她眉目輕垂,紅衣襯得皮膚更冰白,隱隱顯得她有些脆弱,讓在座的姑娘們都忍不住低下頭。
秦婉卿的笑容更冷了,眼中的算計狠辣已經快藏不住。
外祖父年老,不願放下手裡這片祖宗家業,因為西南這塊封地,乃是兩代前的太外祖父撒熱血掙得的,西南王一脈自那開始,便盤踞於西南邊境上百年。可自先帝開始,朝綱薄弱,為了安撫異性王,又因為先帝那時除了尚在襁褓中的太子,並無孩兒,便把母親指婚給了皇室常駐長安的遠房表親忠國公世子,也就是他的父親。
母親是外祖父最疼愛的女兒,也是西南王的掌上明珠,他自不捨得讓女兒遠嫁長安,但這也是不得已的事體,因為他不會為了女兒貿然與皇權翻臉。
然而轉眼間,當年只有十歲不到的少年皇帝登基已然有十餘年,雖本朝自先帝起的薄弱早就顯露無疑,只那麼多年下來,漏洞卻不見大。為政當權者徐徐圖之,頗有建樹,但立時做到繁榮昌盛太平盛世,那也並非一口氣便能達成。故而外祖父動那心思已久了。
他想要更進一步,他不甘心再窩囊下去,不甘像先輩一樣蜷縮在西南,默默無聞的蒼老死去。
從籌備到一切的一切,用時十餘年,而西南王卻發覺,那位少年皇帝和他的忠僕們並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樣簡單。
他的殺心愈發濃。
若皇帝平庸,他這個握著兵權的異姓王尚能苟活,然若非如此,在現在的統治者手下,異姓王不過是溫水煮青蛙,和一擊致命死得痛快的區別罷了。
可轉眼一想,西南王一脈始終生不齣兒子,他便是打下江山,又交予何人?老頭納了二十多房姨太太,可除了早逝的正妻所生的南華郡主,和第八房妾室所生早夭的男孩,始終再無生育。
好在女兒膝下育有一子。他的外孫郁成朗一天天長大,雖初時身子多病瘦削,與長安乾燥多變的氣候十分相衝,故而只得離開長安將養,但卻也給西南王一個機會,使他能順勢把外孫接回西南。
這孩子是個好的,身子一日譬如一日壯實,腦子聰明活絡,與之相襯的是他穩重的性格。比起那個過繼來的孩子,他自己的親外孫不知強出多少倍。
然而老西南王有意,郁成朗卻全然無心。
他的家族,他的父母妹妹,全都在長安。他不可能拋下他們,和外祖父去成就甚麼宏圖霸業,再者,外祖父已然日薄西山,即便有兵有馬,也註定鬥不過兵強馬壯的朝廷,和運籌帷幄心機深沉的青年皇帝。
況且,即便他想,也是辦不到。
現在坐在那把龍椅上的男人,或許在許多人眼裡不顯,一心如先帝一般向佛,不問政事,平淡無常,但卻並非如此。
這位統治者的眼線遍布全朝,上至大權臣崇北侯,下至一個小小的侍郎,再到西南王府,自打他年少登基的時候,便用足了極端可怕的耐性,不知十幾年後,又滲透到了甚麼程度。
就連郁成朗自己,也是皇帝的眼線之一。
西南王大約做夢也沒想到,他自己的親外孫,其實才是皇帝派來監視他的人。甚麼病弱瘦削,不過是混人的。只他妹妹是真嬌貴病弱,病得叫再鐵石心腸的男人都后怕。可郁成朗卻非是如此。
可嘆,他每月都要費盡心機篩查府中的下人和門客,只為找出透出信兒給皇帝吃裡扒外的細作。但實則他最親近的外孫,才是他恨不得使之血濺滿身的人。
但郁成朗也不敢分辨,府中是否還有旁的細作,他自知自己的身份最近於西南王,卻也是最敏感多變的。思及此,他卻不敢再細想,唯恐夜裡由於過於陰寒恐懼而難以入眠。
忠國公府還是老樣子。
他離去時的朱門,未顯斑駁,仍是一片欣欣向榮。
郁成朗始終還是念家的,他幾乎迫不及待地要見他的父母和妹妹。
然而事與願違,母親的眼睛腫得像核桃,拉著他道:「朗哥兒總算歸來了,你可去勸勸你妹妹罷,她……她大大不好了!」
郁成朗離開長安將近十年,他走時妹妹還年幼,如今這許多年,雖則心中仍挂念他的小妹妹郁暖,但實則他對妹妹印象早已模糊。
嗯,不過他覺得,自己的妹妹,應當會是那種嬌俏溫柔,文弱而賢惠的那一類少女罷?不然怎麼能成為傳聞中長安公子哥心中的神女呢?
他又想起皇帝來。
方才陛下與他說話時,始終沒有提及他妹妹一個字。
但是,當他離開前,聖人的貼身僕從,卻交給他一個錦盒,並囑咐使他妹妹大婚之時簪戴上。
郁成朗渾身大震,只他猜不透陛下的本意是何,也不能多猜。
上位者的心思,若不是瞭然明白,那便不能去猜,猜錯了反易招來殺身之禍。
他只需要負責把東西帶到便是。
不過回到家裡,郁成朗才明白,或許陛下的意思,還不全然止於此。
根本就是讓他當老媽子看好他妹妹吧?!
他傳聞中溫柔賢惠的神女妹妹,現下正為了不嫁人而鬧絕食。她的眼淚跟流不完似的,嘩嘩嘩往下掉,見人就能掉一斤眼淚,滿臉蒼白哀哀的樣子,哭得人肝腸寸斷。
郁成朗:「…………」這得是多大的一個攤子!
其實吧,若照著他的脾氣來,矯情是么?發脾氣是吧?仗著人人疼你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