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耽誤
她不會遇上昔離的，她也不想。
她扔下了所有的隨從，一人登上摘星樓。時候湊的剛好。
昔離和獨孤各乘一匹白馬。昔離一身白衣，那瀟灑的背影，離她越來越遠。鳳來兒的手緊緊的抓住欄杆。
他不會回頭敲一眼嗎。鳳來兒心裏這麽想，這麽期望，可是卻又害怕。
直到目送著昔離到了宮門，昔離沒有回過頭。再有一步，兩人便一生兩地，各自歡喜。
昔離突然躊躇在那裏，鳳來兒今日沒來送他。他不知是不是她還在上朝，他不知這樣的不辭而別會不會對她。他在原地等了很久。
久到獨孤喚了他一遍又一遍，獨孤實在熬不住性子“小子，我先去外頭逛逛，你等會來找我。”
昔離應了一聲，翻身下馬，牽著馬，靠在牆身的一邊，等了許久，回頭，帶著期許看著遠處。
鳳來兒在那摘星樓上看的一清二楚，不禁低聲說道“傻子，不會來了，還不走。”
昔離仿佛有了心靈感應一般，從腰間抽出了一根笛子，吹了起來。
鳳來兒能聽見些許微弱的笛聲，她聽出來了，這曲子，是他們在山上時，他吹給她一個人聽的。此刻聽來，笛音帶著濃濃的傷感之情。她也想起了往事種種。
“阿離啊，回不去了。”她一抹淚水，轉身，下樓。
昔離也默契的拿回笛子，上馬，離去。
馬蹄聲踏踏，他不會再回來了吧。
那聖旨到了蘭府時，蘭芷久久不能接受。拿著聖旨，呆呆的站在那裏，一時之間竟然晃了神。
蘭旻咳嗽一聲試圖喚回自己難得呆愣愣的傻兒子。
蘭芷俊容上不禁浮現著一絲紅暈。他眼眸流轉，尷尬的朝蘭旻笑了一下“爹，阿來知道這個聖旨嗎？”
原來所謂這事，蘭旻拍了拍蘭芷的肩膀說道“兒子啊，你要對自己有信心啊，公主可是親口答應了的喲。”
蘭芷一聽，那模樣更傻了。低著頭，傻笑著，仿佛撿到了多大的寶貝似的。不，對他來說能夠娶到阿來就是撿到偌大的寶貝了。
蘭旻見蘭芷這幅模樣，笑著搖著頭離開了。這陣子呀，府裏上下有的忙咯。
蘭芷冷靜下來之後，仔細想想，還是覺得太不可思議了。這驚喜，讓他不得不開始懷疑，阿來是否出事了。斟酌再三，他決定明日啟程，去鳳都。
鳳來兒這些天日子過的也還舒坦，練功上朝看書。作為皇女，她的生活就和別國的太子無異吧。鳳皇自是知曉這些的，女兒越大，那女兒家該有的嬌羞卻是越來越少了，她想起了些許往事，內心愧疚起來。
如若，她年輕時，沒有一時衝動，也許來兒還會有哥哥弟弟，她便可以做個無憂無慮的公主了，而不必為了這江山社稷活的像個男子一般。
鳳皇歎息著，此刻也帶著愛憐的目光站在遠處看著那認真翻書的鳳來兒。她走過去，站在鳳來兒身後，看了一眼鳳來兒那認真研讀兵書的模樣，有些心疼，撫上了鳳來兒腦袋。
鳳來兒看的出神，對於這突如其來的觸摸，一驚，頭一歪，躲避著。
鳳皇的手尷尬的懸空，鳳來兒回頭看見自己的母皇一臉擔憂的看著自己，衝著她甜甜的笑了笑，拉著鳳皇的手坐下來。親昵的說著“母皇怎麽有空來了？”
鳳皇佯裝失落的說道“來兒這些天都沒來看母皇，還不能讓母皇來瞧瞧了？”
鳳來兒早已揉捏上鳳皇的肩膀，像個貼心小棉襖一般。她說“是來兒錯了，這些天讓母皇擔憂了。”
鳳來兒低垂著眼眸，遮掩了所有的情緒。人總是要一個緩和期的，這些天，她太需要一個人來療傷來成長了。她怕看見母皇會把所有堅強的防備都撤下，哭的稀裏嘩啦的，然後再讓母皇擔憂。
鳳皇的左手搭上鳳來兒放在她右肩的手上，她轉過頭，帶著愛憐的看著鳳來兒的眸子。安撫似的拍了拍鳳來兒的手背。“來兒，有什麽苦，可以和母皇說說。”
鳳來兒很快的否決著，用力的搖著頭“母皇，哪有什麽苦啊。吃喝不愁，過幾日還有個如意郎君來陪我了，來兒開心都來不及呢。”
鳳皇再三試探的看著鳳來兒，可是從那張笑嘻嘻的臉龐根本瞧不出什麽憂愁，但願這丫頭內心喜悅。鳳皇朝著鳳來兒點點頭“如此，母皇便放心了。蘭芷那孩子，孤也是從小看著長大的，對你的心，那是無可置疑的，日後若是為你持家，也是妥善的。”
持家？鳳來兒的眉頭不由的皺了起來，如果一個隻有他們兩個的小家，也不用怎麽持吧，母皇這麽一講，難道，她不禁的咽了咽口水，艱難的開口“難道，我以後會不止蘭芷一個夫君？”
鳳皇有些尷尬的點頭“來兒，你也知這朝政，有時候不得不聯姻，才能製衡各方力量。”
鳳來兒還是難以置信“母皇，可是你也不是後宮懸空。”話一出口，鳳來兒才驚覺自己好像說了些什麽不該說的事情，從小這件事就是禁忌的話題吧。
這一次鳳皇沒有動怒，帶著心疼的和鳳來兒說著“來兒，母皇是第一任女皇，那個時候朝政還沒有如此的動蕩，各個都虎視眈眈著這個位置。”說道這，鳳皇有些失落“孤，也時常在想是不是孤做的不夠好，所以才人人都想謀反。”
鳳來兒慌忙搖著頭，在她看來母皇是這個世上最好最好的帝王了，在她的治理下，至少百姓是幸福的，沒有過多的抱怨。“母皇，人都容易生貪念，他們如此，也是人之常態。隻是，母皇，來兒此生隻想得一人，太多人，終究怕耽誤了太多。”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鳳皇看著鳳來兒有些癡情的模樣，仿佛就看到了自己當年的模樣，那般的執著，但是最後呢，落得個飛蛾撲火的下場。
“傻孩子，一生有多個選擇不好嘛，多少人想要妻妾成群。”
“母皇，又有多少人想要一生一世一雙人。”
鳳皇被堵著，說不出什麽話，希望自己女兒比自己過的好，可是聽她的語氣，像是認定了一個人。她不得不感慨一句“蘭芷這小子多少的福氣，讓我家丫頭如此對他。”
鳳來兒訕訕不說話，目光悠遠。欠了小白太多，就連這次拖他下水，成婚。實在還不上了，那就用她的一輩子去還吧。
鳳皇也不知道為什麽就突然想起了昔離，她對鳳來兒說道“來兒啊，其實那個離大夫也挺好，如若在你的夫君之中，也真是不錯。那孩子不卑不亢，有勇有謀。”
鳳皇對於昔離的認知實在出乎鳳來兒的了解，為什麽鳳皇會對昔離有如此高的評價。這一切都要歸功於獨孤，獨孤作為治療鳳皇的大夫，每日為鳳皇治療時，都會提上昔離這麽一兩句，再後來鳳皇也聽說昔離去幫鳳來兒奪回都城，再後來一見昔離的模樣，更加信服了獨孤對於昔離的多種描述。
鳳來兒敷衍似的點了點頭“母皇，來兒可不想三心二意了。”昔離於她，現在就如同陌生人一般，雖然母皇再次提到，她的心依然會有所悸動，但是她都會克製住。
鳳皇聽了笑起來，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嘟囔著“傻丫頭，這哪算什麽三心二意啊。”
鳳來兒像是想起了什麽，一本正經的對鳳皇說道“母皇，來兒明白的一個帝王，不能有太多的個人感情。”就像小時候母皇教導的那般，再好吃的東西，也要克製住自己隻能吃一半。不能讓人看出太多的喜好，不然就會成為自己的軟肋。
鳳皇聽著鳳來兒這麽說，一時間竟五味雜陳。從小，鳳來兒就比別的同齡孩子要乖巧，可是她從來沒想過鳳來兒悟道的竟然如此的深刻。
“來兒，這些年母皇是不是忽略的你太多太多了。終歸母皇隻有你這麽一個孩子。”鳳皇皺著眉頭，心疼的看著鳳來兒。
鳳來兒寬慰的對著鳳皇笑了笑，坐在鳳皇的身邊。他們如同尋常人家的母女一般。“母皇，是來兒一直做的不夠好，讓母皇擔心了。”
從小到大她鳳來兒哪裏不鬧騰了，皇宮裏的雞飛狗跳多半都是她鬧的，後來大些了連朝堂上她也敢玩起來了，想來，她都是讓母皇操碎了心。後來出宮，肯定也讓母皇操心不少，她仔細看去，母皇的鬢發竟有了銀絲。眼角也有那脂粉也抹不去的細紋。
鳳來兒內心觸動。突然就想站起來擁抱住鳳皇，輕聲的低喃“母皇這麽多年，好辛苦。來兒這麽多年不努力，不能好好照顧你。以後不會了，連同父皇的那份愛會一起給母皇的。”
鳳皇這麽多年頭一次聽見鳳來兒提起那個男人，從前鳳來兒從不會提起那個人的。時間久的連她都忘記了鳳來兒還有一個父皇。
鳳皇靜坐在那裏，良久才開口“來兒，這麽多年，是我虧欠了你太多。”如果開始的開始，沒有那麽魯莽，也許也不會有今天的這個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