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救人一命
雨聲擊打在老舊的屋檐,寂靜的山村只能遙遙看到幾點燈火。
刺槐燃燒著噼啪聲,純正的土豬肉湯水從灶屋的門帘傳出,讓邵渝感覺餓,他中午沒吃東西,卻已經忙了一天,但卻有比肉湯更美的味道吸引著他。
女人燒菜做飯,男人在堂屋磕著煙,看著大頭電視,也不知是哪年買的,邵渝隨意和他搭著話。
「這豬肉挺鮮的啊,哪裡殺了豬吧?」村裡的豬都是過年才殺的,現在才五月出頭,吃也應該是腊味或者山雞之類的小東西才對。
「前兩天老七家的辦喜事,殺了頭豬,就是那時的肉。」男人隨口應道,「還是山下好,什麼都有。」
「那怎麼不下山打工啊,搬磚小工現在一天也有一百多塊呢。」邵渝順著話往下說。
「農閑時哪不去干兩天,只是家裡走不開人,」男人本能地看了一眼廚房的方向,「我家裡總要有人看著,就一個女的,哪放心的下。」
「要我再早兩天,還能蹭上喜酒啊。」
「蹭個鬼,那死老七,討個二婆娘還辦喜事,害我們送兩次情,臉皮都不要了,」男人啐了一口,「他前一個婆娘才死幾天,就又娶?種豬都沒他那麼快的。」
「有錢嘛~」邵渝應道。
「都是黑心錢,一天在山頭打鯪鯉(穿山甲),上次還被他找到一頭彪子,賺了大錢,我要還有土槍,一樣可以去發財。」男人輕易就把對方的底揭了,似乎早就對他心生嫉妒。
就是那個賣穿山甲的男人。
邵渝心中有數,應付著他,把晚飯吃了,住在了他們隔出來的小床上——聽說他們的孩子在鎮上上小學,每年的費用都是他們最煩惱的事情。
夜漸漸深了,村裡的燈火也漸漸熄滅,邵渝跨過門檻,在屋檐下看著遠方。
白天看不清的黑影在村莊的上方圍繞,幾乎將整個村子都籠罩進去。
驟然,一聲尖厲的慘叫劃破天空,連雨聲也壓不下去,那是一個少女在尖銳的呼救,而周圍的門戶緊閉,彷彿沒有一個人聽到。
邵渝驟然捏緊了拳頭,思考了大約那麼一秒,順著那呼救的聲音跑過去。
那正是白天賣穿山甲的漢子家。
他看著籬笆外的空地,輕盈地翻身進去,熟練地彷彿做過無數次,然後從鑰匙上扳開一根鐵絲,從門縫裡伸入,將這老式的彈簧鎖飛快地拔開,推門進去。
床上赤/裸的男人正興奮地對著身下的女子施暴,絲毫未覺身後的動靜,邵渝抄起身邊的鋤頭,盯准後頸就是一棍,沒有意外,對方噗通一聲栽倒。
「能起來么,能的話,我就離開這裡。」邵渝看著地面,低聲道。
對面的女子低聲抽泣著:「出不去的,路堵上了,我們跑不過他們。」
「我們只要躲起來就好,還有和你一起賣來的姑娘么?我們一起走,放心吧,他們很快就沒時間顧及我們了。」那女鬼看起來要搞大事了,邵渝覺得還是先救面前的人再說。
女子將頭埋在懷裡,身體顫抖著:「好,謝謝你。」
她飛快將衣服穿上,面色紅腫的她看起來依然清秀,不過二十齣頭,從床上艱難地爬下來,看著那個男人,突然拿鋤頭猛然敲在他頭上,瞬間,血花四濺,幾秒后,男人的五官都開始流血。
邵渝愣了一瞬間,轉頭看她。
卻見這個清秀的少女微微一笑,說不出的古怪僵硬:「謝謝你救我……回你的住處吧。」
「不行,他們不會放過你的!」邵渝伸手就去拉她。
「你滾,聽不懂么!」女子大怒,將他用力推出門外,將門反鎖。
邵渝敲著門,正想再用鐵絲掏窗戶,卻發現插銷已經被別上了,自己那看犯人手法學來的二調子已經打不開嚴銷的門窗了。
就在這時,遠方傳來一聲尖叫:「殺人了!快來人啊!」
那女鬼開始行動了么?
邵渝心想要不在這等著,只要讓那女鬼不找過來就好,這裡一時半會應該不會有人注意,還是先過去看看情況。
「妹子你先不要出來,我已經通知警察了,天一亮會有人來接應我們的。」邵渝敲著窗說了一句,便飛快向聲音處跑去。
他沒發現自己的黑魚停在原地,沒有跟上去,而是嘆息一聲,盤起尾巴嘆息,真是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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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渝到時,已經有三四個人圍在村頭的房子里,那男人死的很慘,大半夜裡上茅房,結果整個人被吊在粱上,而繩子是他的腸子,肚皮貼到背脊,卻沒有一點傷口。
這不是人類可以做到的事情。
「我看他很久不回房,就過來看看……」那女人被嚇的幾乎精神失常,「報仇了,那女人來報仇了!」
「說什麼呢!哪有鬼!」一個老頭憤怒地杵著拐杖,「快把人放下來!兇手一定沒有跑遠!把人都喊到祠堂來,一個個說剛才在哪裡!」
然而話音未落,又是一聲驚叫,又有人狂奔著過來,說出人命了。
去到那房間時,進門就聞到濃烈的肉香味,老舊的桌上放著碗筷,還有一盤被人挑過兩筷子的炒腦花,食物的主人倒在桌上,五官的血浸出桌面,將整個盤子浸透。
「看,這肯定是下了毒!」那被稱為村長的老頭怒目圓睜,指著周圍人咆哮,「無法無天,他老婆呢?怎麼沒出來,是不是她做的?」
有人悄悄捅了捅他,指了指一邊的門帘,老頭掀開布看了一眼,卻見又是一盤腦花,女人目然地坐著,一聲一聲彷彿烏鴉夜啼:「她拿了他的腦子,她拿了他的腦子……」
「狗子,狗子呢?」突然有人問,「狗子剛剛來報信,怎麼不見了?」
「人剛剛還在的!」
……
很快,又有人找到了睜著眼睛用力掐住自己,已經沒有氣息的報信人。
恐慌開始蔓延。
村裡能動的人都已經開始聚集在祠堂里,他們拿著各種傳說中辟邪的東西,沒有人注意到一個外來人消失不見——因為他們很多本村人也沒有來齊。
邵渝正進了房間,拉著那個妹子:「快走,這裡不安全,必須出村,這鬼氣才會注意不到你。」
妹子一臉冷漠:「別碰我!」
「我不碰你,快倒是快點離開啊!」邵渝威脅道,「你不想我打暈你吧,我告訴你,你還有大好青春,剛剛那男人是你被侵犯時的正當防衛,我可以做證的,不要為一個人渣陪上自己,不值得……」
就在他嘮叨時,旁邊已經涼的屍體緩緩冒出一個五官流血的鬼物,帶著怨恨的目光看向兩人……
邵渝伸手一捏,陰冷的鬼物被抽走鬼氣,只剩下單薄的魂魄被夜風一吹,不知去了哪個世界。
「這裡真的很危險,這鬼氣會讓死人無法安息,我剛剛才抓了一個,別不相信了……」
妹子被他捏著跑出很遠,掙扎不開,生氣極了,整個眼睛都紅了,可惜夜色太暗,看不清楚。
大雨泥濘,邵渝順了一件雨衣披在她的身上:「我們從山上走,我來時在周圍看過了,旁邊的老林子里很好藏人,別怕有野獸,我長這麼大就沒有一個動物敢靠近我。」
「還有一個。」妹子突然說。
「還有一個在哪?」邵渝知道對方說的是和他一起賣來的女孩。
「你住的那家裡,後院有一個地窖,那是他們幫表弟買的,準備明天過門,看有外人,才先藏起來的。」妹子冷淡道。
「你剛剛應該說的。」邵渝抱怨了一句,將女孩子趕到處可以暫時擋雨的山岩下,給她一根警棍防身,讓她好好等著,他很快就回來。
他飛快回到先前那家人里,在後院的柴房找到一個蓋板,下到地下時,果然看到一個被困住的狼狽女孩子,他將女孩身上的繩子解開,拿下堵嘴的布條,順手將一個新鮮的鬼魂吃掉,背著女孩子爬出這悶熱又渾濁的地下。
他帶著女孩想去村外回合,正好看到先前的妹子正赤足走來,沉浸在黑沉沉的陰影里。
對方一眼看到他,彷彿看到什麼討厭的東西,轉身就跑。
「你別走!」邵渝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瞬間擋在她的去路上,「那邊是祠堂,有危險!」
天知道那些人會對這個無辜少女做出什麼事情!
妹子手指抽動,忍了又忍:「他們都是我殺的。」
「你開什麼玩笑,你明明在這裡……」邵渝的聲音猛然一頓,不可思議地看著她。
「少年,」女子勾起唇角,陰惻惻地道,「你聽過,奪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