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予死予生(8)
晉江獨家發表, 訂閱比例不足,補足訂閱可見。 趙編輯:「……」
趙編輯:「他說他是《赤月》的新主編。」
時吟點點頭:「叫顧從禮。」
趙編輯道:「對, 顧從禮。」
時吟目光幽幽看著他:「你不用重複,我知道他叫什麼。」
「……」
趙編輯覺得最後一次一起工作了,有些事情還是不要太計較。
他深吸了口氣:「時一老師,您開門吧, 那就是我們主編本人,不是什麼可疑人士。」
時吟又不說話了。
她就那麼站在門口,捏著玻璃杯的手指力氣很大, 指尖泛了白。
她發了十幾秒的呆, 恍恍惚惚地再次抬起頭來, 舔了舔嘴唇, 緊張地問:「我現在看起來怎麼樣?」
趙編輯沒反應過來:「啥?」
「我好看嗎?」
「……」
平心而論, 時吟五官雖然說不上多驚艷,但絕對算得上是個漂亮姑娘。
即使她現在身上穿著一套純棉長袖睡衣, 腳踩毛絨拖鞋, 腦袋上戴著個淺粉色的兔耳朵毛絨毛巾發箍,髮際線處毛絨絨的碎發全被刷上去,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 造型上看起來像是日劇和漫畫里的那種網癮宅女。
她皮膚很白,鼻子挺翹, 杏眼又黑又亮, 明明整個人渾身上下都帶著點兒提不起勁兒來的感覺, 盯著你看的時候卻又會給人一種十分投入的專註感。
好像這個世界上, 再沒有比聽你說話更重要的事兒了。
趙編輯實在地說:「好看。」
時吟終於放鬆了下來,抬眼肅然道:「那我開門了。」
她的表情太嚴肅,纖細的小身板挺得筆直,看起來像是馬上要會見國家主席了。
被她搞的趙編輯不知道為什麼也有點緊張,他不由得直了直腰,點點頭:「開吧。」
時吟重新轉過身去,手搭上門把。
她是真的沒有想到,她會再次見到顧從禮,還是在這種情況下,好像還變成了她的主編。
從老師變責編,顧從禮的涉獵範圍可以說是十分之廣了。
時吟想起了自己剛剛脫口而出的那句「老師」。
他應該是聽到了,可是看起來像是沒聽到似的。
看著她的眼神也沒有一丁點兒的詫異,波瀾不驚的的冷漠樣子,反而顯得時吟的激烈反應有點過度奇怪了。
時吟有點懊惱的垂了垂眼,努力放鬆有點兒僵硬的唇角。
女人,和老相識久別重逢,一定是要精緻的。
要從容,要淡定,要冷靜,要若無其事。
尤其是這老相識還牛逼哄哄的。
她深呼吸了兩次,面部表情調整到最自然端莊的樣子,一氣呵成,壓下門把手,打開了門:「不好意思,我——」
門口空無一人。
時吟話音戛然而止。
她捏著杯酸梅湯站在門口,面無表情的看著面前空蕩蕩的樓道。
牛逼哄哄的顧主編走得連人影都沒有了。
*
顧從禮這個人脾氣大。
時吟很多年前就發現了。
雖然他看起來端得是冷漠薄涼,好像沒什麼事情能入他老人家法眼,沒什麼事情能讓他在意,其實都是假的。
他是一點兒不順心都不行的少爺。
客廳里窗開著,清晨空氣清新,陽光很薄,時吟倒著躺在沙發上,腿掛著沙發靠背,直勾勾看著天花板。
梁秋實端著碗牛奶走過來,另一手拿著麥片,放茶几上,倒好,勺子架在一邊,屈指敲了敲桌邊:「老師。」
時吟身子往下竄了竄,頭沖著地面,揚眼倒著看他。
梁秋實嘴角一抽:「練瑜伽呢?」
時吟長嘆:「實秋啊……」
「……」
梁秋實面無表情:「秋實。」
「實秋啊……」
「秋實。」
「球球。」
「……」
梁秋實給時吟當了一年的助手,知道這個人越搭理她她就越沒完沒了,連糾正她的慾望都沒有了,乾脆地抱了本漫畫書坐在旁邊沙發里看,不搭腔。
時吟腿往旁邊一側,在沙發上整個人翻了個個兒,盤腿坐起來,無精打采地耷拉著眼皮:「球球啊,你談過戀愛沒有?」
梁秋實一頓,抬起頭來,一臉防備的看著她:「沒有。」
時吟捏過勺子,有一搭沒一搭的攪了攪碗里的麥片:「哦,那有喜歡的人嗎?」
梁秋實重新垂頭,專註於手裡的漫畫:「我永遠喜歡木之本櫻。」
時吟沉吟了半晌,才緩慢問:「那如果你遇見了高中時候認識的人,並且你們以後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應該是要有親密接觸的,你會怎麼樣?」
梁助手恍然大悟,秒懂:「老相好?時一老師您還早戀啊。」
「……」
時吟隨手從沙發上撈了個抱枕丟過去:「我說什麼了就老相好了?都說了是認識的人,你思想乾淨一點行不行?」
梁秋實很懂:「反正就是喜歡過的人唄。」他身子往前傾了傾,神秘道,「這種還是要看,你想怎麼樣?」
時吟:「還能有選擇的?」
梁秋實:「當然有,既然是年輕的時候喜歡的人,那就看你還喜歡不喜歡他了。」
時吟愣住了。
半晌,猶豫問道:「還喜歡呢?」
「創造條件睡了他。」梁秋實答的乾脆。
時吟一言難盡地看著他,「不喜歡了呢。」
「讓他滾。」
「……」
梁秋實畢竟是個沒有過戀愛經歷的男人,還是個除了漫畫和輕小說以外對任何事情都沒興趣的阿宅,女朋友是D.VA紗霧木之本櫻,時吟不指望他能提出什麼有建設性的意見或建議。
顧主編三天前因為被關在門外乾脆走人,到現在三天沒再露面,既然是自己新責編,事後時吟從趙編輯那裡要來了顧從禮微信,做了一晚上的思想準備,掏出紙筆寫了無數份演講發言稿,終於在臨睡覺前下定了決心加他好友,準備道個歉,也要說說工作方面的事情。
人算不如天算,時吟保持著每天晚上十點半一條的頻率給他發好友請求,就這麼連著發了三天,那邊還是沒通過。
真是個祖宗。
時吟第一天恍惚,第二天忐忑,第三天氣得咬牙切齒,對著手機微信界面整個人帕金森似的抖,最終啪的一下把手機丟在床上,一臉憤憤地盯著亮起的手機屏幕。
你牛逼,你偉大。
你愛!加!不!加!
老子不伺候你了行不行啊!
時吟煩躁地抓了抓頭髮,撲騰著從床上爬起來,去浴室洗澡。
洗手間鏡子里的姑娘頭髮亂糟糟地披散著,臉色蒼白,眼底重重的黑眼圈,整個人看起來無精打採的,一看就是沒好好休息。
她耷拉著肩膀,去沖了個澡,換上新睡衣,爬上床,靠著床頭縮進被子里。
——又拿起了手機,對著微信界面發獃。
……
時吟第一次見到顧從禮那年上高中,十七歲。
正是最好的年紀,文理科剛分班,時吟年級第一名分進理科重點班,被老師和學年主任叫進辦公室里去談了個話,里裡外外都是等著她給考個清華北大的意思。
談了十分鐘,少女出了主任辦公室,一改之前乖巧模樣,挺得筆直的脊背也軟下來,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準備去食堂。
路過藝體樓,看見三三兩兩沒穿校服的藝術生正從裡面出來,稀稀拉拉往小賣部走。
實驗一中不僅在文化課方面出類拔萃,還是省里美術教育實驗基地,藝體樓地下室有個大畫室,給藝術生平時上課、還有高三集訓用。
老師的水平都很高,每年往清美魯美輸送不少生源,私下自己去找畫室集訓的雖然也有,但是大部分還是會留下。
時吟就是那時候第一次看見顧從禮。
男人就站在畫室出口,表情淡,薄唇微抿,陽光下淺色的瞳仁又溫柔又冷漠。
額頭鼻樑下顎,修長脖頸鋒利喉結,連襯衫的褶皺都在漫不經心的勾人。
路過的藝術生笑嘻嘻的,有女孩子紅著臉,湊過去給他打招呼:「顧老師好。」
他眼都不抬,只淡聲應了一句。
時吟不遠不近的聽著,喉嚨動了動,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
突然沒由來覺得口渴。
只覺得秀色可餐、耳朵懷孕這種小說里才會出現的辭彙,原來也可以是真實存在的。
*
本來,對於顧從禮通過她好友申請這件事,時吟已經不抱任何期待了。
七月盛夏,空氣燥熱潮悶,時吟懶趴趴地靠坐在咖啡廳角落位置,手裡捧著個素描本,耷拉著眼皮,透過巨大的落地玻璃窗觀察外面的行人。
「我跟你說話你到底聽沒聽見?」
「銀行工作的,我看了照片了,長得也挺好,講起話來慢悠悠的,是個穩當的性子。」
時吟充耳不聞,依然是一臉提不起精神的樣子,連眉毛都沒抬一下,看得時母氣不打一處來:「你現在還不覺得什麼,等你過了二十五你就知道了,女人的年華是不等人的!」
時吟頭也不抬:「那也得二十五呢,我才二十三,再過兩年吧。」
時母直拍桌子:「你都二十三了!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都懷了你了,你大學不談個朋友么也就算了,這都畢業一年了,還動靜都沒有。你要是正常二十三媽媽肯定不催你的,但是你看看你現在,工作么也沒個正經工作,天天就在家裡呆著,怎麼可能能認識優秀的男孩子呀?」
時吟聞言,終於抬眼:「我工作怎麼了?」
時母眨眨眼,反應過來,不說話了。
時吟全職畫漫畫這事兒,時家一家子人沒一個同意的。
國內漫畫行業並不景氣,說著好聽是漫畫家,業內也會叫聲老師,其實真正賺錢的也就只有金字塔頂端的那麼一些人,大部分也就是餓不死的程度,更有很多人甚至連溫飽都解決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