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第 9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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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琰在寫字, 他也是才知道賈雨村在重陽節前就離開揚州了, 因為京中提出舊日革職官員可以起複的消息,正趕上京中榮國府的二爺賈璉奉命來探望姑姑。林海也不願耽擱人家的大好前程, 就寫了書信贈了銀子, 賓主好聚好散。
賈雨村就隨著賈璉遠赴京中,還不知前程如何,黛玉最近的功課也是父親母親一同教授的。而今日一早拜過年之後,林海就出門與同僚見面去了, 據說在揚州西園。而賈敏在前廳等著旁人過來給她拜年。
午後林海回到了書房, 站在門口看著兩個孩子讀書寫字, 驀然有了種兒女雙全的幸福感。他輕咳兩聲, 黛玉看見父親來了,離開將書放下:「爹爹!」
賈琰也寫好了字, 擱筆起身道:「舅舅。」
林海抱起女兒坐下, 看著外甥問道:「之前,我讓你讀史記, 有什麼心得嗎?」
「是有心得的。」賈琰道:「最初外甥以為您想說的是忍耐, 忍常人之不能忍,方能成常人不能成之事。可是後來又覺得, 倘若要成事,單打獨鬥是不行的, 得有人相幫;現在您問, 我又覺得說的是心性, 倘若心窄、不夠堅韌,勾踐也不可能卧薪嘗膽。外甥想,最後還是落在修身養心上罷。」
林海笑笑,問黛玉說:「玉兒,爹爹為你講過的故事還記得嗎?一個人輸掉了一切,又贏回來的那個故事。」
黛玉說道:「記得。」
「那,玉兒覺得那個故事講的是什麼呢?」
他這麼一問,賈琰的目光也投了過來,黛玉好像有點緊張,握著父親的袖子小聲說:「玉兒覺得,不管有多好的念頭,多好的心性,如果只停留在『修養』二字,而不落在『行』上面,是沒有用的。」
賈琰聽她聲音剛落就道:「說得好。」
知與行,林海教導外甥和女兒,一定要牢牢地將它們記下,記在一起。它們放在一起才有力量,否則不過是最平常不過的兩個字,毫無力量。再者就是讀史書,千萬要試著想一想自己如果在那種環境中,該做些什麼、如何做、什麼時候做,這才是讀書有用的地方。
所謂:人二三十年讀聖人書,一旦遇事,便與里巷人無異,只緣讀書不作有用看故也。何取?觀史如身在其中,見事之利害,時而禍患,必掩卷自思,使我遇此等事,當作何處之。如此觀史,學問亦可以進,智識亦可以高,方為有益。
他們三個人在書房說的熱鬧,好一會賈敏也過來了,笑嘆:「老爺倒是好會躲清閑,出門回來就來看孩子們,只留我一個人在前頭應付客人。」
賈琰與黛玉站在一旁,看著這對夫妻嘴上不饒人的刷花槍,一個半大孩子帶著一個小不點相視一笑。相處的久了,賈琰對家裡人自然也是愈發關心,小妹子黛玉的身體健康就被他掛在了心上。
不怪賈琰擔心,林黛玉真的是太弱了,就是看一眼就覺得這孩子弱。按說這個年紀的時候,女孩子應該比男孩子長得快,可是放在這,黛玉就是那麼一點點……連賈琰都擔心,何況林海與賈敏夫妻倆。
說到這件事的時候,賈敏還提起了另一樁趣事,所黛玉小時候有一僧一道要化她出家。說是唯有出家才能保平安,但是不出家就不能見一個外人,這樣也行。
給賈小爺聽的一愣一愣的,這是正經出家人嗎?
大吳朝自有制度,他近來跟著舅舅也看了不少公文尺牘,聽了不少的典故:本朝是不許獨生子、獨生女出家的。這倆人張嘴就要化人家的心肝寶貝出家,按得什麼心啊,缺不缺德!
他義憤填膺,看的賈敏一笑:「琰哥兒也不要放在心上,所謂僧道之流,也就是那麼回事,信則有不信則無。」自幼被父親帶著讀書的賈敏也是「子不語怪力亂神」的信徒,壓根不以為然。
而黛玉的身體,賈敏倒是比林海還看得開些,小孩子家幼時難養也不奇怪。小心些再長大一點就好了。這個時候,母親反倒比父親還冷靜的多。
兩年多的時光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眨眼就過去了。端平二十一年年末,賈琰除服出孝,還是和從前一樣,低調的將揚州家中變了擺設、家中上下包括他本人換了裝束。金陵那邊賈秉志還惦記著他,寫信過來問候;而王東鳴和賈芬娘那邊也寫信過來,至少打聲招呼,順便告訴賈琰,他也做人舅舅了。
二十年的時候,賈芬娘生了個兒子,母子平安。
離著遠了,也就沒了那麼大的怨恨和情緒,賈琰也是替他們高興。看看他們送來的東西,也顯著頗為親近,都是家常貼心的東西。賈琰放下書信,又看了賈秉志的信,秉志還是老樣子,透過信紙,賈琰都能看到他一副滿不在乎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
據他說,族裡當初雖然拿了賈琰家裡的錢,可是族學並沒有多大長進,還是那樣。另外他告訴賈琰一件比較重要的事情,之前在他們家幫忙籌劃的那個雨村先生,去年就當上了金陵知府。
居然當上了金陵知府,要知道雖然賈雨村畢竟是個革職起複的,能謀到這個位子,可見他走的門路不錯。如今賈琰對於仕途經濟也愈發了解,他知道,無人幫忙,雨村先生不可能到這種好地方來,沒給他弄到雲貴那種窮鄉僻壤就不錯了。
這事還是要請教舅舅,他將信收好,漫步出了書房。韓長生在門口,賈琰看著他突然問道:「對了,阿原現在還做噩夢嗎?」
田子原剛到這裡的時候,和韓長生住一間房,就他們倆。最初那一個月,韓長生幾乎天天都睡不好,田子原做噩夢!阿原也很不好意思,白著一張臉問韓長生,要不然另給他找個地方,什麼地方都成,別打擾別人。
還是賈琰做主,長生要是不覺得煩,就還讓他們住在一起。白日里賈琰除了去林家讀書,其他時間都和他們倆混一塊,雖然說一個是他的書童小廝、一個也算是這家裡的僕人,但是這三個少年一起閉門待了小三年。
不是兄弟、勝似兄弟。
韓長生搖頭:「沒,好久都不做噩夢了,這裡讓他待的還挺安心。」
他們倆說著話,田子原走了過來:「大爺,」和韓長生點了個頭,「金陵那邊莊子也送來東西預備著過年了,我瞧了一眼,裡面有幾對兔子,花毛、黃毛的,您要不要瞧瞧去。」
「小兔子,誒這個給我留下,叫人好好喂著,我讓人給林姑娘送去。」過了年,黛玉也九歲了,賈琰嘴裡早換了詞。畢竟是自家妹子,肯定是珍而重之,但也絕不給人挑禮的地方。
雖然年紀還是不大,可是經過這兩年的時間,賈琰對家裡的各項情況都有了很深的了解。再者說,這家裡如今就他一個正經主子,家中下人都是經過母親林清篩選的,目前還沒有出過什麼簍子。
賈琰一年大似一年,以後自己能過問的事情只會更多,跟著探花郎讀書,前程也只會更好。家中只要心智正常的人,就沒有和大爺,過不去的。臨出孝之前,韓馮氏、陶厚都問過賈琰,得到了首肯,家中上下就改了稱呼。
除服出孝以後,賈琰自然就忙了起來,比如有些揚州本地官員相聚的場合,人家都帶著子侄去,現在林海就帶著外甥過去。十二、三歲的少年郎,還沒有拔高個頭長起來,但是看起來也是少年老成,出來幾次場合,也頗得了些讚譽。
起碼作詩作文,賈琰都很看得過去了,也因此舅甥商量,林海拍板,二十二年的二月,賈琰就去考縣試。
林海已經將賈琰的戶籍掛在了揚州,到時候他請同僚出面,為外甥找了保人,就直接在揚州開考!倘若順利,就接著過府試、院試,一鼓作氣將秀才考下來!至於舉人嘛,林海想了想,怕是有點懸。
不過後年鄉試的時候,賈琰才十四歲,中舉那就是少年天才。林海心情有些複雜,私下裡對妻子說道,既盼著阿琰中舉、又不希望他太出頭,我這是怎麼了!
賈敏笑道:「惟願孩兒愚且魯,無災無難到公卿。老爺大概也是這麼想的。」她語氣調侃,林海也是大笑,沒錯沒錯,還是妻子知道他。做人父母,都是這樣了,希望家中子女都平平安安,哪怕不到公卿也成啊。
「老爺想的也太多了,」賈敏無奈的整理著林海的鬢髮:「這一向先想琰哥兒考試的事情,等他考中的秀才再說舉人的事情不遲。考上了,咱們就坦坦然然的高興就是了,若是……那就像老爺說的,琰哥兒才多大,再不必著急的。」
科舉這回事,除了本人才學要夠,當然了不夠亦可,也不是沒有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捐功名的。正常情況下,如果本人才學足夠,如底子很好,又踏踏實實跟著林海讀了兩年書的賈琰;家中人際上也很過得去,比如林海這種前科探花帶著自己的親外甥出去應酬,介紹給揚州幾位父母官認識一下。
賈敏放心的很,基本沒有大礙,這就是當局者迷了。榮國府雖然不是考科舉的,可是嫁給林海這麼些年,賈敏也是見得多了,別說秀才,賈敏甚至覺得琰哥兒考上舉人也不難,當然了,名次可能不那麼靠前。
這幾年下來,連她也看的清楚,賈琰的長處不在做學問,而是在經濟。所幸那孩子自己也沒有做學問的心思,林海教導他走的也是實用路線,尤其在科舉問題上,完全是「如何讓你平安度過考試」的教法。
「這位便是榮國府寶二公子吧?」賈琰笑道:「方才不知身份,賈琰若有失禮,二公子海涵。」
賈寶玉忙道:「不敢。賈琰……族兄!你是我的族兄賈琰賈伯衡,對不對?」他臉上就不只是高興了,還透著些尊敬:「早聽說伯衡族兄於上次鄉試之時為了友人而放棄功名,著實可敬可嘆。今日有幸一見,方知族兄果然風度卓然,我這等庸碌蠢蠹之輩不可相提並論。若不嫌棄,族兄叫我名字就成了!」
「……」賈琰看著賈寶玉,這小子做什麼這麼激動,他客套道:「直呼其名不妥當,嗯,稱呼寶兄弟可否?」
「好!」寶玉喜不自勝,看見賈琰身後跟著的車隊,這才恍然道:「伯衡兄才到京中,又久未與姑姑姑父敘話了,我先回家去,改日再來給姑姑姑父問安,拜會伯衡兄!」說完又道:「如今天冷,妹妹也快回去罷。」
說完團團一揖,徑自去了。
賈琰看著騎上馬告辭而去的背影,還沒等說話,林府大管家沈忠一溜小跑的過來:「表少爺一路平安,表少爺快請,太太等著您呢。天冷,姑娘也快回府,千萬別吹了冷風!」
整整三年未見,賈敏看見外甥心中激動自不必說,連林海這樣溫文爾雅、喜怒不形於色的人,也拍著外甥的肩膀連道:「好好好,可真是長成大人模樣了。」
他們夫妻臨走的時候,這孩子還是少年老成,而今已經十八歲的賈琰骨架抻了起來,雖然顯著瘦削些,整個人卻精氣神十足!怎麼看都是個大好男兒呀,林海胸中一股慈父情懷,眼神愛惜,打量到最後說:「真是長大了,都要比舅舅還高了。」
賈琰由著長輩打量,然後才端正立在廳中,撩起袍子下拜:「不肖外甥賈琰,給舅父大人、舅母大人問安!」說罷叩下頭去。
而自去換衣服的黛玉也趕來正房與賈琰相見,許久未見的親人互絮寒溫且不必說,倒是要先說帶人回府的寶玉。
賈寶玉返回府中面見祖母史太夫人的時候,他母親二太太王氏、伯母大太太邢氏、姨媽薛太太都在,正圍著老太太說話逗趣。他回上房問安,丫頭們自然立刻報來:「寶玉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