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消失的字跡

  作者碼字不易, 多多訂閱正版章節, 達到規定比例就能看啦!  很快,櫃檯的固定電話響了起來, 一個低沉的聲音淡淡響起:「誰?」


  周總大氣也不敢出, 小聲報上自己的姓名,謹慎地沒有叫稱呼, 趕緊把發生的事說了一遍:「您看……這底層窮鬼都傳遍了的事,是不是不太靠譜?」


  「刺啦刺啦」的電流雜音響著,那個聲音淡淡道:「叫你手下的人抓緊做事。不惜一切代價, 給我拿到更多的地。」


  「咔嚓」一聲,電話斷了。


  周總愕然瞪著手裡的電話, 這事還真邪門了,看那位的意思,這些傳言竟然可能是真的?

  轉身進了包廂,他緊張地思索著,終於狠狠一咬牙, 對著王大全吩咐:「不管用什麼法子,飛馬路這一帶兩邊的地皮和房子,你給我都拿到手。」


  看著王大全受傷的手, 他冷漠地一字字道:「錢給我盡量壓低, 可是假如你做不了,那我就換人。」


  王大全一個激靈, 慌忙站起身, 眼中兇狠一現:「我行!」


  周總臉上露出一絲淺笑, 意味深長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這就對了,以後帶你賺錢的機會,多得很。」


  ……


  而這時,郊外的小破屋子裡,封大總裁正在冷眼看著邱明泉做功課。


  學慣用的桌子就是剛剛收拾乾淨的小飯桌,其實是一塊釘起來的木板,下面附著四條木條作為桌腿,不很平穩,有一根腿下面墊著報紙。


  現在是1988年的1月,眼看著就要放寒假,臨近考試,作業習題也開始多起來,邱明泉盯著那些英文單詞,一邊抄寫,一邊在心裡磕磕巴巴地默背。


  「你和我一起摔死的時候,有三四十歲了吧。」他腦海里,忽然響起男人冷淡的聲音。


  「啊,是啊。」邱明泉愣了愣。


  「那你到底是怎麼回事?這些還需要背?不是最基本的英文單詞嗎?」封大總裁忍無可忍。


  邱明泉咬著快要禿掉的鉛筆,有點羞慚:「……我輟學早。」


  封睿不出聲了,看著他一點點地背著單詞,完了以後又開始讀語文課本,中心思想分析、成語解釋、優美段落背誦;再以後是數學作業。


  英文單詞辭彙量很慘。


  語文課本的理解也非常勉強,封睿一眼看過去,就得出判斷:正確率不高,顯然完全找不到狀態。


  唯一例外的是數學,做得非常快,答案滿分。


  越是觀察,封睿的心就越涼。


  聯想到邱明泉說他前世初中就輟學,走上社會的事實,封睿只覺得滿心都是煩躁。這文化水平的起點,也太低了吧?


  ——不行,這不是辦法。他寶貴的時光不能浪費在這種可笑的事情上!


  「你不用再學這些了。」


  邱明泉茫然地昂起頭:「為什麼?……」


  「你的課業和考試,從中學到高中,甚至到高考和研究生,我都可以幫你毫無困難地搞定。」封睿傲然道,「你把精力放到我要你做的事情上去。」


  ——發財,迅速地。這才是最緊迫的!

  可是一向溫和的邱明泉卻立刻搖了搖頭:「我自己想學。總不能一輩子靠你。」


  封睿被他噎得啞口無言,這傢伙!

  「行行行,你說的對。」他敷衍道,「以後我給你定學習計劃,你認真學,但是重要的考試,我來上。」


  「那不是作弊?」


  封睿「哈」地冷笑一聲:「你覺得你現在的重生,不是作弊?!」


  不僅重生,還帶著自己這個含金量99.99%的輔助人生開掛器!


  ……


  東申市遠郊,條件極差的郊區中學內,各間教室都安靜得很,只有外面的北風在呼嘯不停。


  這個郊區的子弟中學生源極為蕪雜,除了收附近企業職工的孩子,也接收附近民工的,郊區居民的,還有一些無業游民。


  四五十個學生埋著頭,做著期末考試題。有奮筆疾飛的,也有抓耳撓腮的。


  班主任馮老師正四下里隨意走動著,眼光不停地在一群小崽子身上到處巡睃。


  她脖頸轉動不大,僅靠著多年的經驗,就用眼角餘光把整個教室看得清清楚楚。


  哎?她再次把目光投向了某個角落。


  那個孩子……她皺了皺眉,印象中他好像除了數學好一些,其他科目的成績也都非常糟糕,特別是自己的語文課,成績也一向是墊底。


  邱明泉,還是邱清泉?

  從考試開始,這孩子的神態就有一點奇怪。


  隔一會兒就抬起頭看看四周,一旦目光和自己撞上,就像受驚的小動物一樣漲紅了臉,慌忙把頭垂下。


  典型的作弊心態!

  馮老師心裡不喜,慢慢地踱著步子,靠近了那個偏僻的角落。目光淡淡掃過去的時候,她的神情卻悄然一凝。


  ——這試卷,答案好像出奇正確啊?

  她狐疑地看了看邱明泉周圍的答案,不,不對,這幾個學生的答案五花八門,不可能是邱明泉抄襲了別人的。


  就在她疑神疑鬼時,那個真正的「鬼」也正用所有人都聽不到的聲音呵斥著。


  「你怕什麼啊!沒人知道是我在答題,你從容點。」


  「她就站在我身邊啊。」邱明泉從沒做過弊,還是有點掙扎,「怎麼辦?」


  「你就安安靜靜按照我說的寫啊!」


  「哦……」


  教室里只有筆尖落在試捲紙上的沙沙聲,邱明泉的心也終於慢慢靜了下來,按照封睿的口述,開始答寫作文題。


  初一的作文,景物描寫和簡單的敘事各一題。馮老師在一邊冷眼看著,終於,慢慢的,臉色越來越驚奇。


  非常順暢!


  沒有任何草稿,這孩子的作文就這麼一句句成形,一眼看過來,雖然算不上什麼驚才絕艷,但無疑是完全符合規範,可以拿到標準高分的寫法。


  「春寒料峭……qiao字怎麼寫?」邱明泉在心裡默默發問。


  「你就隨便寫。」封睿淡淡道,看著那位語文老師狐疑的眼光,「寫錯正好。」


  「哦。」


  一直到邱明泉站起身,低著頭把試卷交到了她手上,馮老師的驚訝都沒有稍減。


  「你要提前交卷?」馮老師看了看腕錶,離交卷時間還足足有半個多小時。那塊上海牌石英錶,可是她結婚時最值錢的嫁妝。


  「嗯。」邱明泉點點頭,忐忑的心也平靜了下來。


  周圍的同學也都驚奇地看了過來,今天邱明泉這個又窮又不起眼的尾巴生,犯了什麼神經?

  「白卷吧?」有同學吐了吐舌頭,小聲的嗤笑及時地響起來。


  「你先別走。」馮老師罕見地點點他,「等考完一起走。」


  邱明泉一愣,只好坐在座位上。


  馮老師逐字逐句,開始掃視手中這份試卷。


  填空、選擇、客觀題全對。文章分析,簡答等也都言簡意賅,完全沒有扣分點,可以說是百分百正確。


  最後的作文題……就算是她用了最挑剔的眼光去看,也不得不說一句,言語簡練而到位,用的都是非常簡單的詞句,可是卻看著非常舒服。


  啊,終於找到了一個出錯的小地方。景物描寫中用到了「春寒料峭」這個稍微生僻一點的詞,可是峭字卻寫成了白字。


  放下試卷,馮老師忽然又狐疑地拿了起來。


  有哪裡不對呢,這種奇怪的感覺?


  她忽然一驚,終於知道了奇怪的地方出自何處——這作文,她幾乎找不出來什麼自己能修改的地方!

  「的地得」的用法,主謂賓的位置,不顯累贅的修飾詞,似乎任何地方修改一下,都不太對的樣子。


  不不,這不可能。


  不過是一個初中生,哪裡就能寫出來「增之一分則長,減之一分則短」的作文來了?


  湊巧吧,正好以前練習過這個題材的作文?背下來了?

  可不管怎樣,這孩子的成績,可真是逆天了。


  馮老師心情複雜地掏出隨身的紅筆,認真地打下了98分。


  邱明泉完全不知道班主任正處於一種極為糾結的心態,考試鈴終於響了,他和無數學生一起,衝出了學校。


  簡陋的校園裡種著一些銀杏樹,大冬天的,樹葉落光了,光禿禿的樹椏上挑著碩大的太陽。


  「好了,按照我的吩咐,趁著別的中學這幾天都在考試,你快點趕過去。」封睿在邱明泉耳邊催促著。


  邱明泉趕緊加快了腳步,向著附近幾裡外的一所中學跑去。


  大冬天的,這一路跑過去,很快他的鼻尖就滲出了細細的汗珠,再跑一會兒,就開始大喘氣。


  「你這可不行,身體這麼差。」封睿毫不客氣地道,「從今天開始,你得做體育鍛煉。把身體養得棒一點。」


  「現在營養跟不上,後來我在工地做工,就健壯些了。」邱明泉氣喘吁吁的。


  「人要對自己要求高一點。你這樣豆芽菜的身體,弱不禁風的,太難看了!」封睿不滿地道。


  笑話,就算是他不奪舍,只是寄生,他也不希望哪天這具軀殼忽然就一命嗚呼了,萬一他這玉石也跟著長埋地下,找誰喊冤訴苦去?


  「哦……」


  這些天,封睿給他的指令一條接一條,大多數看起來都很奇怪。


  例如叫邱明泉一定要收集最近日期的報紙,每天晚上堅持閱讀;再比如每天早上蹭到劉琴花家門口,一邊吃飯一邊聽當天的廣播。


  幾天後的清晨,邱明泉站在院子里刷牙時,聽到了旁邊收音機里傳來的廣告聲。


  收音機有點老舊,「刺啦刺啦」的電流雜聲里,播報著一則陌生的廣告。


  一片輕靈的山泉聲響后,是清風習習的聲音,接著,一個儒雅低沉的男中音徐徐響起:「納天地靈氣,展古今雄風;書壯志豪情,寫錦繡文章——傳承古今風情,吟誦華夏文明!」


  一個更加渾厚的男聲緊接著激昂地道:「英雄鋼筆,中國驕傲!」


  「就是這個了!」封睿脫口而出,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沒錯,就在20世紀80年代末,國產英雄牌鋼筆經歷了一次質的飛躍,在外國高檔金筆尚未大舉進入中國的時候,英雄鋼筆創造的名氣和商標知名度,就是始於這一兩年。


  假如他的記憶沒錯的話,就在剛剛過去的1988年初,江總書記此時還沒有正式當選為軍-委-主席,尚且只是常-委之一,他在出訪出訪蘇-聯所帶的出國禮品中,就有由其簽名的英雄50型金雕高銥筆。


  也就是借著這個契機,英雄鋼筆開始大做廣告,打響了國產名牌鋼筆的名頭,開啟了屬於英雄鋼筆的輝煌年代。


  眼下這條收集家長會日期的命令,就是封睿聽到廣播后緊急下達的!


  繞過精品商廈的淮海路,邱明泉坐上了一輛公交車,輾轉半天,終於站在了真空電子公司的大門外。


  1988年的東申市冬天,臨近春節,街頭格外寒冷,可是在這所老國企的鐵柵欄大門外,卻是人潮湧動,一片罕見的人海聚集。


  劉東風穿著厚厚的片警長棉襖,身板挺得筆直,站在人群四周,警惕地維持秩序。


  ——這些人,一個個手裡拿著身份證,站在凜冽的寒風裡,一大清早的排著長隊,就是為了買什麼這個廠子的股票?


  劉東風疑惑地看了看廠門口嶄新的招牌,「東申市真空電子器件公司」的字樣,金燦燦的底子,黑色的正楷字,看上去,是新換的呢。


  「小劉啊!你過來,幫我去買碗熱豆漿。」廠門口的一間包子鋪里,他的同事張俊啃著碩大的肉包子,頤指氣使地發話了。


  他比劉東風大上幾歲,根本不是什麼正經警校畢業,卻在這一次的轉正中,堂而皇之地搶了本該屬於劉東風的名額。


  原因無他,是個不大不小的關係戶。這不,還沒剛剛轉幾天,這些天面對劉東風,就明顯不客氣起來。


  劉東風猶豫一下,只好轉身離開隊伍,向著街道盡頭的早點鋪走去。


  ——沒辦法,隊里誰都知道,派出所所長是這張俊的二叔。


  邱明泉沒注意到劉東風就在這裡,身邊,一個老頭和一個中年人排在隊伍後面,而隊伍的長度,還在增加。


  「大爺,您是這家廠子的職工家屬啊?」中年人閑著無聊,開始和老頭聊天。


  「我侄子是廠里工人,他家去年買了第一批股票,今年春節,真的分紅了!」老頭眼睛發亮,「說是能分百分之十幾的紅利,我們家一琢磨,這可不比銀行存款差!」


  旁邊就有人附和著:「可不是么,再說了,聽說現在有的股票,還能轉手交易呢!進可分紅,退能轉讓,好事啊!」


  有人就懷疑了:「真能轉讓?我咋沒聽說真空電子的股票能買賣啊?」


  忽然,就在眾人身前,一個清亮的男孩聲音不緊不慢響了起來:「沒錯。已經有股票可以買賣了,不過現在真空電子還不在其中。」


  眾人這可就吃了一驚,排在隊伍里的,怎麼還有個半大的孩子呢?

  排隊的中年男人又驚奇、又好笑:「你個小娃娃,誰告訴你的啊?」


  佔據了某人身體的封睿微微一笑,昂著頭看向眾人:「前年9月,延中實業與飛樂音響兩隻股票就已經率先允許在櫃檯交易了。地點嘛——我爺爺說,就在靜安區。工商銀行的信託投資公司,下面開了個靜安證券部,那裡就能買賣。」


  這一下,排隊的老老少少全都鎮住了。


  這說得有板有眼的,可不像是胡說啊!


  「你……你爺爺說的?」那中年男人試探著問。


  邱明泉點點頭:「看報紙啊,叔叔。我爺爺說,報紙上都是公開的信息。」


  有人恍然大悟:「那今兒,也是你爺爺叫你來買這家的股票嗎?」


  邱明泉一本正經:「對呀,我拿著爺爺的身份證來的。我爺爺說,買股票是國家提倡的、銀行允許的,聽國家的話,一定沒有錯。」


  原本還有點忐忑的人群看著他那天真可愛的小模樣,都轟地笑了。


  就在這時,隊伍的前面忽然騷動起來,一直有序的人群開始向前擁擠,工廠大門打開了!

  財務部的工作人員大聲吆喝著:「大家不要急,不要擁擠!八點鐘開始發售,請準備好身份證!」


  靠近大門的地方,擺上了長條桌,十幾名會計人員緊張地開始擺放股票本和財務章、發 -票簿。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