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拒絕

  作者碼字不易, 多多訂閱正版章節,達到規定比例就能看啦!  很快, 櫃檯的固定電話響了起來, 一個低沉的聲音淡淡響起:「誰?」


  周總大氣也不敢出, 小聲報上自己的姓名,謹慎地沒有叫稱呼, 趕緊把發生的事說了一遍:「您看……這底層窮鬼都傳遍了的事,是不是不太靠譜?」


  「刺啦刺啦」的電流雜音響著, 那個聲音淡淡道:「叫你手下的人抓緊做事。不惜一切代價,給我拿到更多的地。」


  「咔嚓」一聲, 電話斷了。


  周總愕然瞪著手裡的電話,這事還真邪門了,看那位的意思, 這些傳言竟然可能是真的?

  轉身進了包廂,他緊張地思索著, 終於狠狠一咬牙, 對著王大全吩咐:「不管用什麼法子, 飛馬路這一帶兩邊的地皮和房子, 你給我都拿到手。」


  看著王大全受傷的手, 他冷漠地一字字道:「錢給我盡量壓低,可是假如你做不了, 那我就換人。」


  王大全一個激靈, 慌忙站起身, 眼中兇狠一現:「我行!」


  周總臉上露出一絲淺笑, 意味深長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這就對了,以後帶你賺錢的機會,多得很。」


  ……


  而這時,郊外的小破屋子裡,封大總裁正在冷眼看著邱明泉做功課。


  學慣用的桌子就是剛剛收拾乾淨的小飯桌,其實是一塊釘起來的木板,下面附著四條木條作為桌腿,不很平穩,有一根腿下面墊著報紙。


  現在是1988年的1月,眼看著就要放寒假,臨近考試,作業習題也開始多起來,邱明泉盯著那些英文單詞,一邊抄寫,一邊在心裡磕磕巴巴地默背。


  「你和我一起摔死的時候,有三四十歲了吧。」他腦海里,忽然響起男人冷淡的聲音。


  「啊,是啊。」邱明泉愣了愣。


  「那你到底是怎麼回事?這些還需要背?不是最基本的英文單詞嗎?」封大總裁忍無可忍。


  邱明泉咬著快要禿掉的鉛筆,有點羞慚:「……我輟學早。」


  封睿不出聲了,看著他一點點地背著單詞,完了以後又開始讀語文課本,中心思想分析、成語解釋、優美段落背誦;再以後是數學作業。


  英文單詞辭彙量很慘。


  語文課本的理解也非常勉強,封睿一眼看過去,就得出判斷:正確率不高,顯然完全找不到狀態。


  唯一例外的是數學,做得非常快,答案滿分。


  越是觀察,封睿的心就越涼。


  聯想到邱明泉說他前世初中就輟學,走上社會的事實,封睿只覺得滿心都是煩躁。這文化水平的起點,也太低了吧?


  ——不行,這不是辦法。他寶貴的時光不能浪費在這種可笑的事情上!


  「你不用再學這些了。」


  邱明泉茫然地昂起頭:「為什麼?……」


  「你的課業和考試,從中學到高中,甚至到高考和研究生,我都可以幫你毫無困難地搞定。」封睿傲然道,「你把精力放到我要你做的事情上去。」


  ——發財,迅速地。這才是最緊迫的!

  可是一向溫和的邱明泉卻立刻搖了搖頭:「我自己想學。總不能一輩子靠你。」


  封睿被他噎得啞口無言,這傢伙!

  「行行行,你說的對。」他敷衍道,「以後我給你定學習計劃,你認真學,但是重要的考試,我來上。」


  「那不是作弊?」


  封睿「哈」地冷笑一聲:「你覺得你現在的重生,不是作弊?!」


  不僅重生,還帶著自己這個含金量99.99%的輔助人生開掛器!


  ……


  東申市遠郊,條件極差的郊區中學內,各間教室都安靜得很,只有外面的北風在呼嘯不停。


  這個郊區的子弟中學生源極為蕪雜,除了收附近企業職工的孩子,也接收附近民工的,郊區居民的,還有一些無業游民。


  四五十個學生埋著頭,做著期末考試題。有奮筆疾飛的,也有抓耳撓腮的。


  班主任馮老師正四下里隨意走動著,眼光不停地在一群小崽子身上到處巡睃。


  她脖頸轉動不大,僅靠著多年的經驗,就用眼角餘光把整個教室看得清清楚楚。


  哎?她再次把目光投向了某個角落。


  那個孩子……她皺了皺眉,印象中他好像除了數學好一些,其他科目的成績也都非常糟糕,特別是自己的語文課,成績也一向是墊底。


  邱明泉,還是邱清泉?

  從考試開始,這孩子的神態就有一點奇怪。


  隔一會兒就抬起頭看看四周,一旦目光和自己撞上,就像受驚的小動物一樣漲紅了臉,慌忙把頭垂下。


  典型的作弊心態!

  馮老師心裡不喜,慢慢地踱著步子,靠近了那個偏僻的角落。目光淡淡掃過去的時候,她的神情卻悄然一凝。


  ——這試卷,答案好像出奇正確啊?

  她狐疑地看了看邱明泉周圍的答案,不,不對,這幾個學生的答案五花八門,不可能是邱明泉抄襲了別人的。


  就在她疑神疑鬼時,那個真正的「鬼」也正用所有人都聽不到的聲音呵斥著。


  「你怕什麼啊!沒人知道是我在答題,你從容點。」


  「她就站在我身邊啊。」邱明泉從沒做過弊,還是有點掙扎,「怎麼辦?」


  「你就安安靜靜按照我說的寫啊!」


  「哦……」


  教室里只有筆尖落在試捲紙上的沙沙聲,邱明泉的心也終於慢慢靜了下來,按照封睿的口述,開始答寫作文題。


  初一的作文,景物描寫和簡單的敘事各一題。馮老師在一邊冷眼看著,終於,慢慢的,臉色越來越驚奇。


  非常順暢!


  沒有任何草稿,這孩子的作文就這麼一句句成形,一眼看過來,雖然算不上什麼驚才絕艷,但無疑是完全符合規範,可以拿到標準高分的寫法。


  「春寒料峭……qiao字怎麼寫?」邱明泉在心裡默默發問。


  「你就隨便寫。」封睿淡淡道,看著那位語文老師狐疑的眼光,「寫錯正好。」


  「哦。」


  一直到邱明泉站起身,低著頭把試卷交到了她手上,馮老師的驚訝都沒有稍減。


  「你要提前交卷?」馮老師看了看腕錶,離交卷時間還足足有半個多小時。那塊上海牌石英錶,可是她結婚時最值錢的嫁妝。


  「嗯。」邱明泉點點頭,忐忑的心也平靜了下來。


  周圍的同學也都驚奇地看了過來,今天邱明泉這個又窮又不起眼的尾巴生,犯了什麼神經?

  「白卷吧?」有同學吐了吐舌頭,小聲的嗤笑及時地響起來。


  「你先別走。」馮老師罕見地點點他,「等考完一起走。」


  邱明泉一愣,只好坐在座位上。


  馮老師逐字逐句,開始掃視手中這份試卷。


  填空、選擇、客觀題全對。文章分析,簡答等也都言簡意賅,完全沒有扣分點,可以說是百分百正確。


  最後的作文題……就算是她用了最挑剔的眼光去看,也不得不說一句,言語簡練而到位,用的都是非常簡單的詞句,可是卻看著非常舒服。


  啊,終於找到了一個出錯的小地方。景物描寫中用到了「春寒料峭」這個稍微生僻一點的詞,可是峭字卻寫成了白字。


  放下試卷,馮老師忽然又狐疑地拿了起來。


  有哪裡不對呢,這種奇怪的感覺?


  她忽然一驚,終於知道了奇怪的地方出自何處——這作文,她幾乎找不出來什麼自己能修改的地方!

  「的地得」的用法,主謂賓的位置,不顯累贅的修飾詞,似乎任何地方修改一下,都不太對的樣子。


  不不,這不可能。


  不過是一個初中生,哪裡就能寫出來「增之一分則長,減之一分則短」的作文來了?


  湊巧吧,正好以前練習過這個題材的作文?背下來了?

  可不管怎樣,這孩子的成績,可真是逆天了。


  馮老師心情複雜地掏出隨身的紅筆,認真地打下了98分。


  邱明泉完全不知道班主任正處於一種極為糾結的心態,考試鈴終於響了,他和無數學生一起,衝出了學校。


  簡陋的校園裡種著一些銀杏樹,大冬天的,樹葉落光了,光禿禿的樹椏上挑著碩大的太陽。


  「好了,按照我的吩咐,趁著別的中學這幾天都在考試,你快點趕過去。」封睿在邱明泉耳邊催促著。


  邱明泉趕緊加快了腳步,向著附近幾裡外的一所中學跑去。


  大冬天的,這一路跑過去,很快他的鼻尖就滲出了細細的汗珠,再跑一會兒,就開始大喘氣。


  「你這可不行,身體這麼差。」封睿毫不客氣地道,「從今天開始,你得做體育鍛煉。把身體養得棒一點。」


  「現在營養跟不上,後來我在工地做工,就健壯些了。」邱明泉氣喘吁吁的。


  「人要對自己要求高一點。你這樣豆芽菜的身體,弱不禁風的,太難看了!」封睿不滿地道。


  笑話,就算是他不奪舍,只是寄生,他也不希望哪天這具軀殼忽然就一命嗚呼了,萬一他這玉石也跟著長埋地下,找誰喊冤訴苦去?


  「哦……」


  這些天,封睿給他的指令一條接一條,大多數看起來都很奇怪。


  例如叫邱明泉一定要收集最近日期的報紙,每天晚上堅持閱讀;再比如每天早上蹭到劉琴花家門口,一邊吃飯一邊聽當天的廣播。


  幾天後的清晨,邱明泉站在院子里刷牙時,聽到了旁邊收音機里傳來的廣告聲。


  收音機有點老舊,「刺啦刺啦」的電流雜聲里,播報著一則陌生的廣告。


  一片輕靈的山泉聲響后,是清風習習的聲音,接著,一個儒雅低沉的男中音徐徐響起:「納天地靈氣,展古今雄風;書壯志豪情,寫錦繡文章——傳承古今風情,吟誦華夏文明!」


  一個更加渾厚的男聲緊接著激昂地道:「英雄鋼筆,中國驕傲!」


  「就是這個了!」封睿脫口而出,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沒錯,就在20世紀80年代末,國產英雄牌鋼筆經歷了一次質的飛躍,在外國高檔金筆尚未大舉進入中國的時候,英雄鋼筆創造的名氣和商標知名度,就是始於這一兩年。


  假如他的記憶沒錯的話,就在剛剛過去的1988年初,江總書記此時還沒有正式當選為軍-委-主席,尚且只是常-委之一,他在出訪出訪蘇-聯所帶的出國禮品中,就有由其簽名的英雄50型金雕高銥筆。


  也就是借著這個契機,英雄鋼筆開始大做廣告,打響了國產名牌鋼筆的名頭,開啟了屬於英雄鋼筆的輝煌年代。


  眼下這條收集家長會日期的命令,就是封睿聽到廣播后緊急下達的!


  小屋裡靜得落針可聞。邱奶奶怔怔地看著他。


  他的臉上還腫著一塊,身上濕漉漉的,裸露出來的手背上,還有剛剛被邱爺爺用板凳打出來的紅腫。


  可是他的眼神卻坦蕩而純凈,黑漆漆的眼睛里沒有孩童的膽怯和閃躲,卻有著前所未見的擔當。


  邱奶奶忽然覺得,有點兒不認識這個孩子了。


  一晃眼,十幾年前那個清晨,渾身青紫躺在襁褓里奄奄一息的孩子,竟然也變成了小大人模樣。


  低頭看看塑料袋裡的一堆東西,她一件件翻看著,忽然就老淚縱橫了——這些東西,全是給他倆兩個老人的,竟然沒有他自己的一點!

  邱明泉咧開嘴,眼神亮亮的,腫脹的小臉滿是開心:「爺爺奶奶,明天,我帶你們進城,去精品商廈吧,那裡文具櫃檯的營業員,可以為我作證的!」


  老頭遲疑地慢慢轉過了身,終於將信將疑了。


  「你……你真的沒有做壞事?我明天可要真的跟你去城裡的。」


  「放心吧,爺爺!」


  ……


  終於到了午夜,邱明泉等著兩位老人睡下,忍著疲憊和疼痛,悄悄爬了起來。


  回來時,外面就下了小雪,誰知道一夜下來會怎樣,萬一明早大雪封了地面,叫他怎麼去找玉石呢?!


  悄悄出門繞到窗子後面,果然,地上已經鋪上了厚厚一層雪。這附近是郊區,窗子后是一些雜草叢生,前幾天放火的痕迹還在,黑黝黝的牆面襯著皚皚白雪,在深夜裡依舊能看見一片微微的白。


  玉墜太小了!顏色又是瑩白,被邱爺爺扔出去的方向和遠近都不清楚,邱明泉心急如焚,只能在雪地里按照猜測,不斷地到處摸索。


  深夜裡,萬籟俱寂,呼嘯的北風夾雜著野草的沙沙響聲,邱明泉的小手在冰冷的雪地里不停摸索,不一會兒,就被鋒銳的野草齒邊劃出了道道血痕。


  可是他已經感覺不到疼了。


  冰雪凍僵了他的雙手,甚至雙腳也開始僵硬起來。


  時間在一點點過去,遠處的天光似乎也漸漸亮起來,可是邱明泉卻依舊一無所獲,心在一點點下沉。


  ……


  好半天,四周都安靜地像是墳墓。


  封睿的感覺異常敏銳,幾乎能聽見雪花落在身邊的細微動靜,又能聽見冬天枯草葉的簌簌聲響。


  他聽著這些細微聲音,甚至有一陣陷入了恍惚的情緒。


  那個弱智的小民工會不會……真的被他爺爺奶奶嚇到,不來找他,或者就陰差陽錯,找不到他存身的吊墜了?

  十年,八年?像孫悟空一樣,足足等待五百年桑田滄海,才能等到下一個路過的、命中注定的屬於他的唐僧?


  不知道就這樣躺了多久,就在他昏昏欲睡的那一刻,卻有溫熱的溫度傳來。


  ……邱明泉輕輕用一隻手提著玉石上鮮紅的掛繩,幾乎是做夢般,把那個玉吊墜從一片枯草叢上撿了起來。


  那一刻,晨曦初起,星辰乍滅。冬日的空氣如此清新又冷冽,而封睿面前的男孩子,面容稚嫩,眼中瞳仁漆黑如墨。


  「對、對不起。」邱明泉忐忑地看著他,眼神里卻綻放著狂喜的光彩,「我找了你很久……你等急了吧?」


  他的手掌很小,輕輕撫摸著玉石吊墜,讓沒有身體的封睿忽然有種酥麻感。


  然後,他輕輕地把那個在雪地里待了一夜的吊墜戴在了胸前,藏在了襯衣里。


  冰冷刺骨,可是沾染了兩個人前世鮮血的背面,卻迅速溫熱起來。


  封睿的耳邊,有隱約又清晰的心跳聲傳來:「咚……咚!」


  他忽然醒悟過來,這是邱明泉的心跳聲。


  「我不會再弄丟你了。死都不會。」


  那時候的封睿和邱明泉並沒有意識到,這簡單又樸實的一句話,如同真言,又如同誓約,跟隨了他們倆那麼久。


  分分合合后,直到無常的命運齒輪再次碾壓過來。


  ……第二天,邱家的兩位老人,並沒有機會去城裡驗證邱明泉說的話。


  因為邱明泉徹底病倒了。


  在外面奔波了一整天,下午被向城一拳揍腫了臉,晚上回家還被爺爺抽了一頓。


  ……情緒激動加上一夜在冰天雪地里找東西,第二天早上,邱明泉就感覺腦袋沉重,起不來了。


  兩位老人昨夜輾轉難眠,想著邱明泉的話,總覺得那筆數額巨大的錢就像是做夢,後半夜才終於入睡。第二天一早起來,就發現了邱明泉臉色通紅,再一摸額頭,就嚇壞了,燒得可是不輕!

  邱爺爺急急地早早出了門,去附近的醫務所抓藥。邱奶奶留在家裡照顧邱明泉,幫他不時地換額上冷水浸的毛巾。邱明泉身上難受,中途醒了一兩次,喝了點白米稀飯,就又昏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的,就聽見外面有人說話。


  「不知道為什麼,他沒有去領成績單,家長會你們也沒來參加……」


  他一個激靈,終於聽出了這聲音的主人。——班主任馮老師!


  考試后的這一個多星期,簡直就是分秒必爭,每天都是一筆巨大的進賬,哪裡有時間去拿什麼成績單?


  至於幾天後的家長會,他更是完全忘記了。現在……竟然把班主任給招來了?

  馮老師扶著眼鏡,小心翼翼地提著褲子站在了門口。昨夜的初雪弄得地上一片泥濘,她知道這附近是農村,特意穿了大膠鞋來,可一路走來,褲子還是迸上了星星點點的泥。


  一站到邱明泉家門前,她看清了裡面的家徒四壁,就暗暗吸了口氣。


  雖然是白天,可是由於不向陽,整個屋子裡黑黢黢的,馮老師適應了一會兒屋裡的光線,才看清了蜷縮著躺在床上的那個男孩的身影。


  「馮老師……」邱明泉掙扎著爬起來,心虛得厲害。


  發燒燒得厲害,頭腦缺乏思考能力,唯一的想法就是:考試成績被發現異常了嗎?

  馮老師快步走上前來,看著他那虛弱又帶傷的臉,嚇了一跳:「邱明泉你怎麼了?」


  「沒事的,就是有點發燒。」邱明泉半坐起來,卻被馮老師一把按在了床上。


  「那你趕緊躺著休息!」馮老師再看了看邱明泉躺的床,心裡就是一個「咯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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