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武館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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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句話, 他也不知道背了多少遍,此刻趕緊流利無比地說了出來。
坐在前座上的司機忽然「咦」了一聲, 好奇地扭過頭, 眯起眼睛看了看邱明泉手裡的金筆。
「夫人,就是這種盒子。我前幾天去轉了幾家大商場, 都說斷貨。」
劉淑雁有點驚異, 伸手接過了邱明泉手裡的金筆盒, 打了開來。
沒錯, 漂亮的金色筆身上, 展翅的金雕姿態傲然,頂端上, 英雄商標鐫刻清晰, 顯示著良好的做工和品控。
自己想給兒子和向家的兩個孩子買金筆, 叫司機去轉了一圈,卻都去晚了。
可今天怎麼正好這麼巧, 有人上門主動兜售呢?
察覺了她的驚訝, 邱明泉慌忙解釋:「阿姨, 我就是乘著寒假販賣一些文具,想給家裡減輕一點負擔的。這金筆, 我保證是正品, 是從精品商廈里剛剛買的。」
劉淑雁看著他破舊的外套和磨得有點發毛的袖口, 心裡恍然, 看著這孩子相貌乖巧聲音清亮,不由得就母愛泛濫起來。
小小年紀,最多也就和自己兒子差不多大,卻已經要走上街頭,試著謀生了啊。
她從身邊拿過小巧的真皮坤包:「多少錢一支呢?我要三支。」
邱明泉一怔:竟然真的要三支。
「二十八元一支。」邱明泉等了一下,卻意外地並沒有聽到封睿的指示,更沒有等來說好的由他上身,只好按照過去的價格來回答。
劉淑雁溫柔地笑笑,沒有討價還價,就數了八十五元整,遞給了窗外的邱明泉。
邱明泉手忙腳亂地翻找了半天,才找到了一枚硬幣。剛要遞進車窗去,一個不小心,硬幣卻掉在了地上,圓溜溜的不知滾到了哪裡。
「不用找了,就這樣吧。」劉淑雁見他著急,有點不忍。
「我找到了!」邱明泉撅著屁股,終於在車底盤下找到了那枚閃閃發光的硬幣,驚喜地伸手掏了出來,「阿姨,給您!……」
可就在這時,一片陰影卻從夕陽的方向籠罩過來,遮住了原本良好的光線。
「哪來的小乞丐?……」一個清冷傲慢的聲音響起來,帶著少年期男聲的清朗,就在幾步之內,似乎很近,又似乎有點遠。
「封睿,怎麼說話呢?」劉淑雁嗔怪了一句,順手打開了車門,迎接著剛參加完英語輔導班的兒子。
……封睿。哪個睿,哪個封?
邱明泉猛地愣住了!似乎有什麼在他心中轟然炸響。
他艱難地抬起頭,正看見一張讓他瞬間如同霹靂加身的臉。
俊眉朗目,眸若明星,挺直的鼻樑就像刀刻出來的一般。
背對著冬日冰冷夕陽,那英俊少年比邱明泉足足高了半個頭,俯視他的時候,那雙和母親一樣好看的眼睛里,沒有劉淑雁的溫柔,卻有著一種不耐煩的傲慢。
雖然沒有任何準備,可是這一眼后,邱明泉就已經明白了一件事。
上一世臨死前看到的那位封大總裁,那張沾染了血污也依舊英俊驚人的臉,和這時這個俊俏少年的相貌,完美地契合在了一塊。
……時光雕刻,人心變遷,不變的,是年少時彼此的容顏。
1988年1月的寒假。
這一天傍晚,幼年的封睿、邱明泉還有向城,初次相遇。
人生際遇是如此奇妙,在人生的長河裡原本平凡的一天,卻在很久以後,因為那天發生的一切,而變得容易標記,以至於多年以後,都牢牢銘刻在幾個人心裡。
封睿皺了皺俊朗的眉峰,看著眼前這奇怪的男孩子。
衣服很舊,小臉紅撲撲的被凍得有點皸裂,但是眉目算得上乾淨秀氣,一雙眼睛黑漆漆的,正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
夕陽從西邊照過來,正看得清這陌生少年臉上每一絲細微的表情變動。
是的,就是那樣古怪的神情——初時是震驚,緊接著是茫然,最後,又像是欲說還休的驚喜。
年少的封睿和邱明泉就這樣面對面站著,時光彷彿有那麼一瞬的停頓,但是在他們之間,也並沒有扭曲變異,沒什麼詭異的事情發生。
直到邱明泉的目光,忽然無意中落到了封睿胸前微微露出來的一點紅色上。
腦海中有什麼電光石火般閃過,他死死盯著對面少年的脖頸,呼吸急促了。
如同被蠱惑了似的,他猝不及防地伸出手去,抓住了封睿的衣領,輕輕一拉!
溫潤的和田白玉,泛著晶瑩之色,中間一汪翠綠…完全一模一樣,連著那裡面纏繞的流動華彩。這些天也同樣吊在他胸口,時常撫摸,再熟悉不過!
沒錯,這就是幼年的封睿,他前世一直貼身戴著這家傳玉石吊墜,到死的時候才被自己無意間扯掉。
那麼自己帶回來的這一塊?……邱明泉茫然地捂向自己的胸口。
猛然地,他渾身一振,怎麼回事?他胸口那塊從前世帶回來的玉墜呢?!
沒有,就是沒有!就連脖頸上的繩子,也忽然間消失不見了,就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
「小賊,放下睿哥的玉墜!」正在他惶然無助,腦海里一片空白時,忽然耳邊一聲清亮的男孩大喊,臉上猛然一痛,一股大力在他左邊臉頰轟然砸到,他眼前一黑,就摔倒在了地上。
從震驚和惶然中醒過神,邱明泉晃了晃腦袋,感覺到鼻子下有液體流淌。
伸手一抹,殷紅的血跡沾得了一手都是。
「小乞丐我看不像,像是個強盜。」一個男孩的聲音在一邊響起來,和封睿的聲線明顯不同,帶著警惕和防備。
邱明泉茫然地抬起頭,看著那說話的人。
剛剛一直把注意力放在了封睿身上,卻壓根兒沒發現,封睿的身邊,還有另一個同樣俊美的少年。
身高比封睿矮了一點,眉目如畫,一雙鳳眼顧盼生姿,長得就像是個姣好的女孩子一樣。只是看著邱明泉的眼神里,卻帶著一股子掩飾不住的警覺和兇悍。
好奇怪……怎麼這個少年,好像也有那麼一點熟悉呢?
「小城!怎麼這麼粗魯呢!」劉淑雁大吃一驚,急忙下了車,著急地走到邱明泉身邊,「你怎麼樣?」
打人的男孩急了:「劉阿姨,您剛剛沒看到,這小賊伸手去搶睿哥的寶貝玉墜呢!要不是我把他揍趴下,說不定這時候他就撒丫子跑了!」
他人長得好看,笑起來那雙鳳眼就顯得極為精神,劉淑雁聽他這麼一說,也有點疑惑起來。
封睿卻沒有立刻說話。
他看著被向城一拳打倒在地上的這個陌生男孩,不知怎麼,竟然有點怔忪。
他自認有過目不忘的認人能力,明明沒見過這人,可是心裡這股子怪怪的感覺,又是什麼呢?
那漆黑的眼神,明明是陌生的,卻又偏偏在哪裡見過一般,怔怔然又有點兒無助,彷彿還有種難言的傷感。
害怕了,這是求饒的眼神嗎?鬼使神差的,封睿就遲疑了一下。
「沒有了。……我衣領上剛剛有隻蟲子,他是想幫我撣掉吧。」他淡淡道。
「哎?哥!」向城大吃了一驚。
他在一邊看得清楚,明明是這小乞丐伸手去拽封睿的吊墜,還一臉滿眼放光貪婪樣,他生怕這寶貝東西被這小乞丐給搶走了,才趕緊出手的,睿哥不可能沒看見呀,這是哪根筋搭錯了嗎?
「喂喂,他明明就是在搶你的玉墜啊!」他急得叫起來。
劉淑雁有點生氣地板起了臉:「小城,弄錯了還打人,以後再這樣,阿姨不做好吃的給你了。」
邱明泉獃獃地看著他們,終於掙扎著爬了起來。別看向城長得像女孩子,卻是打架淘氣出名的,這一拳急切之下打得不輕,邱明泉的半邊臉頰已經微微腫了,摔倒時手掌也被磨破了一塊,正慢慢滲出血來。
劉淑雁急忙從車裡拿出紙巾盒,幫著邱明泉擦乾了臉上的血絲。
想起剛才邱明泉來販賣鋼筆,不外是家境緊張,就從錢包里掏出了五十元錢,遞到了邱明泉面前:「孩子,真的很抱歉,這個錢你先拿去,明天去醫院處理一下,好不好?」
向城心裡委屈,明明看到這小傢伙伸手去搶睿哥的東西,劉阿姨竟然不相信他!從鼻子里哼了一聲,他翻了翻好看的丹鳳眼望著天。
邱明泉怔了怔,卻搖了搖頭,沒有去接。
「阿姨,我沒事……」他低低道,落寞地轉過身,想要就此離開。
和封睿向城擦肩而過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停下腳,最後看了他們倆一眼。
夕陽快要下去了,餘暉溫暖而徜徉,映照著面前的這兩個少年。同樣地身姿挺拔、衣著時尚,一個冷俊傲氣,一個秀美無暇。
——看上去,分外相配的模樣。
察覺到邱明泉的目光,向城趕緊做出兇巴巴的樣子,惡狠狠地瞪向了他。
邱明泉窘迫地轉過頭,眼睛卻忍不住看向了封睿。
幼年的這個人雖然是少年模樣,可是身上卻早早透出了一股生人勿近的氣息,和這些天日日在耳邊發號施令的那個男人,氣質簡直一模一樣。
「我不是小偷……我也沒想搶你的東西。」邱明泉艱難地開口,心裡一股熱血翻湧上來,「你、你相信我。」
……
邱明清的心中,忽然響起封睿的聲音:「你就說能做,說給那個趙德成聽,他看著呢!」
邱明泉一愣,一本正經地回答:「這麼容易賺錢的生意,為什麼不做呢?王阿姨,不瞞您說,我這幾天,可賺了快一千塊,簡直是躺著掙錢。」
王娟驚呼了一聲:「哎呀,頂我大半年工資啊!」
趙德成的小眼睛瞬間亮了一下,想了一會兒,悄悄拔腿就往外面跑去。
繞到二樓,他神秘兮兮地把在女裝部上班的營業員老婆拉了出來:「喂,咱們家現在還有多少存款?」
他老婆兩眼一翻:「你要幹啥?」
「快快,我有個發財的法子,全部拿出來!這一次啊,咱們家能狠狠賺一筆!」
邱明泉眼看著趙德成的背影消失不見,才又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王阿姨,我剛剛又想了想,還是不要進貨了吧。這個小生意,下一波可就真的會砸在手裡了。」
「哦?」王娟一愣神,心裡就有點懷疑。這孩子,別是怕她也來競爭吧?
「阿姨您想想,英雄金筆廠花了這麼大力氣做廣告,效果好得出奇,但是為什麼供貨跟不上?」
不等王娟回答,他就邏輯清晰地道:「因為他們事先也沒有想到廣告效果這麼好,並沒敢大舉擴建生產線。現在全國的代理商都在拚命催貨,他們的生產線立刻就會擴張,產能也絕對不再是問題了。」
實際上,據封睿所知,英雄金筆廠正是在這段時期打了一場極為漂亮的業績仗,不僅是國內銷量出現井噴,更是走出了國門,出口創匯逐年上升,持續多年年均出口創匯千萬美元以上,遠銷六十多個國家!
在這隨後的幾年間,這個國產鋼筆品牌在全世界的文具櫃檯上,都曾經和派克以及萬寶龍等世界名筆同台銷售,創下了它歷史上最為輝煌的一段歲月,那麼產能又怎麼會再跟不上?
王娟愣愣地聽著,看著面前孩子清明而坦誠的眼,忽然一個激靈。
是啊,這樣大好的形勢,想想那鋪天蓋地的廣告,這個廠家的領導層,絕不是庸庸無為的人!
「小泉,謝謝你。」她不禁一陣後背發涼。
這些天,看邱明泉順利而輕鬆掙到了這麼多錢,她差點就昏了頭,也想孤注一擲地,甚至借點錢,來一次大的!
假如真的衝進去,還不全砸在手裡才怪!
抱著金筆完全脫手后的尾款,邱明泉只覺得自己的心又在跳。
大書包里,所有的十元鈔票被他整整齊齊地碼在一起,剩下的零鈔中,硬幣很多,墜得書包沉甸甸的。
他最初偷出來的八十多元錢,經過這些天45%的利潤複利增長,已經翻成了恐怖的兩千四百多元!
「要是有百元的鈔票就好了,這麼多錢,二十多張就夠了。」他感嘆。
封睿問:「你猜什麼時候開始有百元大鈔的?」
看邱明泉愣住,他得意地炫耀:「就快了。1988年5月,也就是幾個月後,是央-行第一次發行百元大鈔的時候。一開始很多店家還不敢收呢,因為沒見過。」
金筆出手完畢,這一天回家得也早。剛剛踏進家門,邱明泉就是一愣。
大院里,又和前幾次一樣,鄰居們聚集在了一起,臉色有點奇怪,圍著正中間的一個人。
「我們捷大房產是區里指派的!建設這一片,為的是所有人的福祉!整合工業,發展經濟,到時候這飛馬路的兩邊全部要拆除!」一個中年男人正背對著門,後腦勺的油膩感異常明顯,嘴裡唾液橫飛。
「前一陣有流氓想提前收購地皮和房子,來和政-府對抗,現在好了,我們代表區里直接來談,絕不讓群眾們的利益受損!」
大院里的一群人面面相覷,不少人明顯就意動了。
「周總,由公家人出面收房子,那就太好了。」王嬸心急,滿臉堆笑問,「那……能給多少錢啊?我們也不想一輩子住在這棚戶區,給錢多一點的話,我們願意搬!」
這倒是大實話,由區里出面,一定不會叫大傢伙吃虧的吧?
那個一臉油膩的男人神色嚴肅:「我們得到通知,區里已經草擬了計劃,價格參考了市價,統一每平米800元!」
眾人不約而同發出了一聲失望的嘆息。
這個價格比王大全那樣的強取豪奪好多了,但是依舊略低於市價,假如真的以這個價格賣出去,甚至不夠再在別處買上同樣的房子。
王嬸立刻就急了,結結巴巴地道:「可是周總,這裡不是要建大房子、大工廠嗎?那地皮是要、要漲價的呀!」
她可清楚記得,邱明泉那天說過,這房子和地,以後是要值得十倍百倍的!
「是啊是啊,怎麼能按照現在的市價給呢?周總,您再給上面說說,給加點。」鄰居們七嘴八舌地說著,聲音卻都不大,這個時代的人們,還都對著公家人的身份有著由衷的信任,這人說是什麼房產公司,是區里派來的,自然都敬畏起來。
「怎麼,你們還想從公家頭上賺錢不成!」周總臉色難看起來,心裡一陣厭煩和警惕。
——就是這個棚戶區,不僅把來威嚇的王大全打走,甚至連放火都沒搞定。要不然也不會需要他們直接出面了。
他環視著眾人,刻意釋放著威嚴,臉色冷漠:「這是關乎大建設整體規劃的,容不得一些個人的貪婪作祟。哪些人敢帶頭鬧事,不要怪公家不客氣!」
劉東風一直沉默著,聽了這話正要忍不住開口,卻被劉琴花猛地拉住,狠狠掐了一下。
周總滿意地看著眾人沉默的臉,點點頭:「都準備準備,趕緊找搬家的房子……」
「等一下。」一聲清脆又平靜的少年聲音響起來。
邱明泉不知道何時,已經站到了他面前,凝神看著他,露出困惑的表情來:「叔叔,您說是公家的意思,可是您,不是只是房產公司的嗎?您怎麼能代表上面的意思啊?」
周總看著這古怪的小孩,一陣語塞:「一邊去,大人說話,小孩別插嘴。」
邱明泉眼神中有微妙的探究,盯著他:「王大全帶人來,是我把他打傷的,他親自來放火,也是我不小心燒傷了他。」
周總驚愕無比地看著他,心裡忽然就想起剛接到的消息——王大全今天早上,忽然在醫院死亡了!
望著面前這孩子黑漆漆的平靜的眼,他竟然不知道怎麼,向後踉蹌退了一步,反應過來自己的失態,不由得惱羞成怒起來。
他「啪」地摔出一張紙,惡狠狠地往眾人面前一亮:「看清楚了,這是文件!公家做了決定,很快就會有工作人員來安排簽合同的!」
邱明泉毫不客氣地伸手接過那文件,在眼前細細觀看。
他身後,好幾個鄰居也惴惴不安地湊過頭來。
邱明泉把文件舉到眼前。在心裡小聲問:「怎麼樣?」
封睿極快地瀏覽一下,心裡有了數,不由得嗤笑一聲:「不合規的。你按照我說的問他一句。」
邱明泉心裡有了數,嘴角浮起一個奇怪的笑:「這是區里的草擬決議而已,不是紅頭文件。然後,真正和居民簽協議的,是一家房產公司是吧?……」
他說得輕描淡寫,周總卻心裡一突:這孩子,點的可正是致命的地方!
這根本不是市裡的意見,是有人臨時炮製出來的,實際上,連文件都不敢下。……而真正來交接的,是他們這個新冒出來的房產新公司,甚至他這個法人都是臨時的。
「是的,怎麼樣?」他強行鎮定。
邱明泉眼裡譏諷一閃而過,伸手交還了那文件:「叔叔,您回去吧,我們再考慮考慮。」
一直等到周總帶著人離開,他才笑嘻嘻地看著眾人:「大家放心吧,這個人說話不算話的。」
劉琴花首先遲疑了:「這可是區里的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