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翡翠煙殼的暗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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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邱明泉再一次去了市中心。
這幾天賺了這麼多, 他一直想給家裡添點東西,已經在心裡反覆盤算了好久。
「我想多給爺爺奶奶買點,好不好?」邱明泉興奮地道。
封睿哼了哼:「去唄, 賺錢就是要花的。」
想了想,他又叮囑:「不準多花,省著點!」
邱明泉愣了一下,悵然地不吭聲了。
這些錢雖然是他的,可是不知為何, 他總是覺得, 它們更像是封睿的財產。
半晌后, 封睿這才意識到了什麼。他沉吟了一下, 慢慢地開口。
「邱明泉, 這些錢, 本來就是你的。」他鄭重地解釋道,「可是既然你問我,我當然會盡好自己的責任,給你最好的建議。」
邱明泉低著頭,「嗯」了一聲。
封睿冷靜地道, 「不會掙錢是蠢材, 掙了不花是守財奴。可是花錢這種事, 不要著急現在。」
「嗯。」邱明泉聽著他沉穩的聲音, 心裡莫名地安定下來。
頭一次,這男人肯這樣認真地向他解釋,他聽得出這些言語中的懇切。
封睿語氣中帶著傲然:「這些天,你覺得這樣的複利已經很可怕了對不對?可接下來,即將有全中國財富歷史上最狂熱、最誘人的一場場盛宴要開啟,我要保證你在這場盛宴來臨之前,攢到足夠多的錢。懂嗎?」
最狂熱、最誘人的財富盛宴?……
邱明泉被衝擊得頭腦一片茫然,他覺得迷糊,可是卻又本能地知道,這個男人,絕對不會騙他,甚至不是在誇大。
到底是什麼樣的機遇呢,他想不出來。
前世一直生活在社會底層,沒有經受過任何高等教育的他,唯一知道的就是在2000年左右買入房產,可是那距離現在,還早是嗎?
對了,好像還有股票。
可是他完全不知道股票這東西該怎麼致富,憑著他有限的知識,只依稀知道,在中國股市虧得傾家蕩產的,也好像為數不少。
「放心吧,一切交給我。」封大總裁鄭重地承諾。
邱明泉點了點頭,心裡忽然放鬆了。
是的,封睿不會害他。走在精品商廈的二樓,邱明泉貪婪地看著琳琅滿目的商品。在男裝和女裝櫃檯,他各選了男女兩套厚實的秋衣,一頂厚厚的毛線帽和棉手套。
想了想,他又給兩位老人一人添了一雙棉鞋。總共下來,也不過花了兩百多元。
「你自己呢?」封睿提醒。
「我不用了。」邱明泉心滿意足,「你說的,要攢錢的!」
「哦,那我帶你去吃點好的,慶祝一下。」封睿心裡有點不是滋味。
這孩子……哦不對,明明是好幾十歲的人,怎麼就對自己這麼苛刻呢?
指點著邱明泉三拐兩繞,他們進了一處偏僻小道。
這裡距離精品商廈不遠,冬日寒風冷冽,可是封睿指點他進去的這家小店卻生意極好。
「王記三鮮小餛飩」的招牌樹在門口,邱明泉進來的時候,正是下午五點多。小小的店堂里,食客坐得滿滿的,一股食物的醇香撲面而來。
「這是東申市著名的鮮肉小餛飩攤子,你嘗嘗看。也就八毛錢,裡面的肉餡是難得地新鮮。」封睿感慨地看著邱明泉面前熱氣騰騰的餛飩,小時候的記憶再次翻湧上心。
這家貨真價實的小餛飩店,後來在老城區拆遷大潮中銷聲匿跡了,前世他從國外留學回來,就曾專門來找這家老店,可惜悵然而返,美食已成懷念。
邱明泉一驚:「外面的鮮肉餛飩不是才五毛嗎?!」
「好東西當然貴點。東申市這種地方,啥時候都不缺乏有錢人。」封睿淡淡道,「民以食為天。」
果然,邱明泉仔細打量一下食客們,都個個衣著整潔漂亮,明顯比棚戶區的那些鄰居看上去體面。
一碗熱氣騰騰的三鮮餛飩擺上了桌面。
清亮的湯底里,漂著鮮黃的蛋絲、淺紅的蝦皮、烏黑的紫菜,色香俱全,輕輕用小勺舀起來一隻小餛飩,麵皮半透明,小巧可喜。
一口一個,吞進嘴裡,邱明泉只覺得滿口留香,鮮美異常。
「純肉餡的,豬肉里混了一點鮮蝦。真材實料,絕對新鮮。」封睿得意地問,「怎麼樣,薄皮包裹著鮮肉,口感是不是咸香爽滑,堪稱一絕?」
邱明泉一隻接著一隻,舌尖鮮美滑爽的餛飩餡混著微燙的三鮮湯,差點鮮得把舌頭咬了下來。
真好吃啊……上一世、這一世,都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
「那是自然了,我小時候那麼挑食,對這裡的東西都很有好感。」封睿感覺得到邱明泉那驚為天人般的讚歎,忽然有點沮喪。
就算再食指大動,可是根本連身體也沒有的他,像前世那樣極盡饕餮美食,也是沒有可能了。
邱明泉吃著吃著,忽然停了下來。
「你上我的身吧。……」他小聲道。
封睿沉默了一下,心裡驀然有點滋味萬千。這傢伙啊……是在可憐自己吧?
天人交戰下,他還是飛快地佔據了那具身體,當唇齒間滑過那記憶中的美味,他險些落下淚來。
實在是太丟人了!
邱明泉看著封大總裁珍惜無比地喝乾了碗里最後一口鮮湯,把一絲紫菜都吸進了喉嚨間,好奇地問:「你小時候就住在附近?」
「對,我家就在附近。」封睿的聲音變得有點古怪,輕輕嘆息一聲,「走吧。」
走出了小餛飩店,邱明泉按照封睿的指點,向陌生的街道走去。
可他心裡的疑惑卻比任何時候都大。
書包里,除了那些隨身攜帶的巨款,還有一件奇怪的東西。
這些天,封睿一再叮囑,無論如何,都要留下三支高級金雕筆不要賣。
現在,那剩下的三支金筆,正靜靜躺在他的書包裡面。
「待會兒,聽我的吩咐,見到一個女人的話,就把這三支筆賣給她。」封睿說這些話的時候,聲音平靜,可是邱明泉卻有種很奇怪的感覺,就好像這個一向沉穩傲嬌的男人,有著極大的不安。
快到黃昏了,冬天的冷風漸漸變得呼嘯起來,吹在身上,有種刺骨的冰寒。
邱明泉走了一陣,漸漸發現,路邊的景色越來越美,路過的行人也越來越少。
路邊家家都帶著單獨的花園,茂盛的花木和小庭院里,掩映著帶著國外建築風格的小洋房來。
就算是在這個年代,就算經過長達大半個世紀的封閉和歷史磨難,這座歷史悠久的城市深處,也不乏居住著富有卻又低調的一些家庭。
「就在那裡。」忽然,封睿的聲音有點喑啞,竟似有點近鄉情怯般的害怕,「看到街角那輛黑色的新皇冠汽車嗎?你走過去,敲敲車窗。」
「哦,然後呢?」邱明泉懵懂地問。
「你就問車裡的女人,要不要買你手中的金筆。」頓了頓,他又有點遲疑,「算了,反正接下來你讓我上身就好了,我來說話。」
邱明泉「嗯」了一聲,被他的奇怪情緒感染,心臟也忽然奇怪地狂跳起來。
他慢慢抬步,在夕陽里,向著那輛小街盡頭的黑色汽車走去。
那是一輛東申市少見的新豐田皇冠,低調大氣的車型流暢而寬敞,邱明泉雖然完全不懂車,但是也能感覺得出那嶄新車身流露出的優雅。
走到近前,他猶豫了一下,輕輕舉起手指,叩了叩那暗黑色的車窗。
……劉淑雁手中捧著一本泰戈爾詩集,正在開了空調的車中閑適地看著,忽然耳邊傳來車窗的敲打聲。
詫異地抬起頭,正看見一個清秀的男孩子的臉出現在車窗外,正睜著大大的黑眼睛,顯得純良又乖巧。
劉淑雁覺得好生奇怪,這孩子挺面生,難道是兒子的同學嗎?
車窗緩緩降下,邱明泉就是一呆。這位阿姨的臉,實在是太好看了!
彎彎的柳葉眉,溫柔如水的一雙秋水般瞳仁清澈漆黑,鵝蛋臉上笑意依稀,留著就算在後世也並不落伍的捲髮。
她的臉,有著八-九十年代港台女星般辨識度極高的天然美,除了依稀看得出一點兒淡淡的口紅外,不施一點粉黛。
「小朋友,你有事嗎?」劉淑雁等了一會兒,溫柔地笑問。
離得近了,她已經看清了邱明泉堪稱寒酸的打扮,心裡推翻了這是兒子同學的想法。
邱明泉等了一下,沒有等到封睿說話,這才猛然醒悟過來,連忙從背包里掏出一支精美的50金雕筆,忐忑地舉到了車窗前。
「阿姨,您需要金筆嗎?英雄牌的,名牌正品,國家領導出國時,就是用這種型號送給國外友人的呢。」
果不其然,第一時間,腦海里就多了一道聲音:「我警告你,以後不準動不動把我摘下來!你聽著,現在最重要的事,是幫我去找遠慧大師——」
邱明泉只當聽不見,聾子一樣,任憑那聲音轟炸。
重生一回,可怕的根本不是重生這件匪夷所思的事,而是他一覺醒來時,手中竟然緊緊握著一塊陌生的玉石吊墜,而那吊墜里,有一個厲鬼!
這個鬼,無疑就是和他一起墜樓的那個英俊男人。
什麼集團總裁來著,據說姓封?
搞清狀況后,原本畫風冷淡高傲的封大總裁,似乎飛快地就進入了各種「找對策」的進程。
先是高傲地責問邱明泉為什麼冒出來絆倒他,又斥責邱明泉揪斷了自己的保命玉墜,導致他香消玉殞--哦不對是英年早逝。
再三確認真的重生后,他立刻正視現實,冷靜而邏輯清晰地,勒令邱明泉放下一切事情,立刻按照他的指點,去尋找什麼他認識的高人遠慧大師,來試試看破解他的這種困境。
邱明泉在默默聽了幾天後,終於給這人下了一個定義。
——
一個冤死的、不願意去投胎轉世的厲鬼。
「什麼厲鬼!連個身體都沒有,既沒有血紅的舌頭,也沒有半邊腦袋,我倒是想能飄來飄去呢!」封大總裁憤憤不平。
他不過是一道殘魂,被封在了玉石里而已!
兩位老人為了讓上學的邱明泉多睡點,總會早早做好飯,可是今天是周日,邱明泉懂事地起了個早,好叫爺爺奶奶多休息一會兒。
邱明泉躡手躡腳走到屋外,先在院子里的公用水龍頭下接了點冰冷的水,草草地洗了把臉。
洗漱完畢,他跑到自家屋檐下,拎起來烏漆麻黑的鐵皮爐子,從遮雨的破油氈布下,用鉗子夾起來幾塊蜂窩煤,開始生火。
雖然80年代末,一些家庭已經開始普及了瓶裝煤氣罐,可對於他們這種棚戶區來說,城市發展后帶來的管線鋪設,還沒惠及這裡。
這種在後世銷聲匿跡的鐵皮爐子,用的是一種叫作蜂窩煤的東西,單買的話摺合五六分錢一塊,可是更多的人家是自己做的半成品蜂窩煤,更加便宜。
雖然都是熟悉的鄰居,可是蜂窩煤都是堆在戶外的屋檐下,時不時地,也會有人恬不知恥地用完了就偷上一塊。
這不,邱明泉一眼看到自家那排蜂窩煤,就愣了一下。
少了兩塊!
邱明泉心裡升起一絲氣惱。
前生他十幾歲時遇到這種事,家裡孤老幼子,只能忍氣吞聲,可是現在,他的心智畢竟已經是三四十歲的成年人,這樣的欺負,就顯得尤其叫人慍怒。
煤爐最下面的煤塊經過一夜的燃燒,已經完全熄滅了。
邱明泉把熄掉的煤塊小心夾出,把還在燃燒的放在最下面,再放了一塊新的上去,對準孔眼放好。
紅色的火苗慢慢從下面燒上來,邱明泉卧了一壺水上去,在鋁鍋里開始淘米,順帶清洗了幾隻紅薯,剁好了放進去。
忙碌的當口兒,鄰居們也開始陸續起床,在公共的大雜院里做飯燒水。
「小泉這麼早啊。」隔壁的王嫂哈欠連天地捶著腰走過來,路過邱明泉家的煤爐前時,順手倒了整整小半壺水在自己的鍋里。
「嬸嬸起晚了,來不及燒水,借點熱水啊。」
多年老鄰居了,又說是借,不至於讓人心疼到跳腳翻臉。這些小市民的生活手段,委實是一種極為微妙的、類似狡詐的東西。
「心裡不爽,幹什麼不理直氣壯罵她?」心裡,封大總裁的聲音冷冰冰的,「這種小市民,就是看準了你軟弱可欺,可惡!」。
邱明泉被他一激,果然抬起了頭。
小小的瘦弱少年黑漆漆的眸子看向王嬸,伸出手按住了她。
「我今天燒得少,您找別家借吧。」他的聲音平靜,眼神黑如深潭。
王嬸沒由來地心中就是一悸。這孩子的眼睛!怎麼好像忽然和以前不太一樣了?
心虛下,她聲音反而大了起來:「哎喲,又不是借錢,一點熱水,小心越摳越窮!」
邱明泉綳著臉瞪著她,小手上卻不鬆勁:「對啊,我們家老的老,小的小,禁不起總是被人佔便宜,窮就窮了吧。」
四周的鄰居們不少人哈哈笑了起來,明泉這小娃平時三棒子打不出一個悶屁,今天倒是厲害得很。
王嬸這一下可氣得不輕,用力往回一奪鍋,滾燙的水立刻濺了幾滴出來,正灑在了邱明泉手上,邱明泉立刻大叫一聲,手猛地一松!
王嬸往後一仰,小半鍋熱水整個潑到了她手臂上,鍋具「咣當」落地,裡面的米也灑了一半。
「哎呀呀!痛死我了!」王嬸尖叫一聲。
邱明泉心裡有數,正是寒冬臘月,這水溫出來遇到冷空氣,並不至於真傷人。
旁邊立刻躥過來兩隻大公雞,神氣活現地啄著地上的米,興奮地咯咯直叫,翅膀亂飛,熱鬧非凡。
隔壁理髮鋪的劉琴花依在自家門口,慢條斯理地梳著頭:「小泉有沒有燙到啊,小心破皮哦。」
王嬸在那裡又驚又怒,一邊跳著腳吹自己的手背,一邊就抓住邱明泉:「你個小兔崽子,故意害我,看我不打死你!」
邱明泉畢竟是三四十歲的成年人心性,哪裡會被這陣仗嚇到,只是靜靜地皺眉看著她。
兩人離得近,王嬸看著他那平靜的表情,心裡就是一驚,這孩子的眼神怎麼瘮人得很?
可是她胳膊上疼,又沒吃過這樣的虧,還是劈頭蓋臉一巴掌扇了下去:「我替你爺爺奶奶教訓你!」
封睿在邱明泉的身體里,感覺相通,這一下就立刻覺得火辣辣地疼,不由得大怒。
——
這潑婦,打他的宿主,可不就是打他!
「別跟她硬來,你裝慫。」他興高采烈地出著主意。
邱明泉猶豫一下,還真的聽了他的主意,弱弱地慘叫一聲:「啊!痛!」
「王嬸不要打我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家的水……都給您。」
他哭得凄厲,轉手又抱住了王嬸的腿,雙手在地上胡亂扒拉,滿手的泥灰就往王嬸身上使勁抹:「王嬸,別打我!」
王嬸漲紅了臉,一眼看見自己的新褲子上全是泥,心絞痛都快犯了,趕緊用力去扳邱明泉的手:「你給我滾!」
「別打我!嗚嗚嗚嗚……」
王嬸五大三粗肥肉亂跳,邱明泉的小身子在她腿邊尤其可憐。這一下,好些鄰居看不過去了。
劉琴花快步走了過來,一把拉住邱明泉,沒好氣地對著王嬸一擋:「大人打小孩,也不嫌臊得慌!」
王嬸羞惱地「呸」了一口:「多管閑事,小心開門沒生意!」
劉琴花家是開理髮鋪的,生意人迷信得很,立刻就跳了起來:「沒生意窮死,我也不打孤兒老人的主意!昧良心的才天打雷劈!」
大雜院里,吵嚷聲,女人的對罵聲夾著公雞叫,飛揚起來。
封大總裁透過邱明泉的眼睛好奇地看著,頗是有點震驚。
在他的人生里,從來都是過著優渥體面的生活,何曾這樣近距離地,接觸著這鮮活的市井氣?
邱明泉縮在劉琴花身後,拉了拉她:「我沒事,謝謝劉姨。」
他以前內向寡言,這情真意切的一聲謝,直喊得劉琴花心裡軟軟的。
低頭摸著他又軟又黑的頭髮,劉琴花豪氣地一揮手:「毛這麼長了,明兒來,我給你免費剪個頭!」
爐子上的熱水燒開了,邱明泉換了個蒸鍋把紅薯稀飯放上去,一會兒稀飯就開始「咕嘟咕嘟」冒泡,夾著紅薯香。
就在這時候,王嬸在一邊做飯的老公吳大根,卻發出了一陣劇烈的咳嗽。
「哎,怎麼回事?」王嬸一回頭,正瞧見一股黑煙從自家爐子里冒出來,還帶著一股奇怪的騷味。
吳大根忽然發出了一聲咆哮:「哪家的小兔崽子,往我家蜂窩煤上撒尿!」
四周的鄰居一陣哄堂大笑,有靠得近的就拿著蒲扇一陣猛扇,防止那股子尿騷味飄到自家來,笑嘻嘻地道:「吳叔,你自己家小子也是個調皮搗蛋的,怎麼就不是他乾的呢?」
「哎呦喂——哪家小王八羔子,這麼缺德喪良心!」王嬸聞著那騷味,看著黑煙滾滾,氣得直跳腳,彪悍的大嗓門嚷得全院子都聽得見,「我抓到了,揍你個屁股開花生活不能自理!」
正罵得起勁,邱明泉卻站到了她的面前,微微揚眉:「是我乾的。」
王嬸愣了愣,一時沒有明白過來。
面前的男孩聲音清晰,黑亮眼神不卑不亢:「我家最近老是丟煤球,前前後後,丟了好幾十塊了。昨晚,我往我家煤球上撒了泡尿,就想看看,誰會偷去。」
四周的鄰居耳朵都豎著,這時候都明白了,「撲哧」笑出聲來。
這邱家小娃,平時悶悶的,心眼倒挺多。
王嬸醒悟過來,一張大臉盤子漲得通紅:「呸!你往你自家蜂窩煤上撒尿,關我們家屁事!我家小子也會撒!」
邱明泉「哦」了一聲,忽然拋出了一個殺手鐧:「我家煤球下面,都摳掉了一個小角。」
他反手拿起自己家的一塊煤,上面一塊缺角果然赫然在目。
然後他歪著頭,露出天真的表情:「王嬸,您家煤球呢?」
他伸出手,就要去掀吳大根腳邊的煤球,王嬸心虛地趕忙尖叫一聲:「住手!……」
四周的鄰居都明白過來,哈哈笑個不停,劉琴花更是樂不可支,一拍巴掌:「哎喲,還真是呢!」
王嬸豎起眉毛,扭頭對著邱明泉就是亂罵:「小兔崽子沒爹教、沒娘管的!凈放屁!」
邱明泉淡淡一笑,雪白的牙齒意外地有點鋒利感:「爹娘教我偷東西的話,我寧可不要。」
前世聽到這樣的話,幼小的心靈自然會又痛又自卑,可是現在……早已經波瀾不驚了啊。
吳大根為人老實,本也不知道自家婆娘乾的這事,這一下羞臊得黑紅臉龐上直要滴出血來一般。
他噔噔地走到自家的煤堆前,伸手搬了幾塊煤球,走到了邱明泉家門口,一言不發地放了下來!
一趟又一趟,足足搬了五十塊整,他才氣喘吁吁地住了手。
王嬸氣急敗壞,脫口而出:「憑啥還他這麼多!我最多也就拿了十幾塊——」話一出口,一大院子的老老少少全都笑噴了。
劉琴花咧著嘴,哈哈地笑:「瞧,還是個慣偷。再不承認,叫警察來查,我家老大可在派出所上班,直接抓人吧!」
劉琴花家大兒子今年已經十九歲了,早早地上了中專警官學校,那個年代,中專出來是直接有幹部身份的,基本都能包分配進國企和事業單位。
像劉琴花家大兒子這樣的,中專出來就進了派出所,那可真的是家門有光的事。
水龍頭邊,劉東風憨憨一笑,大冬天的露著半個胳膊的腱子肉:「媽,我們不能隨便抓人的。」
劉東風年方十九,長得濃眉英目,在警校受訓幾年,早就出落得身強體健,在八十年代普遍孱弱的大小夥子們中,顯得格外耀眼。
劉琴花看著自己兒子,驕傲滿滿:「再小的小偷也是小偷,你們要保護人民嘛!」
劉東風齜牙一笑,「啪」地一個軍禮:「為人民服務!」
……就在這時,大院的門口,卻響起了一聲陰陽怪氣的冷笑。
「哎呀,大清早的,都不上班啊。」四五個流里流氣的男子大搖大擺地走進了門,為首的一個人三十多歲,臉上橫肉縱生。
那男子站在了門口,四下看看,忽然伸出一腳,把離他最近的一隻煤爐踢倒!
鍋砸了下來,邱明泉剛剛煮好的紅薯和稀粥全都倒在了地上,燃燒著火焰的煤球破碎成一塊塊,碰到冰冷的地,很快熄滅了。
「都在家正好,我上次提的事,都考慮清楚了?」男人蔑笑著環視眾人,手裡掄著一根粗大的木棒,隨意地甩動著,發出「呼呼「的銳響。
邱明泉的拳頭,忽然攥緊了。
「怎麼了?這是怎麼回事?」封睿敏銳地感覺到了一絲異乎尋常--重生以來,他看到的邱明泉是平靜的、好脾氣的,而現在,他甚至能感覺到邱明泉身上,有種再也強壓不住的悲憤。
就好像有烈烈熔漿正要噴薄而出,燒死眼前的這個男人!
問了邱爺爺,卻說從沒動過,那麼只有邱明泉了。
他小小年紀,怎麼用得到這麼多錢,雖然最終還了回來,可是到底幹什麼去了呢?
邱爺爺仔細一看,正見他臉上的傷,心裡就「咯噔」一下。
這孩子是老倆口撿來的棄嬰,大冬天的,那麼一個藍花的精緻襁褓就躺在路邊,他們不忍眼見著這麼小的孩子沒人管,社會福利機構更是不健全,打聽了半天,也沒有給這棄嬰找到好去處。不得已,就收養了下來。
邱明泉從小就乖巧聽話,也從不叫人操心,可是最近……兩位老人聯想到他近來極其古怪的言行,忽然一下就想岔了。
——這孩子,該不會是開始變壞了?!
早出晚歸,偷錢私用,身上還有奇怪的傷痕,難不成,是跟了壞人做些什麼不好的勾當!
邱爺爺心裡一陣恍惚,忽然就想起了前些天看到的情形。從小就靦腆膽小的邱明泉,面對著王大全時,那種孤注一擲的、悍勇凌厲的眼神。
和過去,完全就不是一個人啊!
「你……你給我說清楚!」邱爺爺猛地站起來,喘著粗氣。
他素來話少,也沒有什麼文化,平時都悶聲不響又木訥,可是一旦發脾氣,卻嚇人得很。
「怎麼辦?」邱明泉在心裡焦急地問,向封睿求助。
「你就實話實說唄,說你靈機一動聽到新聞,賣金筆賺的。」封睿再有能耐,此時也沒轍,「別傻到把我說出來就OK,不然他們說不定找道士或者和尚來鎮了我。」
兩位老人只瞧見他滿臉焦急,額頭滲汗,邱奶奶心裡一痛,渾濁的眼淚淌了下來。
「小泉……」她哽咽地道,「我知道咱們家過得苦。可是窮歸窮,你可千萬不能走了歪路啊。」
邱明泉急得連連搖頭:「沒有!奶奶,我沒做壞事!你信我……」
「那你跟我們說,你偷錢幹什麼去了?」邱奶奶眼巴巴地看著他。
不說是瞞不過去了,邱明泉硬著頭皮道:「爺爺奶奶,我……我最近學著人,做了點生意。」
他深吸了一口氣,竭力讓自己看上去成熟一點:「我買了商場里的鋼筆,帶金筆尖的那種,然後加價賣了出去。這些天,賺了不少錢。」
「小泉,你……」邱奶奶絕望地嗚嗚哭了起來,偷錢也就算了,還撒這麼大的謊?!
邱明泉慌了,一把拉下書包,把裡面的錢都倒在了床上。
「爺爺奶奶,你們看,錢都回來了,我還賺了這麼多!」
一大堆十元的、五元的新舊鈔票鋪滿了床,還夾雜著鋼鏰互相撞擊的脆響,昏暗的燈光下,兩位老人的眼睛都直了。
這麼多錢!!
邱明泉忘記了一件事,複利增長的神話,一般人是算不出來的,普通人根本無法接受八十多元在十幾天內,搖身一變,生出這樣的巨款的事實!
邱爺爺嘴巴張了張,忽然害怕起來:有什麼途徑,能短時間內,叫一個孩子掙到這麼多的錢!
邱奶奶懷疑地盯著他,忽然就瞧見了他脖頸上露出來的一段紅繩。
隨手一拉,玉吊墜就露了出來,一片氤氳的寶光在昏暗的燈光下散著光暈,溫潤細膩,就像是凍住的凝脂一樣。
兩位老人同時揉了揉眼睛,就算他們根本不具備什麼鑒賞能力,也能看得出來,這絕不是什麼便宜東西。
「這……這是什麼?」
「我、我撿到的。」邱明泉脫口而出,慌忙撒謊,「我在一個樹洞里撿到的。」
就在這夠緊急的當口,封大總裁還在那裡唧唧歪歪:「你看,她摸我沒感覺。也就只有你摸我,我才有感覺了。」
邱爺爺四處張望,忽然抄起床邊的小板凳,往邱明泉身上打去:「叫你撒謊!叫你學壞!……」
這莫名其妙的貴重玉石,這忽然冒出來的巨款,還有那遮掩閃爍的眼神!
小板凳砸在背上,邱明泉小小的身體就是一個趔趄,背部一片悶痛。
邱明泉直接就被打傻了。
他自小就特別孝順聽話,極少淘氣,就算是前世,記憶里也沒有任何被打過的時候,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邱爺爺的板凳背又落了下來,這一下打在了他的屁股上,又是疼得他一個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