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暴富的邊境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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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毛籠著袖子, 一邊哆嗦一邊道:「天這麼冷,風又大, 倒少了都燒不起來!」
王大全冷著臉, 皺眉:「燒死人鬧大了引起關注,反而誤事。」
李二毛連連點頭道:「真背上人命,都得吃槍子兒。」
王大全眼中厲色一閃,四下看看,卻專門摸到一家屋檐下, 多倒了些汽油。
那正是他特意探明的邱明泉家。
眯起眼睛,王大全掏出打火機,在背風處點燃了,扔到了腳下一道蜿蜒的汽油線中。
火苗騰地就燃燒起來,瞬間就燒成一道火線, 王大全冷冷看著,捂著被燙傷的手背,心裡湧上一股快意。
別的人就算了, 那個野狼一樣的小崽子,今晚就叫他們家燒個精光,最好把他燒死算了!一時間, 他心裡惡念陡升。
就在幾個人得意地看著火焰越來越大, 忽然, 身後猛地同時掠過一陣風聲。
王大全愕然回頭, 只見兩個人影在夜色里,一大一小,手舉粗大的棍子,正重重一棒當頭砸下,李大毛兄弟倆同時「哎喲」一聲,砰然倒地!
糟糕,中了埋伏!
一個聲音暴喝:「王八蛋,去死吧!我叫你們放火燒人!」
清脆的男孩聲音同時在靜夜裡炸響:「大家起來啊,有人縱火,快來救火!……」
大院猛地炸開了鍋,無數房間亮了燈,靠得近的房屋主人已經看到了火光,慌忙披著衣服沖了出來:「救火救火!上水!」
李大毛、李二毛兄弟被打得在地上嗷嗷直叫,王大全心裡「咯噔」一下,眼見陣勢不對,嚇得膽戰心驚,急忙撒腿就跑。
劉東風和邱明泉放倒了兩個人,轉身就向逃走的王大全追去,天黑心急,王大全腳下被什麼冷不防絆倒,忽然摔了個狗啃屎。
那邊火勢剛起,很快被聞聲趕來的眾人齊心撲滅,現在看著這兇手,鄰居們一個個心裡恨極,人多膽氣壯,一起大叫:「打死他們!他這是要我們的命!」
王大全狼狽地翻身坐起,眼見著好幾個青壯年已經撲了上來,他心一橫,把手裡剩下的小半桶汽油猛地揚起,劈臉向著追來的人群狂潑過去!
「呼啦啦」,一道熏人的味道,追過來的人們猝不及防就被汽油淋了一身。
王大全聲嘶力竭地狂吼一聲:「都不要過來,誰過來我燒死誰!」
「噌」的一聲,他獰笑著,猛地點燃了手裡的打火機,暗夜裡,燃起一簇幽幽火苗。
邱明泉追在最前面,猛然停住了腳步,伸手一攔身後:「大家不要動!」
劉東風冷冷怒吼:「快點放下打火機!老實投降!」
「讓我走,不然燒死你們!」王大全喪心病狂地叫著。
邱明泉一步步地,向著前面走去。他人小瘦弱,看上去毫無威脅,但是火光下那平靜的小臉看在王大全眼中,卻憑空生出一絲寒意。
又是他!這個邱家的狼崽子,不要命的小魔鬼!
「你別過來!」他驚恐地揮舞著打火機,剛扔掉的汽油桶口歪著,剩下的汽油悄無聲息地倒了出來,在他腳下流淌成一條小溪,他極度緊張下,卻毫無察覺。
「小泉,別過去,危險!」劉東風急叫,不顧自己身上的汽油,就要向前衝去,卻被邱明泉回頭厲聲喝住。
「你別過來,我身上沒汽油,不怕他。」他小聲道,目光嚴肅,竟然把劉東風震在原地。
邱明泉走到王大全面前五六步,看著他微微揚眉:「你要燒我家。」
不是問詢,是陳述句。
王大全強壓住心裡的慌亂,獰笑一聲:「那又怎樣?沒燒死你們一家三口,算你命大!」
邱明泉的身體里,已經剛剛換了人,封大總裁輕輕嘆了口氣:「我給你最後一個機會,束手就擒。假如不的話——」
他半仰起頭,那眼光像看著一個死人:「你只好去死了。」
背後微弱的火光映著他冷漠的眼,目光中滄桑深若幽潭,王大全忽然毛骨悚然,頭腦中「嗡」地一下,把手裡的打火機扔向了邱明泉!
燒死他,他是個惡鬼!……不知道為什麼,王大全心裡驚恐無比地想著。
對面的孩子在一片驚恐的叫聲中,輕輕一躲。
打火機飛旋著,落在了他附近。
騰地火光忽然燃起,竟然沿著地上蜿蜒的油線,直接撲向了王大全!
——那條漏出來的汽油線遇明火即燃,瞬間就包裹了王大全。眾人驚恐的目光里,他瞬間成了一個火球,慘呼聲在這冬夜裡響徹了夜空。……
「實在是沒想到……真的沒想到。」某個房產公司里,周總在緊閉房門的辦公室里,對著電話壓低聲音,「放火時被那片棚戶區的窮鬼們發現了,不僅撲滅了火,而且放火的全部被抓了。」
電話那頭,聲音溫和儒雅,沒有什麼波瀾:「我聽說的是,帶頭的那個,還被燒成了個焦黑葫蘆?」
彙報的周總汗都下來了:「對,王大全是受傷不輕,就怕他萬一牽扯出我來……」
「放心吧,那個人燒成那樣,應該活不下來吧。」電話那邊淡淡道,似乎毫不介意。
「那就好,那就好!」周總心裡一松,「您放心,另外兩個人,根本不知道我們的存在。」
電話里好半晌才淡淡道:「我們?……」
周總心裡猛地一驚,寒冬臘月的,額頭差點有了汗,慌忙道:「沒有沒有!您放心!這事無論如何,都不會再擴大的!」
電話那邊的人似乎沉吟了一陣,才重新開口:「我這邊準備一個剛註冊的房地產公司給你,接下來,不要再用那些見不得光的手段,就以你們的名義出面吧,直接收購。」
想了想,似乎怕他不懂,又叮囑一句:「話要說得有技巧,威懾和壓制不要落下話柄,不用我一句句教你吧?」
「當然當然。」周總諂媚地道,「放心這一次一定辦妥!」
……某處寬敞的辦公室內,一個中年男人慢慢放下電話,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他的手指在桌上慢慢叩了幾下,才端起保溫杯,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茶葉是極好的,即使在冬天,也有著極為氤氳的上好茶香。
然後,他重新拿起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
「費所長,聽說你們那裡昨天抓了幾個犯罪分子?燒傷的?」他金絲眼鏡后幽冷光線一閃,意味深長地道,「這種人渣,實在是太可惡了。其實活著才是對社會的不負責任,特別是帶頭的那種,您說對不對?」
……
昨夜的混亂已經過去了,早上起來的時候,整個大院都是一片歡騰
連夜扭送到派出所的那幾個縱火犯里,有一個就是臭名昭著的王大全,身上嚴重燒傷——帶頭的就是這個凶神惡霸,如今他都進去了,還怕什麼呢?
「小泉啊,你家房子沒事吧?要不要我們搭把手,再幫著你們翻修一下?」熱心的鄰居們一大早就在院子里嚷嚷。
「沒事的,不用。」邱明泉笑笑,昨夜的火撲滅得很及時,他家後窗只被稍微熏黑了一點,沒有什麼大礙。
說話的鄰居們這才罷休,王嬸忽然跑了過來,扭扭捏捏地送過來幾個大肉包子:「小泉啊,這是嬸子昨兒蒸的,你這個年紀,要吃點肉!」
劉琴花「撲哧」一聲笑出聲來:「哎喲,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邱明泉在一片善意的笑聲中接過了大肉包子,遞給了爺爺奶奶各一隻,靦腆地說了聲「謝謝」。
劉東風昨晚連夜去了派出所,到現在也沒有回來,昨夜對抗地痞流氓的大勝驅散了大家心中的陰霾,整個大院都是喜氣洋洋的。
爺爺奶奶飯後背著撿垃圾的大麻袋出了門。邱明泉這才按照早就訂好的計劃,鑽進了小屋。
那張用爺爺名字開戶的存摺就在床下的墊被裡。緊接著,翻開鞋盒子,他找到了裡面的現金零錢。
定期存款只有六十元整,現金有二十多元,一共八十多元的存款,這就是這個貧困家庭的全部財產。
在這個國企職工平均月薪一兩百元的時代,大多數家庭都過得緊巴巴的,月底周轉借幾元錢應急都是常事。兩位拾荒的老人靠著每天撿垃圾再去變賣,所得只夠剛剛養活他們一家三口,沒有辦法再存下什麼多餘的錢。
自從得知這個家庭所有的積蓄后,封大總裁就極其蕭索,極其痛苦地爆了一句粗口:「窮人的原始資本積累,真他-媽-的難啊!」
邱明泉握著存摺和那些皺巴巴的鈔票,心裡忽然有點慌。
「真的能賺錢嗎?」他畢竟沒有什麼生意經驗,「萬一虧了怎麼辦?會不會沒人買?」
「你在質疑我?質疑你前世所在的世-界里,資產數百億的申楚集團總裁?質疑上過《財富縱橫》的商業天才?」封睿皮笑肉不笑地道。
「沒有啦……」
「如果重生一遍,知道了所有重要經濟事件的節點,我封睿還會虧錢,那麼你不如拿塊石頭,把我這塊玉佩砸成粉末算了吧?」
邱明泉訕訕地不說話了。
他背上包,沿著郊外大路,搭上了半小時一班的公交車,一個多小時后,終於站在了熙熙攘攘的南京路上。
雖然後世的他也一直生活在繁華的東申市,可是他的生活軌跡中,和這些精美的購物商廈並沒有任何重合的地方。
記憶中,也沒有任何關於它們的影像。
「沿著這邊走,看到西藏路口,就到了。」封睿指點著,顯得格外地熟稔。
果然,走了一小會兒,邱明泉就看到了標記著西藏路的十字路口,在那邊上,一座氣派又嶄新的商場門前玻璃鋥亮。
「東申精品商廈」幾個黑體大字赫赫閃光。
還好,沒有記錯,封睿悄然舒了口氣。
他家境優渥,全家也都是當時著名商廈的常客,在他記憶中,「振興商場」、「觀海商場」、「精品商廈」還有「創興商場」,都是他小時候常逛的地方。
在最初,這裡還是東海皮件商店、人立服裝店以及采芝齋食品商店的所在地。
一直到了1988年初,黃浦區人民政府才決定把這幾家商店拆遷別處,在這裡組建了東申精品商廈。
「進去之前,先把錢取足吧。」封大總裁對著邱明泉道。
邱明泉四下張望了一下,果然,商場旁邊都不會缺少銀行。十字路口不遠出,一所小小的工商銀行營業部佇立著。
他跑了進去,從高高的櫃檯上把定期存摺和爺爺的身份證遞了過去,這個時候,沒有計算機,沒有磁條,所以連密碼都沒有。
櫃檯里的營業員端詳了他一下,如數地點好了六張十元現鈔,又結算了大半年的活期利息給他。
最後,用手寫的方式在存摺上寫下了存兌數字,再蓋上了私章和櫃檯公章。
這是在中國通脹較為嚴重的80年代末期,三年期定期存款的利息是8.28%,把定期存款提前支取出來,可是要損失一筆極為可觀的利息的!
站在了精品商廈的大堂里,邱明泉有點發暈。
比起後世的那些超級購物中心,這所小小的三層樓顯得寒酸極了,可是這裡經營的絕大多數商品,他依舊是望之卻步,完全買不起的!
門口的小廣播里,甜美的女聲在一遍遍做著新商廈的介紹。
「親愛的顧客們,本商廈正在試營業期間,竭力為您提供最好的服務和購物體驗。
「精品商廈是一家現代化的大型商業企業,建築面積7500平方米,營業面積4000平方米,共有3個樓面。
「以經營中、高檔商品為主,包括日用百貨、服裝鞋帽、家用電器、金銀飾品、皮件包箱、鐘錶等16大類近2萬種商品,多為國內外名、特、優、新產品……」
封睿微微一笑:「去三樓吧,直奔高檔文具櫃檯。」
邱明泉「哦」了一聲,目光掠過一層那些玻璃櫃檯,裡面的商品琳琅滿目,色彩鮮艷的女式服裝,鋥亮的男士皮鞋,筆挺的高檔西裝……
沿著樓梯上到了三樓,他終於在封睿的指點下,看到了位於西北角的一個櫃檯。
精美的玻璃櫃檯下,一排排漂亮的鋼筆安靜地躺在黑色的絲絨盒子里,只有少數樣品打開了筆帽,刻意地露出了金色的銥金筆尖。
在陽光的照射下,那些14K的金筆筆尖熠熠生輝,散發著歷史和時光的驕傲。
「英雄鋼筆」四個剛勁的大字商標,銘刻在櫃檯邊上,顯得格外高檔和霸氣。
精品商廈的文具櫃檯營業員王娟這幾天一直很鬱悶。
商場新開業不久,領導力排眾議,在原先的派克筆和萬寶龍專櫃旁邊,特別給本地的英雄鋼筆開了一個專門的櫃檯,說是要扶植國產精品。
可是這生意啊,一直都不溫不火的,瞧,這都試營業十幾天了,整個英雄金筆櫃檯,也沒有賣出去幾支。
說起來也不奇怪,國人要不就是購買幾元一支的便宜鋼筆作書寫工具,要不就專門去買那些高檔的外國金筆送禮,這種價格稍高的國產金筆,定位可真有點尷尬。
說貴吧比不上那些高檔外國貨,可是也足夠一個工薪家庭好幾天的飯菜錢,普通人又哪裡捨得買呢?
她坐在櫃檯里,懶洋洋地看著玻璃柜子前那個趴著的男孩,一個人跑來看鋼筆,還看了這麼長時間。
一看就是沒錢。
男孩子終於抬起了頭,一雙烏溜溜的眼睛有點羞澀和緊張,對著她道:「阿姨,這個鋼筆,能不能拿出來給我看看?」
眼前的男人,是在附近一帶橫行霸道的惡霸,當年就是他逼走了這個大院的居民,強行買下了這一片的大塊住宅和地皮。
那時候的普通人,根本不知道這一片就是日後的普東新區的所在地,在菜刀和棍棒的威脅下,他們不得不賤賣了原本屬於他們的蝸居,輾轉流落到別處。
而就在這其後的兩三年,歷史性的普東新區建設終於正式拉開帷幕,這裡就算不是寸土寸金,起碼也開始日益升值,到了後世,這裡的繁華、財富、統統再也與他們無關,導致很多家庭無片瓦遮風擋雨,一直租房度日。
……而邱爺爺的一條腿,就是在幾個月後的衝突中,被眼前的這個人硬生生打斷,後半生的一瘸一拐,也就是拜這個人所賜!
邱明泉永遠都記得,當年才十幾歲的他,被這些人推倒在地,眼睜睜看著那條粗大的木棍,向著爺爺腿上砸去。……
「他們是來強買房子的,混賬東西!」他在心裡咬牙切齒。
「這個人後來怎麼樣了?」封睿忽然問。
邱明泉一怔,回答:「他買下這些不少住宅和地皮,恰好趕上後來的新區開發……後來成了房產公司大老闆,據說非常富貴。」
封睿從鼻孔里嗤笑一聲:「恰好?你還真是幼稚。」
世人都知道1990年4月,總理在東申市宣布開發開放普東新區,可是稍微有點消息的,就該知道,真正的時間點是1988年5月,東申市政府召開的那場「開發普東新區國際研討會」!
而現在,有些魑魅魍魎,就已經聽到風聲、蠢蠢欲動了吧?
只是,一個街頭惡霸,他又何德何能知道這些歷史性的機遇呢?封睿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大院里一陣沉默。……
這個惡霸名叫王大全,手下能夠集結的地痞流氓足足有幾十人,上一次來,就堂而皇之地提出要求,用極便宜的價格購買這裡所有的住宅,說是他家要辦磚瓦廠,正需要這大片地皮。
居民們當然不願意,就他出的那點錢,還不夠在別處買上一半面積,真的收錢搬走,就只能永遠租房度日。
——
能有一片遮風擋雨的地,就算再小再舊,也是自己的家不是?
劉琴花大著膽子,先說話了:「王哥,我們大傢伙商量了一下,實在不能賣房子。我們拖家帶口的,搬家不容易,再說了,那點錢也不夠……」
王大全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她身邊怒目而視的劉東風,走了過去。
他囂張地點了點劉東風的肩膀:「我聽說,你小子到現在還沒轉正,對吧?來啊,來打我啊!」
他帶來的幾個小嘍啰哄然大笑:「見習小片警啊?好怕啊!打我們啊,我們絕不還手。」
劉東風的臉漲得通紅,牙齒咬緊了,一言不發。
是的,這些人的手段他領教過,還沒沾一下,這些流氓就能自己給自己開了瓢,然後涌去派出所,誣告民警打人!
還沒有轉正的他,遇上這種事,一輩子就毀了。
王大全笑嘻嘻地推開他,對著劉琴花小聲道:「嫂子,你兒子厲害,我也不想惹。這樣吧,待會兒我們私聊,我給你家條件好一點。你兒子呢,就別摻和了!」
劉琴花一陣猶豫,終於也閉上了嘴。牽扯上兒子的工作,由不得她不害怕。
王大全拿著木棒,左晃右晃,忽然猛地飛起一腳,把王嬸家的煤球堆一通亂砸,眼中戾氣大盛:「當我的話是耳邊風是吧?我辛辛苦苦貸款幾十萬,磚廠就等著這塊地,你們獅子大張口,這就是要我的命啊!啊?!」
吳大根猛地衝上來,就想阻止,可是卻被身後的老婆死死拉住。
王嬸嚇得連連使著眼色,壓低了聲音:「別惹這些人,聽說他們把人打殘廢過。……」
王大全滿意地看著大院的老老少少噤若寒蟬:「斷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我姓王的今天可把話放在這,下次來,就是帶著合同。誰要不簽,現在就說出來。」
「王哥,我們真的沒地方去……」有人哀求道,「孩子在這裡上學呢,我們能上哪去?王哥求求您。」
王大全冷冷地伸手揪住說話的男人,輕輕點著他:「你不幹,是吧?」
男人死死咬著嘴唇,硬著頭皮:「王哥,我家一直在附近賣菜,離了這,我們全家吃啥呢?」
王大全陰冷冷地看看他:「好,我記住你了。」
他忽的鬆開這人衣領,回頭沖著劉東風笑笑:「民警同志,我給你面子,今天不動手。」
他轉頭揮揮手,嘆了口氣:「你們不顧及鄉里鄉親的情誼,非要和我這幫兄弟作對,那可得注意點,別夜裡回來晚,莫名其妙就摔斷了腿。」
話里赤裸裸的威脅呼之欲出,大院里的老老少少都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這個王大全的惡名,可不是普通的小小作惡,附近鄉鄰都隱約傳說,他曾經殺過人,至於被他打傷打殘的,就更是不在少數。
王大全冷哼一聲,一揮手:「走!」
路過門口,正看見倚著門直直看著他的一個老婆婆,禁不住滿心厭煩,一巴掌就扇了過去:「滾,死老太婆!」
可就在那重重的巴掌就要扇上老人的臉時,一個小小的人影,卻像炮彈一樣狂衝過來,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這衝勁巨大,直把他衝擊得踉蹌後退幾步,才頓住身形,定睛一看,正迎上一雙漆黑清澈,卻燃燒著幽幽火焰的眸子。
邱明泉只覺得渾身的血都在沸騰。
他清清楚楚記得,多年前的這一幕!
這個人揚手一巴掌,把奶奶打得後腦勺磕在門板上,腦後起了個巨大的腫包,當時奶奶在床上躺了好些天,眩暈、嘔吐,可是家裡沒錢,她死活不肯去醫院,就那麼硬挨了過去。
現在回想,那起碼也是輕微的腦震蕩!
「你想怎麼辦啊,喂喂?」腦海里封大總裁驚奇地道,「你這樣衝過去,是打算一個人打四五個嗎?有考慮過後果嗎?腦子呢?」
邱明泉死死擋住了王大全,不回答封睿的問話。
他不知道接下來會怎樣,只知道拚死也不會再叫這個人傷害自己的親人。一想到不久后,這個人就會帶著棍棒上門打斷爺爺的腿,他心裡忽然就起了一絲戰慄的殺機。
殺了他,和他同歸於盡,就當這回來的一世,白來了一趟就是!
王大全可真的有點蒙了。轉眼火氣就冒了出來,鐵鉗一樣的大手抓住了邱清泉的細小手腕,往旁邊就是狠命一摔:「小王八羔子!」
邱明泉的身體畢竟還是十幾歲的瘦弱男孩,這一下哪裡敵得過,整個身體就摔了出去,跌倒在身後的煤堆上,「嘩啦啦」煤塊倒了一攤。
「我來吧?!」封大總裁的聲音透著愉快和興奮,「你看你雖然想打,可是技巧不行啊!我可是學過跆拳道泰拳詠春和自由搏擊的!」
邱明泉:「……」
這幾天,兩個人已經大致摸清了情況,兩人通過玉石吊墜心意相通,只要邱明泉這個主人主動放鬆,封睿就可以輕易掌控他的身體,也就是俗稱的上身!
邱奶奶一下急了,顫巍巍撲上去:「小泉!」
她身子還沒站穩,就已經被人猛地扒拉到一邊,一隻大腳凌空飛起,就向著地上的邱明泉踩去:「找死啊敢碰我們老大?!」
就在那大腳快要落上時,詭異的一幕卻發生了。
那男孩猛然抬頭,眼中狼一般銳利冷酷的神色一閃而逝,就好像忽然換了一個靈魂。
封大總裁愉快地掌控了不屬於他的身體!
他身子靈活一滾,就叫那大腳踢了個空,然後一隻黑黑的火鉗就瞬間橫掃過來,正狠狠砸在了那人腳踝上,發出一聲叫人耳酸的悶響。
「啊啊啊!」一聲慘叫,那人抱著腳直跳,哀嚎不已。
王大全吃了一驚,目露凶光,隨手抄起一個院子里的小折凳,劈頭就向地上的男孩當頭砸去:一個小孩都敢挑戰他的權威,這塊地還拿不拿了?
折凳帶著風聲,呼嘯而下。
……泥土飛濺,折凳狠狠地砸在了距離邱明泉幾寸遠的地上,邱明泉在千鈞一髮間,不知道怎麼,靈巧地迅疾一閃,又躲開了!
一隻並不粗壯的拳頭,風一樣擊打在王大全的后臂彎,正中麻筋,王大全只覺得胳臂一酸,折凳就再也拿不穩。
那隻鐵火鉗轉眼即至,狠狠砸上了他的膝蓋。王大全痛呼一聲,膝蓋劇痛,竟然再也撐不住,「撲通」一聲摔到地上。
脖子一緊,一隻腳就狠狠踩上了他的脖頸,邱明泉微微一用力,王大全就覺得呼吸困難,脖頸劇痛。
「放開王哥!」
「小兔崽子瘋了,找死啊?」……
劉東風終於忍不住沖了出去,擋在了幾個嘍啰面前,怒吼一聲:「誰敢上去?!」
王大全又羞又怒,在附近橫行多年,今天竟然在一個孩子這吃了癟,偏偏現在脖子被踩,稍微一動就窒息感暴增,竟然翻身不得。
「小崽子,信不信我弄死你一家人?」他一字字地往外蹦著狠話,心裡殺機暴起。
邱明泉不理不睬,足下加力,踩得他直翻白眼,然後抬起頭,看看目瞪口呆的眾人。
「你們都聽到了,是他說要殺我全家。」他慢悠悠道。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已經悄悄將那鐵鉗插進了身邊翻倒的煤爐中,裡面殘餘的火焰依舊,鐵鉗的尖嘴已經燒得通紅。
然後,就在所有人的面前,他猛地將燒紅的鐵鉗按在了王大全的手背上!……
皮肉焦糊的味道夾著凄厲的慘叫,響徹了小院。
劉東風一扭頭,震驚地僵在了當場。
「小泉……你?」這孩子,也太狠了吧?這些年沒發現啊!
「啊啊啊!」王大全被劇痛燙得喪失了理智,瘋狂地在地上扭動,「小子,你今天不弄死我,我就弄死你!」
大院里的人都身上一寒,地上的男人眼中散發著恐怖的狠厲,沒有人懷疑他這話的真實,明泉這孩子,今天怎麼忽然像是發了瘋?
邱奶奶早已嚇得魂不守舍,老頭顫抖著手,就想抄起東西去幫忙,可邱明泉猛然抬頭,看向了劉東風,眼神堅毅而冷酷。
劉東風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轉身死死攔住了老人:「大爺,您別過去,過去就是添亂!」
真正的行動者封睿心裡一松,這個小片警挺聰明。
再看向身邊的王大全時,他的目光就凝成了寒冰。
「弄死我?好啊。」他輕描淡寫地道,手裡的鐵鉗從王大全手背移開,留下一片血肉模糊,然後腳尖狠狠用力,更加兇狠地踏上王大全的脖頸碾壓,直痛得他直翻白眼,臉色紫紅。
那隻鐵鉗,再次被放進了燃燒的火堆里,片刻后,上面沾染的皮肉已經焦黑,尖頭通紅,在冬日的寒冷空氣中,逼近了王大全的頸動脈。
「你今天弄死我,這麼多人可看著呢。就算你的主子願意撈你,可以後,你得亡命天涯,躲上幾年?」他低下身,黑漆漆的眼珠子死死盯著王大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