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126隻反派

  感謝支持, 晉江唯一正版  他全身資產總共二十一兩紋銀。除了昨夜從龍頭紅名手下得來的二十兩紋銀, 就是神龍摸屍,加上前幾日一路從山上下來,沿途一邊熟悉武學,一邊順手給路過的村子里的人驅鬼治病,賺到的總共不到一兩的碎銀銅板。


  飛升前剛剛交易出去二十萬金磚的顧矜霄, 現在是真山窮水盡,極度貧窮了。


  踏雪眨眨眼,怎麼感覺有點不妙:【你,你不會要賣了我吧?】


  顧矜霄唇角勾起, 回頭看它一眼, 眨了眨眼:「怎麼會?神龍大人這麼可愛。不過, 這聽上去的確是個不錯的主意呢。」


  顧矜霄誇它可愛哦。


  神龍暈暈乎乎了一秒, 忽然聽到路過的行人談論:「那家醉香樓的烤鹿肉真是一絕啊, 鮮嫩肥美,配上那醇香美酒,真是想想口水都下來了……」


  嗷!發出一聲變形的叫聲。神龍趕緊快步小跳緊緊跟上顧矜霄。


  顧矜霄這時卻駐足不前了。


  神龍抬起小腦袋一看,前面正是一座氣派的酒樓,上書三個耳熟的字:醉香樓。


  不, 不是吧!它才給顧矜霄發過好人卡……


  正在神龍懷疑新鮮出爐的鹿生的時候, 顧矜霄已經抬步上前,卻是進了旁邊一個門。


  上面只寫了一個字:當。


  得救了。它就知道顧矜霄是個好人。


  毫無意外, 顧矜霄是要當他的琴。


  顧矜霄實在是一個很奇怪的人, 他的背包常年都很滿, 其中三分之一的空間存放著各式各樣的琴。是他升級路上所有紫色品質的琴,其中甚至都還有七十級的。


  就算有些琴外觀相同,只要名字不重複,他也留著。


  神龍帶他飛升的時候,驚鴻一瞥,記得顧矜霄的書房裡,依稀也有許多琴。


  會珍藏這麼多虛擬的無用之物的人,應該是很念舊的,吧。神龍想。


  【你怎麼不讓琴娘小姐姐來啊。】讓顧矜霄的本體親自去當他的琴,總有一種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大反派,淪落淺灘困頓擱淺,叫人心中微微不忍。


  顧矜霄不知道神龍內心糾結百轉的戲,收起銀票,轉而向成衣鋪走去。


  尾音極輕的聲音說:「顧相知看上去很好騙,不像我,他們不敢壓價。」


  啊,為了生計不惜出賣臉什麼的大反派,感覺好像更心酸了。


  踏雪圓溜溜的小鹿眼,濕漉漉的憂鬱。


  【咦,顧矜霄你要買衣服找我啊!我有整個劍三全部的外觀,一天只要一點成就。就算是其他家的校服也不在話下……】


  「你的衣服不合適,下次需要我會找你的。」


  顧矜霄換了一套極其平常的松白色書生長袍,外面罩著黑鄒紗。頭髮也束起一半,只依舊插著梅花枝的簪子。


  神龍恍惚了下,腦中不由想起現實里看到過的顧矜霄,穿著黑色的中式長袍,盤扣一直繫到鎖骨之上。


  倉促一瞥,印象里裁剪流暢挺括,面料卻好像很柔軟。皮膚白得彷彿很久不見陽光,玉似得極為細緻溫潤。眉睫又長又黑,低低的安靜地垂下,正耐心地沉吟思忖著什麼,比現在看上去沉靜神秘。一頭漆黑綢緞一樣的長發垂散下,讓五官的線條都柔和不少,只比遊戲里的琴娘稍稍凌厲一些。


  所以,神龍倉促之間照著遊戲數據修復他的生命,這才弄錯了他的性別。


  現在,它好像又看到當初的顧矜霄了。不得不說,頭髮一絲不苟整齊束起的顧矜霄,就像穿戴起了神級裝備,切換成終極形態的boss。


  兩側有劉海垂下的顧矜霄,眉眼迫人的凌厲陰鷙彷彿頓消,儘管還有些陰鬱,卻已經不會叫人有寒刃貼面的煞氣危險了。


  手動降低段位的顧矜霄,背著一把普普通通的琴,去了麒麟城最大的一處教坊。低調順利的應聘成了一名琴師。


  神龍震驚:【不是,顧矜霄你已經落魄到要賣身賣藝了嗎?!】


  對此,顧矜霄很隨意地說:「琴技生疏了,半工半讀進修學習一下,還有比當琴師更適合的嗎?」


  那倒也是。


  但是神龍卻想起了,入城的時候有人談論過,麒麟城最大的教坊背後,有奇林山莊的少爺林照月坐鎮。他是半個主人,也是裡面知音賞樂的佳客。


  顧矜霄進修琴技哪裡不能去,偏偏跑去龍頭紅名boss的巢穴底下,這就很意味深長了。


  神龍揚了揚踏雪的蹄子,發覺此事並不簡單。


  ……


  很快,整個教坊都知道,新來了一個相貌極為俊美的琴師。


  月嬋娟是這所教坊的舞樂第一人。


  演出歸來,她懶懶地梳散著頭髮。


  侍女羅衣兒捧著臉,彎彎的大眼睛抿著兩個小酒窩,正笑嘻嘻地對她轉述坊內今天的趣聞:「……我沒有見過比這書生更俊的人了,神仙一樣。他身邊還跟著一隻通體雪白的小鹿,就像溪雨大家詞里唱得那樣『風度翩翩,優雅迷人』。可是比林公子都好看。」


  「是嗎?」月嬋娟的動作一頓,女子清婉的音色溫柔滴附和,透著一絲心不在焉。


  機靈的少女卻沒有發現,肯定地點頭笑著:「大家不是缺一個琴師嗎?你選他,坊主肯定依。就是沒事看看,心情也好啊。好不好嘛?」


  月嬋娟可有可無地點了點頭。


  她的舞,對琴音的要求不算太高,只是意境一定要相投。若是個有風骨的書生,倒也還算相合。只不過,若是個相貌風流招惹事端的,恐怕就要避諱些了。


  下午的時候,顧矜霄負琴前來。


  周圍都是沒有演出的人,一面等候被挑選,一面三三兩兩閑聊訴說著,諸如坊中有哪些大家需要琴師,哪些人好相與,哪些脾氣古怪卻有好本事,或是哪些人有自己相熟的班底,輕易不收生人。


  不管聊著什麼,眼神有意無意都會掃過廳中一隅。


  那位衣著低調,即便一語不發都依舊鶴立雞群的琴師。他面前擺放著一把外形樸素大氣,做工卻極為精良的琴。一雙骨節修長完美的手指,在琴弦上彈著舒緩簡單的曲調。


  最顯眼的不是他身邊卧著的頗具靈性的雪白小鹿,而是那個人低頭斂眸,被兩側劉海遮掩了,卻仍舊顯然至極的臉。


  教坊的藝人,相較一般人對美好的事物更為熱愛,也更善於捕捉髮現美。只是礙於他生人勿近的氣場,這才一個個矜持了,沒有主動上前交談。現在自然要多看幾眼的。


  很快,話題里談論的人物陸續出現了。


  在坊內幾個受人敬重的大家中,作風最為雷厲風行的,不是善舞劍的月嬋娟,也不是一口清亮婉轉妙音的溪雨。而是擅長跳各國舞蹈,有異域血統的驚鴻。


  跳舞的衣服相比較一般的常服,自然是色彩鮮艷制式美麗許多。但高鼻深目的驚鴻,除開表演時候的熱烈,平日卻冷若冰霜,不苟言笑。


  她第一個下來,誰也不看就坐到尊位上,侍女替她攏了攏身上的薄披風。她就閉目養神起來。


  周圍的人自然頓時放緩聲音,直至鴉雀無聲。


  好在很快其他的大家姑娘、先生少爺都陸續到場了。


  驚鴻細長的黛眉已然很不耐煩,不等管事的開場白,直接站起來要走。


  管事急忙去攔,笑容可掬地說著軟話,讓她無論如何也挑一個補充。


  驚鴻一臉冷漠:「坊主的人挑選過的,自然都是人才,還有什麼好挑的?既然如此,就選裡面相貌最俊的給我,我的舞蹈不需要最佳的音樂伴奏,卻需要最美最好的裝飾陪襯。」


  管事的臉上滴水不漏,毫無疑慮:「是,驚鴻大家的舞姿,無人不知。您的規矩我們也懂,坊主早就交代了。事肯定辦得妥妥噹噹。」


  驚鴻輕嗤一聲,不知意思是知道了還是冷笑。隨即目中無人的徑直離開,從頭都沒有看這裡的人一眼。


  人走了,管事輕咳一聲,臉色水似的沉,輕柔的嗓音聽不出是喜是怒:「登記一下,將莫先生錄在驚鴻大家的名冊里。」


  有了驚鴻方才狂妄刺耳的話,知道的不知道的自然下意識都去看,誰是那位被欽點的莫先生。


  那位還沒如何,已然貼上最美最俊裝飾品標記的池魚。


  「神龍大人誕生自幽冥枉死城,還怕死人嗎?」顧矜霄平靜的聲音微帶笑意。


  【我就是死的,我當然不怕已經死了的。】神龍很是虛弱了,【我怕的是那些好像死了又好像沒死,不知道什麼的東西。】


  「這樣,那我就幫神龍大人看看。」


  顧矜霄沒有管那嚴嚴實實關上的門,依照原來的計劃,轉過屏風,進到內室。


  窗外都被精鐵打造的機關籠罩,室內的光線立時昏暗許多,但還是能看清些許。


  一個穿著寶藍錦衣的青年,端端正正地跪坐在一處矮塌上。


  面前擺放著一盤珍瓏棋局,他似是凝神抿唇,專註地思量著,如何解開棋盤的死局。


  顧矜霄走到他身邊,四周一片安靜。


  這錦衣青年,袖子微寬,腰帶緊束,從穿著看是個很講究古風的高傲劍客。


  顧矜霄沒有動他,手指捏起一枚棋子,隨手落子在棋局對應的位置上。


  啪。輕輕一聲。


  「誰?」這跪坐低頭不動的青年,緩緩抬頭。緊繃嚴謹的面容,生硬得像一張炮製的面具。


  顧矜霄坐在案幾邊沿,向他的方向側身,面對面看著那張彷彿脫去水分的臉。


  「我能幫你什麼忙……」他頓了頓,嘴巴開合說話了。


  這一次顧矜霄看清楚了,聲音並不是從男人的聲帶發出的,而是從他的肚子里。


  顧矜霄低聲說:「這真是最像假人的真人了。」


  這是一具脫干水分,但並沒有完全死去的乾屍。外表看上去,就和現代人製作的動物標本一樣,栩栩如生。身上有一股死去的,動物皮毛的淡淡臭味。


  可是,他的關節卻不知為什麼,還沒有全然的僵硬,還可以動。還能被人以不可知的方式操作著,根據外界的聲音,發出早就設定好的話語。


  神龍抖抖索索的:【我沒有感覺到一絲生氣,這具身體死氣滿滿,早就該化作白骨。可是,他真的不算我們幽冥界的,他身體的死氣竟然是活的。里世界是有人在煉魂,這個可是有人在煉屍啊。】


  沒聽到聲音,這個人就不動了。頭頂沒有血條,只有三個問號。


  顧矜霄甚至不確定,他是不是燕雙飛。但依稀記得,沐君侯曾說過,燕雙飛使得一手好暗器。


  神龍很崩潰了:【幽篁小姐姐好過分,小黑屋就小黑屋,幹什麼把我們琴娘小姐姐和活死人關在一起?】


  「你覺得是林幽篁乾的?」顧矜霄好整以暇,坐在棋盤另一邊的座位上,目光認真地復盤了一下棋局。


  【她不是才說了,想把你關起來嗎?也是她指路你來這,說燕雙飛在。不是她難道還能是燕雙飛嗎……】


  門外忽然一聲輕快醇厚的男聲,含著笑意道:「相知姑娘,多有得罪了。」


  神龍:【……】


  顧矜霄頭都沒抬,平靜地說:「罪在何處?不見得,只是因為把我關起來吧。」


  男人似是頗覺有趣的輕笑一聲:「在下也是迫不得已。落花谷和奇林山莊的婚約,眼看在即,在下的母親卻一直不能接受幽篁。在下只好想一個法子,對外正常嫁娶,只在落花谷里,帶回去一個新嫁娘,哄母親我是娶了林家四小姐。」


  顧矜霄擺下白子,又換了黑子思忖,口中淡淡地隨口道:「李代桃僵,這想法不算錯,只是瞞過令堂一時容易,長久如何解決?」


  門外疑似燕雙飛的男人笑說:「這就不勞相知姑娘煩憂了,落花谷向來與世隔絕,等閑消息不會傳入她老人家耳中。婚後在下也要踏足江湖,自然一年難以相見幾回。等兒孫滿堂,她老人家知道了,也已經無法再做什麼了。」


  「這個忙,也不算特別難為人。燕公子為何不好好與我言說?上來就是這樣一出。」顧矜霄轉眼間,已經左右手走了黑白棋子各兩步。


  這膠著的死局,轉眼就活了起來。


  燕雙飛歉意地笑了笑,只是對這樣少年成名的江湖豪門公子而言,這點歉意更像是一點妝點風度的謙遜。


  「給相知姑娘賠個不是。只是,世人皆知,落花谷行事神秘,至今無人能說出谷中坐落何處。此事又關乎重大,不能外傳。相知姑娘無意闖入這裡,燕某也無法當做什麼都沒發生。只好強行請姑娘幫這個忙了,事成之後,一定謝姑娘大恩。」


  顧矜霄側首,看著旁邊一動不動的活屍,眉宇之間一片清寂:「燕雙飛,你想出這個主意,幽篁小姐知不知道?」


  門外的燕雙飛說:「幽篁自然和我心意相通。」


  顧矜霄唇角輕輕揚起,平靜地說:「既然如此,這個忙我就幫了。」


  「姑娘願意配合,自然是好極了。」


  然而即便顧矜霄答應合作,房子外面的機關鎖還是沒有要解開的意思。


  神龍聽完,很氣地說:【人渣!這麼對我琴娘小姐姐,鄙視他。】


  顧矜霄不緊不慢,繼續落子:「你打算什麼時候帶我回落花谷,其實,身為一個大夫,除了救人,我什麼也做不到。燕公子沒必要這麼防備。「


  門外的人笑言:「相知姑娘誤會了,此處的機關並非是在下的本意,豈會一直困著相知姑娘,等拿鑰匙的人來了,這機關自然是要打開的。煩請相知姑娘和我一起,稍等上片刻。」


  顧矜霄沒說什麼,低頭下完了那盤棋。


  不多時,果然聽得門外的人說了句什麼,然後便是鑰匙插入孔竅,機關被徹底開啟的聲音。


  一陣齒輪滾動的聲音后,那扇門又打開了,整個室內都一陣亮堂。


  方便顧矜霄看清,對面那身寶藍色錦服的活死人的臉。


  那張臉的皮膚果然泛著脫水的蒼白,看面相是個嚴謹傲氣的人。


  顧矜霄抬眸,走進來的燕雙飛臉上帶著飛揚輕鬆的笑意,面容打扮和對面這個活死人竟然有幾分相似。


  「燕雙飛,「顧矜霄平靜地說,」落花谷還會練活屍?「


  燕雙飛的目光掃過坐著的乾屍,唇角揚起一抹愉快的笑容:「落花谷以暗器見長,最出名的是鑄造武器的功夫。以人體煉鑄兵器,一直是個叫人難以放下幻想的傳說。這可不是什麼活屍,這是谷中自願將自己鑄成神兵的大賢。他叫微風。」


  「是嗎,真期待早點見到落花谷。燕公子打算何時啟程?」


  「明日一早。姑娘請,我帶你去客房休息。」


  顧矜霄走出這正堂,發現四周的地面像是下過一陣小雨,到處都濕漉漉的。


  空氣中有一種似有若無的花香,細細一嗅,味道會忽然變濃,再嗅就越來越淡。


  在這花香中,夾雜著一股淡淡的腥氣,就和所有雨過天晴后,草葉和土的澀味一樣。


  顧矜霄伸手,自然地拉住那沉默低著頭的活屍:「方才黑暗裡,微風一直陪著我,左右燕公子還要再派人來,不如就還是他吧。」


  燕雙飛眉目飛揚,笑著頜首:「便如姑娘所願。」


  遠處天色昏暗,天快要黑了。


  顧矜霄原路出了垂花門,來到之前和林幽篁分別的地方。


  府里的人見了燕雙飛,紛紛低頭行禮,一片沉默又井然有序的按部就班。


  一路無話,顧矜霄進了一處種著梧桐樹的小樓。


  周圍不是高牆,就是其他毗鄰的屋宇,唯一的出口一定經過前方燕雙飛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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