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第 111 章

  感謝支持, 晉江唯一正版  內行人卻不會作此想法, 很多人都拿她們兩個比較。月嬋娟自然的就會對驚鴻的事情, 相較其他人更為敏感在意一些。


  舞者得罪為自己配樂的琴師,絕不是什麼無關緊要的小事,驚鴻卻敢如此明目張胆,未免對自己也太自負了些。難道她真是越來越瘋魔了不成?


  月嬋娟原本毫無興緻,不由也好奇起來, 那個無端被貶作陪襯的莫琴師是何反應?


  然後,月嬋娟一眼就看到了人群里那個人。心微微的提起, 再沒有落下來。


  那人低著頭,最先叫人注意到的, 是他線條分明淺色的唇,唇角微微翹起一個似冷非嘲的弧度。叫人不知,他是不豫還是不在意?

  眼尾的陰鬱和眉宇的矜傲,都不外露。捕捉到的瞬間, 卻叫人心底感到一陣幽深的涼意。一個落魄無害徒有清高的書生罷了, 不知為何,卻有一種難以言說的引人的神秘。


  他站起來,一言不發, 只是抱起了自己的琴,隨後便旁若無人的跟隨引路的小廝走了。從頭到尾,似乎他的世界里也沒有過旁人。


  直到徹底離開, 滿座之人才像是從寂靜里復甦。


  溪雨掩口, 發出一陣輕靈悅耳的笑聲:「哎呀, 這下誰是誰的陪襯,就不好說了呢。」


  月嬋娟看了她一眼,唇角只隨意牽了牽。


  人走了,挑選琴師的事情還是要繼續。只是不知怎的,分明才開始,眾人卻無端覺得心不在焉沒意思起來,匆匆隨意選了人,填充班底,之後就散了。


  小廝把人帶到驚鴻大家練舞的院落,領了賞就告退了。


  一臉冷漠的驚鴻,閉著眼睛隨口叫身邊的侍女去拿燉品,起身看也不看道:「跟我來,習舞的區域在這裡。我帶你認識一遍我所有的舞蹈種類。」


  走過一處練習雀屏舞,因而樹立起眾多屏風的地方。


  驚鴻猛地轉身,一把拉過這琴師的手腕,臉上驚喜急切:「公子當真有辦法助我達成所願?」


  琴師神色不變,漆黑的目光靜靜地看著她,分明危險卻又叫人甘願墜入。他的唇角尚未牽起就已落下,如同尾音極輕優雅從容的聲音:「我不是已經來了嗎?」


  事情,還要從上午顧矜霄去教坊應聘琴師說起。


  顧矜霄本體的時間有限,自然要省著用,因此,走的是最近的直線。


  路過一處偏僻的院牆,忽然聽到裡面一男一女在進行一種危險的交易,並且好像談崩了。


  女子怒極冷厲的聲音:「放肆!我花重金請你,你臨時毀約已是無恥,居然還敢威脅我?」


  男人輕蔑的說:「那你喊啊,你敢把你買兇-殺人的買賣宣揚出去嗎?你讓要被你刺殺的官老爺做主啊。大爺我真是好怕啊。哈哈哈哈。」


  女人似是深深壓下了怒氣:「好。當我有眼無珠,拿著錢滾吧。」


  「別啊,」男人的聲音轉而輕佻,「我又沒說我不殺,只是你的酬金還不夠,你若再加上自己,天王老子也殺得了。」


  「不用了。我雖不是你們武林中人,卻也明白,言而無信的殺手,手藝通常都不怎麼樣。你若不滾,我喊人過來,大庭廣眾你就敢承認自己見不得光的身份嗎?」


  「你!不過是個娛人賣笑的玩意,你以為你比那些粉頭強在哪裡?老子今天就做做善事,叫你和你那短命的一家地府團圓去。」


  驚鴻眼前一陣眩暈,含恨的聲音,艱難地:「……混蛋……我做鬼都不、放——」


  恍惚之間,一聲清越短促的琴音在她耳邊響起。


  掐在驚鴻脖子上的,男人粗糙陰冷的手忽然一松,她竭盡全力一腳蹬開,爬出去劇烈地咳嗽著。


  倉皇回首去看,卻發現那個殺手伏在地上一動不動,死了一樣。


  一個格外俊秀儒雅的書生,不知何時站在了一旁,反手將琴負在背上。


  對上驚鴻極力冷靜仍然惶恐的目光,那書生並不上前,垂眸看著她的手指,用一種奇異的聲音說:「你跳舞的指甲很漂亮,這種時候應該毫不猶豫,朝他的眼睛刺下去。」


  驚鴻看著自己精心保養的指甲,漂亮的眼中閃過一絲厲色,竟然當真連撲帶爬到死去的殺手身上……


  鮮血濺到她嬌嫩無暇的臉上,驚鴻卻一點也不在意,反而如同索命的女鬼一般笑了。剛剛經歷死亡顫慄的心,頓時平靜:「多、多謝先生,救命之恩。我記下了!」


  顧矜霄平靜地看著她,唇角緩緩地勾起,竟是少見的暖色:「我殺了你花錢買來的殺手,他的單我就替他接了。你想殺誰?」


  ……


  當時,化形成踏雪小鹿的神龍,正等在教坊的前院大廳,享受著一眾小姐姐小哥哥們的關愛讚美,樂不思蜀。


  現在看到眼前這一幕神轉折,自然很是懵逼。


  顧矜霄便為它解釋了一下。


  江湖崛起的時候,通常朝廷都很式微。比如這麒麟城,城內地方官還要倚仗奇林山莊的力量來防護治安。


  與此同時,當今有權有勢的官員,多多少少都有自己的江湖身份和勢力。


  驚鴻的仇人卻是比這城內的執政官還要大的來頭,他是天都城守衛軍的總指揮,叫繆霆。按理來說,連麒麟城都只是他的轄區之一。


  當然,實際上在林家的百年望族勢力面前,繆霆這種借勢上來的江湖草莽,並不敢真的指手畫腳。一直以來,二者都井水不犯河水。


  但是,眾所周知,下一代的林家少主卻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病弱公子。繆霆的野心頓時有些按耐不住了。這幾日便來了麒麟城視察。


  驚鴻和繆霆的仇怨,說來也簡單,無非是強盜與官吏之間的仇。


  不幸又荒誕的是,強盜一朝借勢乘風而起,反而穿上官吏的服飾。昔日的仇人成了自己的屬下,黑白顛倒之下,當然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驚鴻一家滿門被殺,而她因為身為胡姬的母親的保護,又年紀小貌美,僥倖不死被販賣他國。官宦之後,淪為伎樂。


  驚鴻心心念念報仇,輾轉回到中原,藏身在仇人勢力下的死角。但一個教坊舞者,再大的本事也只是被稱一聲大家。她除了用銀錢買殺手行刺,還能有什麼法子?

  驚鴻滿眼祈求地望著顧矜霄:「只要能報仇,我所有的身家我的命都盡可以拿去。」


  她這時候沒有人前的桀驁,神情已存死志:「我籌備了十年,只有這幾日才是離他最近的時候。可繆霆不近女色,為人殘暴狠辣,我便是連近他的身都做不到。先生若能殺他,脫身之事就交給我。必不叫先生為難。」


  驚鴻虛歲已然十八,不知道還能跳多久的舞。若是錯過這次,她恐怕到死都報仇無望。


  顧矜霄自然聽出她意圖頂罪自殺的打算,漆黑的眸光靜靜地落下,不緊不慢道:「你還小,不懂得一個道理。不要隨意許出自己的全部,尤其是隨意出賣自己。往往拆開來的東西,比整件更貴重有用。包括人,也是一樣的。」


  一隻雀鳥有何珍奇?一盤雀舌卻是頂級豪奢都拿去誇耀的珍稀。


  驚鴻目不轉睛地看著那雙漆黑似笑非笑的眼眸,像是墜落入一片危險又浩渺的河流。


  聽到那尾音極輕的聲音,像絲綢擦過劍的寒芒:「你的命你的人或許不值什麼,但你的舞技,你的容貌,你的才情智慧,甚至只是微笑,卻可以價值連城,有叫人生叫人死的力量。」


  驚鴻怔愣迷茫地看著他,她不覺得自己有這本事,可是眼前的人卻一定是有的:「我只是一個普通的舞姬。先生怎麼說,我就怎麼做。」


  「既然你把命給了我,那它就是我的了。好好活下去吧。」顧矜霄平靜的遠去。


  ……


  麒麟城官吏晏請總指揮使繆霆,挑選城中教坊大家入府獻藝。


  繆霆為人狠辣又睚眥必報,官員下屬唯恐出紕漏,仔細排查入內的所有人。連月嬋娟都因為劍器不吉,被排除在名單之外。


  府衙的人仔仔細細查看過這琴師的琴,按理來說連衣物也要摸查一下的,卻對上那雙眸光漆黑,眼尾陰鬱矜傲的眼睛。


  心忽然戰慄的一顫,見他對著自己輕輕勾唇。


  恍惚之間,查驗小吏的手便無法放上去了。紅了耳朵不敢直視,不知是懼還是……只小心地奉還了琴。


  聽到要介紹琴娘小姐姐的出場了,神龍興奮至極。


  【快快快,長歌門太白先生門下折仙——不,謫仙弟子顧相知!這稱號逼格夠不夠?不夠我再加……】


  顧矜霄:「長歌門顧相知。」


  神龍怨氣盈頭:【……為什麼為什麼你這麼對我琴娘小姐姐?你是不是不愛她了,打算留著稱號給顧莫問刷?】


  顧矜霄表示,你見過我們門主出場是十幾個稱號加一起連篇累牘的嗎?


  逼格向來都是越簡單越高。


  神龍:【對哦。你說得好有道理。】


  幾人交換過姓名。


  顧矜霄目光轉向司徒錚。少年劍客的臉色雖然不再蒼白,但是仍舊冷峻如頑石。


  「不用你負責,替我看顧一下身體,就算兩清。」


  琴娘小姐姐那張臉染了血色,在顧矜霄目下無塵的神情下,越發襯得容色清冷如仙,眼神空靈不在紅塵。


  近距離直視對人的衝擊,某種程度上不亞於顧矜霄本人那張反派臉帶來的精神壓迫。


  司徒錚下意識獃獃地點頭。


  下一刻顧矜霄便掐指擬訣,身上的衣服隨著一道陰陽八卦紋波激蕩,又變成方士那套神秘的裝束。


  頭頂的藍色燈籠也一併消失不見,似乎又去了某個亡者的世界,為它的主人引路開道。


  司徒錚遲來的心跳撲通撲通加快,耳朵都微微一紅。


  沐君侯卻打趣不起來,笑著嘆息一聲:「準備一輛車,我們回烈焰庄。」


  ……


  里世界。


  顧矜霄徑直飛到還魂歸體前的村寨。


  遊魂還在竊竊私語。


  「自從咱們做了無本的買賣,村人就不歡迎我們回去,這可怎麼辦?」


  「嘿嘿嘿有位貴人請我們做一筆好買賣,有隻大肥羊要從這過呢,他只要人東西都給我們處理。」


  「幹完這一票,我們就收山。」


  「好疼啊,我怎麼這麼疼,你見我的手了嗎?」


  「我的腦袋呢?哪去了?」


  顧矜霄徑直走過去:「請你們劫人的人,長什麼樣?」


  聞到生人的味道,瞬間所有兇殘的孤魂野鬼都紅了眼睛,扭頭盯過去。


  滲人的笑聲:「又是一頭肥羊,好香啊。」


  顧矜霄尾音極輕的聲音,優雅平和地:「你說誰是肥羊?」


  冒著黑氣的眾幽魂猙獰嗬嗬,不懷好意地望去,望見一張極為尊貴俊美的臉。


  長眉入鬢,鳳眸臨下,眼波漆黑如深淵吸走所有墜落其中的星光。線條淡漠的唇邊沁著一縷似有若無的笑,像執著鴆酒的手指后諱莫優雅的隱喻。高貴倨傲的臉頰上一道血色殘痕,沾染著修羅地獄回歸后尚不及拭去的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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