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105隻反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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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雪歪著優雅美麗的小腦袋, 輕輕呦呦一聲:【顧矜霄,我們現在幹什麼?】


  顧矜霄看了一眼,心裡不禁被可愛到, 摸摸它小小的鹿角, 輕聲道:「去賺錢。」


  他全身資產總共二十一兩紋銀。除了昨夜從龍頭紅名手下得來的二十兩紋銀, 就是神龍摸屍, 加上前幾日一路從山上下來,沿途一邊熟悉武學,一邊順手給路過的村子里的人驅鬼治病,賺到的總共不到一兩的碎銀銅板。


  飛升前剛剛交易出去二十萬金磚的顧矜霄,現在是真山窮水盡,極度貧窮了。


  踏雪眨眨眼,怎麼感覺有點不妙:【你, 你不會要賣了我吧?】


  顧矜霄唇角勾起, 回頭看它一眼,眨了眨眼:「怎麼會?神龍大人這麼可愛。不過,這聽上去的確是個不錯的主意呢。」


  顧矜霄誇它可愛哦。


  神龍暈暈乎乎了一秒, 忽然聽到路過的行人談論:「那家醉香樓的烤鹿肉真是一絕啊, 鮮嫩肥美, 配上那醇香美酒, 真是想想口水都下來了……」


  嗷!發出一聲變形的叫聲。神龍趕緊快步小跳緊緊跟上顧矜霄。


  顧矜霄這時卻駐足不前了。


  神龍抬起小腦袋一看, 前面正是一座氣派的酒樓, 上書三個耳熟的字:醉香樓。


  不, 不是吧!它才給顧矜霄發過好人卡……


  正在神龍懷疑新鮮出爐的鹿生的時候,顧矜霄已經抬步上前,卻是進了旁邊一個門。


  上面只寫了一個字:當。


  得救了。它就知道顧矜霄是個好人。


  毫無意外,顧矜霄是要當他的琴。


  顧矜霄實在是一個很奇怪的人,他的背包常年都很滿,其中三分之一的空間存放著各式各樣的琴。是他升級路上所有紫色品質的琴,其中甚至都還有七十級的。


  就算有些琴外觀相同,只要名字不重複,他也留著。


  神龍帶他飛升的時候,驚鴻一瞥,記得顧矜霄的書房裡,依稀也有許多琴。


  會珍藏這麼多虛擬的無用之物的人,應該是很念舊的,吧。神龍想。


  【你怎麼不讓琴娘小姐姐來啊。】讓顧矜霄的本體親自去當他的琴,總有一種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大反派,淪落淺灘困頓擱淺,叫人心中微微不忍。


  顧矜霄不知道神龍內心糾結百轉的戲,收起銀票,轉而向成衣鋪走去。


  尾音極輕的聲音說:「顧相知看上去很好騙,不像我,他們不敢壓價。」


  啊,為了生計不惜出賣臉什麼的大反派,感覺好像更心酸了。


  踏雪圓溜溜的小鹿眼,濕漉漉的憂鬱。


  【咦,顧矜霄你要買衣服找我啊!我有整個劍三全部的外觀,一天只要一點成就。就算是其他家的校服也不在話下……】


  「你的衣服不合適,下次需要我會找你的。」


  顧矜霄換了一套極其平常的松白色書生長袍,外面罩著黑鄒紗。頭髮也束起一半,只依舊插著梅花枝的簪子。


  神龍恍惚了下,腦中不由想起現實里看到過的顧矜霄,穿著黑色的中式長袍,盤扣一直繫到鎖骨之上。


  倉促一瞥,印象里裁剪流暢挺括,面料卻好像很柔軟。皮膚白得彷彿很久不見陽光,玉似得極為細緻溫潤。眉睫又長又黑,低低的安靜地垂下,正耐心地沉吟思忖著什麼,比現在看上去沉靜神秘。一頭漆黑綢緞一樣的長發垂散下,讓五官的線條都柔和不少,只比遊戲里的琴娘稍稍凌厲一些。


  所以,神龍倉促之間照著遊戲數據修復他的生命,這才弄錯了他的性別。


  現在,它好像又看到當初的顧矜霄了。不得不說,頭髮一絲不苟整齊束起的顧矜霄,就像穿戴起了神級裝備,切換成終極形態的boss。


  兩側有劉海垂下的顧矜霄,眉眼迫人的凌厲陰鷙彷彿頓消,儘管還有些陰鬱,卻已經不會叫人有寒刃貼面的煞氣危險了。


  手動降低段位的顧矜霄,背著一把普普通通的琴,去了麒麟城最大的一處教坊。低調順利的應聘成了一名琴師。


  神龍震驚:【不是,顧矜霄你已經落魄到要賣身賣藝了嗎?!】


  對此,顧矜霄很隨意地說:「琴技生疏了,半工半讀進修學習一下,還有比當琴師更適合的嗎?」


  那倒也是。


  但是神龍卻想起了,入城的時候有人談論過,麒麟城最大的教坊背後,有奇林山莊的少爺林照月坐鎮。他是半個主人,也是裡面知音賞樂的佳客。


  顧矜霄進修琴技哪裡不能去,偏偏跑去龍頭紅名boss的巢穴底下,這就很意味深長了。


  神龍揚了揚踏雪的蹄子,發覺此事並不簡單。


  ……


  很快,整個教坊都知道,新來了一個相貌極為俊美的琴師。


  月嬋娟是這所教坊的舞樂第一人。


  演出歸來,她懶懶地梳散著頭髮。


  侍女羅衣兒捧著臉,彎彎的大眼睛抿著兩個小酒窩,正笑嘻嘻地對她轉述坊內今天的趣聞:「……我沒有見過比這書生更俊的人了,神仙一樣。他身邊還跟著一隻通體雪白的小鹿,就像溪雨大家詞里唱得那樣『風度翩翩,優雅迷人』。可是比林公子都好看。」


  「是嗎?」月嬋娟的動作一頓,女子清婉的音色溫柔滴附和,透著一絲心不在焉。


  機靈的少女卻沒有發現,肯定地點頭笑著:「大家不是缺一個琴師嗎?你選他,坊主肯定依。就是沒事看看,心情也好啊。好不好嘛?」


  月嬋娟可有可無地點了點頭。


  她的舞,對琴音的要求不算太高,只是意境一定要相投。若是個有風骨的書生,倒也還算相合。只不過,若是個相貌風流招惹事端的,恐怕就要避諱些了。


  下午的時候,顧矜霄負琴前來。


  周圍都是沒有演出的人,一面等候被挑選,一面三三兩兩閑聊訴說著,諸如坊中有哪些大家需要琴師,哪些人好相與,哪些脾氣古怪卻有好本事,或是哪些人有自己相熟的班底,輕易不收生人。


  不管聊著什麼,眼神有意無意都會掃過廳中一隅。


  那位衣著低調,即便一語不發都依舊鶴立雞群的琴師。他面前擺放著一把外形樸素大氣,做工卻極為精良的琴。一雙骨節修長完美的手指,在琴弦上彈著舒緩簡單的曲調。


  最顯眼的不是他身邊卧著的頗具靈性的雪白小鹿,而是那個人低頭斂眸,被兩側劉海遮掩了,卻仍舊顯然至極的臉。


  教坊的藝人,相較一般人對美好的事物更為熱愛,也更善於捕捉髮現美。只是礙於他生人勿近的氣場,這才一個個矜持了,沒有主動上前交談。現在自然要多看幾眼的。


  很快,話題里談論的人物陸續出現了。


  在坊內幾個受人敬重的大家中,作風最為雷厲風行的,不是善舞劍的月嬋娟,也不是一口清亮婉轉妙音的溪雨。而是擅長跳各國舞蹈,有異域血統的驚鴻。


  跳舞的衣服相比較一般的常服,自然是色彩鮮艷制式美麗許多。但高鼻深目的驚鴻,除開表演時候的熱烈,平日卻冷若冰霜,不苟言笑。


  她第一個下來,誰也不看就坐到尊位上,侍女替她攏了攏身上的薄披風。她就閉目養神起來。


  周圍的人自然頓時放緩聲音,直至鴉雀無聲。


  好在很快其他的大家姑娘、先生少爺都陸續到場了。


  驚鴻細長的黛眉已然很不耐煩,不等管事的開場白,直接站起來要走。


  管事急忙去攔,笑容可掬地說著軟話,讓她無論如何也挑一個補充。


  驚鴻一臉冷漠:「坊主的人挑選過的,自然都是人才,還有什麼好挑的?既然如此,就選裡面相貌最俊的給我,我的舞蹈不需要最佳的音樂伴奏,卻需要最美最好的裝飾陪襯。」


  管事的臉上滴水不漏,毫無疑慮:「是,驚鴻大家的舞姿,無人不知。您的規矩我們也懂,坊主早就交代了。事肯定辦得妥妥噹噹。」


  驚鴻輕嗤一聲,不知意思是知道了還是冷笑。隨即目中無人的徑直離開,從頭都沒有看這裡的人一眼。


  人走了,管事輕咳一聲,臉色水似的沉,輕柔的嗓音聽不出是喜是怒:「登記一下,將莫先生錄在驚鴻大家的名冊里。」


  有了驚鴻方才狂妄刺耳的話,知道的不知道的自然下意識都去看,誰是那位被欽點的莫先生。


  那位還沒如何,已然貼上最美最俊裝飾品標記的池魚。


  【這裡大凶,你進來做什麼?】戲參北斗趕緊後腳跟進來。


  顧矜霄已經走到祠堂門口了。


  在枉死城的倒影世界里,這裡什麼都沒有,只有和外面如出一轍的陰森空蕩。


  只不過,地面的血跡暗痕更明顯了。彷彿怨氣凝成實質,隨時都要拔地而出。


  顧矜霄的神情很冷,枉死城倒影的落花谷,被彌天漫地的鬼氣遮掩,天彷彿都像隨時要傾塌下來的黑幕,所到之處都烏壓壓的。


  可是,顧矜霄的膚色卻像夜裡發光的雪似的,清冷無暇的白,比月光還要皎潔。鴉羽似得烏黑眉睫,冷冷得一動不動,愈發顯得凌厲陰鬱。卻又矜傲無情得動人心魄。


  【看不出什麼的,外面的谷中之人都去了枉死城。燕家的族人們都死在這裡了,屍骨無存,魂魄也都消散了。就像被吸走了所有皮肉骨血,只剩一截一指長的骨石,連靈魂都沒放過。】


  顧矜霄眉目不動,輕聲說:「死成這樣,就算天地靈氣找你,歌盡影聲也沒有什麼辦法。」


  【是哦。不會是燕雙飛這麼噁心吧,殺人不過頭點地,他把人家全家老少的血肉,都用邪魔外道的功法吸走了……】


  「如果是他做的,那你應該在他身上,能看到衝天的邪氣怨恨才是。」


  神龍虛弱地說:【我已經放棄觀氣了,我連是不是女裝大佬都看不出來,觀什麼氣?】


  顧矜霄橫琴在手,神龍趕緊撲上去壓住琴:【別別別,別彈。你再使一回窺伺天機的迴夢逐光查看過去,反噬來了怎麼辦?顧莫問那具身體還在咱們的據點給你打坐呢,琴娘小姐姐的身體虛弱二十四小時,我怕燕雙飛把你也吃得屍骨無存。】


  「如果燕雙飛的本事,不但能把這些人血祭,還能當真叫他們魂魄無存,顧相知虛不虛弱,還能阻止他吃或不吃嗎?」


  顧矜霄無動於衷,眼尾的陰鬱,被薄冰棱一樣的眸光凍住。他其實從無絲毫怒意,目下無塵的平靜,卻叫人如同面對錶面尊貴矜持,內里陰鷙無常的暴君一般,不敢造次。


  神龍整個龍纏到琴身上去,心裡苦:【那你就別玩什麼武林天驕養成計劃了,讓琴娘小姐姐切輸出心法,給他一套懵逼圈,平沙他!】


  顧矜霄聲音甚至很溫柔,輕輕地說:「不行,琴娘小姐姐這麼美,聖母白蓮花養成計劃不能半途而廢。別抱著我了。」


  【我就怕萬一他兇殘到把琴娘小姐姐也變成活死人,把你的魂魄也困在活屍里,我還怎麼給你回營地復活?你真的死也不打算崩人設?】


  「他有沒有這個本事,還是二說。別抱著我,我得看清楚,做這一切的到底是誰?」


  這是顧矜霄第二次說別抱他了,可是神龍很委屈:【我沒抱你啊,我只抱琴了。】


  它雖然很想抱顧矜霄的腰來著,但是不敢造次啊。


  顧矜霄垂眸向下,唇角微抿:「回去,看來是有人來了。」


  外面,顧矜霄入定后,十五個活屍圍成一團靠過來。


  顧矜霄周遭的白光卻叫他們半步靠近不能,只能不斷在原地打轉。


  這些活屍並無惡意,但是在旁人眼裡,卻是一群活死人想要襲擊被他們圍困的人。


  鶴酒卿本是追著濃郁邪惡的死氣而來,不料這裡竟然真的有活人被襲擊,顧不得其他,立刻指尖夾了符篆拋出去。


  沾著精純天地靈氣的硃砂符篆,本來就是克制陰邪之物的東西,那些活屍被震了震,後退了半步,手臂腿上的暗器機括卻不受符篆克制。


  鶴酒卿在空中鶴一樣躲閃避過,不退反進,沖入活屍隊,一把攬住被困的人就走。


  顧矜霄從入定里睜開眼來,發覺有人一手攬著他的腰身,疑似在帶著他逃命。


  抬眼就看見一張熟悉的清澈俊美的臉,整張臉最重要的眉眼部分被白紗蒙了,卻絲毫無損那張臉的美好。


  就像從黑暗裡醒來,一眼就看到清明雨後,山野枝上最清透蔥鬱的新葉,想到新茶,想到春酒,想到醒來無處可尋的夢裡,似有若無的記憶。


  「鶴酒卿,你在做什麼?」


  清淡的聲音入耳,一心一意飛走尋路的鶴酒卿這才低頭,他最近常在幽冥行走,眼疾越發嚴重,只覺得睜開還不如閉上。


  顧矜霄的聲線和相貌,卻是只要注意了,即便是真瞎也很難忽視的。


  鶴酒卿唇角輕揚:「原來是小友,你怎麼又一個人隨便入定?那地方明顯透著邪氣,方才一群傀鬼圍著你,本以為很好解決,誰知道他們居然滿身都是要命的暗器機括。現在都還緊追不放。」


  鶴酒卿即便匆忙帶人逃命,手也極為規矩,所以顧矜霄一開始才沒察覺,以為是神龍。


  顧矜霄反手拉著他,直接往高處的建築山脈上飛去,走到無路可走之處,活屍再厲害也追不上去。


  飛到一半氣力值耗盡,腳下無從借力,鶴酒卿也沒有掙扎,只是心裡好奇相知姑娘要帶他去哪裡?


  忽然感覺旁邊的人帶著他的手放在琴弦上,指尖不知不覺跟著對方而走,四手聯彈在琴弦上激發出一陣音浪。猶如實質的音波蓄力再起,便鶴一樣往高出而去。


  直到站到落花谷最高的建築之巔上,鶴酒卿都彷彿還處在輕飄飄的半空中。


  他看不見,四周空無一物,沒有任何可以叫他掌控的東西。但有一隻手會一直牽引著他,還有時刻伴隨耳邊的琴音,就一點也不覺得擔心,只覺得過程很奇妙。


  「鶴酒卿,你的眼疾是不是更嚴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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