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29隻反派

  里世界枉死城倒影的燕家祠堂倒塌了, 就相當於人被抽走脊骨神魂, 現世的燕家祠堂建築, 轉瞬也腐朽傾塌。


  【哦喲,我們把林變態壓死了嗎?】神龍當然知道林幽篁沒死,但還是不影響它幸災樂禍壞笑。


  「現世的建築倒塌是一點點作用的,不會那麼快, 很容易被發現不對。」


  顧矜霄答了神龍,轉而對那些人說:「我去看看, 有沒有人傷到。」


  畢竟琴娘小姐姐是聖母白蓮花人設。


  旁的人聽了只遲疑了一瞬,夫人這是關心主人,他們自然不該阻攔。


  顧矜霄目光隨意掃過人群,停在一個人身上,下巴微微一抬:「你來帶路。」


  那個人和所有人一樣,恭敬的半低著頭, 低眉順目。和林幽篁其他屬下,並無差別。


  唯一有區別的地方是,午膳時候, 林幽篁走後,就是他自然地上前,主動替顧矜霄布菜斟酒。


  隨後,顧矜霄的碗筷里,不知不覺就多了點神秘的藥物。


  青年躬身上前, 低聲說:「是, 夫人這邊請。」


  庭院里其他人相視一眼, 默契的分成兩組,一半人繼續留守,一半人跟在顧矜霄後面。


  【這個人給你下藥,你怎麼不拆穿他?還讓他跟在身邊?】


  顧矜霄望著前方,天色快要黃昏了,山穀日落的很早,四野一片似夢似醒的昏黃。


  他輕聲平靜地說:「他們不搞事,我怎麼拿成就點?」


  ……


  與此同時。


  烈焰庄內,一前一後收到兩個消息。


  一個消息,是前段時日不告而別的司徒錚,寫給沐君侯、茯神親啟的一封信。


  不巧的是,前幾日,沐君侯在楚地的封地出了一些事,一些廟堂之上的事,非他親臨不可。


  沐君侯雖少年時便習慣做江湖客,出身卻註定一生是帝王家的臣,不得已折損些自由。


  他不在,拆信的只能是茯神。


  孰料,由司徒錚送來的信,紙上卻寫著——求救,落花谷有變。


  落款竟是,本該在奇林山莊,給林照月醫病的顧相知。


  與落花谷有關係的,不外乎是奇林山莊,還有烈焰庄鴉九爺。


  茯神得了消息,眉心一跳,當即匆匆去找鴉九爺。


  鴉九爺的堂前卻有客。


  這另一個消息,就是由這個白紗蒙眼,作方外之人打扮的青年帶來的。


  鴉九爺眉頭微擰,自帶威嚴。


  聽見茯神來了,立刻命人將她請進來。


  自從前幾日,茯神對鴉九爺出了那個妙計,請來顧相知,解了烈焰庄和奇林山莊的怨結,鴉九爺就對這位茯神姑娘的聰慧,大加讚賞。


  眼下又遇到一件棘手的事,他自然也想到了這位女中諸葛。更何況,這位茯神姑娘,還是他義弟沐君侯的紅顏知己。自然也就是自己人。


  茯神進來,一眼就看到座下的鶴酒卿。


  她娥眉微動,不動聲色看向鴉九爺,清泠悅耳的聲音微笑道:「早知鴉九爺有貴客到訪,茯神不該這時候來打擾。」


  鴉九爺擺手:「無妨。這位是鶴酒卿先生,他乃方外之士,神仙中人,不會在乎咱們這些凡俗縟節。老夫也是多年前有幸見他一面,不料今日還有這等仙緣。」


  說是仙緣,鴉九爺臉上的神情卻很沉重,連一絲客套的笑意都擠不出來。


  茯神見鶴酒卿白紗蒙眼,舉止卻不似有盲。身上服飾與一般的僧道大相徑庭,質料皆非凡物,卻無章華綴飾。


  他坐在那裡,什麼也不做。烈焰庄這江湖豪莽、粗糲俗華之地,頓時像在蓬萊仙外。


  此人氣度儀態,如同霞雲流月,和風自清晨的天光草葉而生。生氣縈懷,清而有靈。一眼觀之,就知道絕不是紅塵中人。


  那被白紗蒙眼,看不清全貌,卻仍舊俊美清雅的神仙相貌,反倒是其次了。


  茯神從善如流,斂裾福禮:「茯神見過鶴先生。先生霞姿月韻光風霽月,讓人敬慕。」


  鶴酒卿輕輕頜首,聲音清冽如醴泉:「姑娘客氣。在下此行是受人之託,此事如何決議,全憑莊主。」


  堂上鴉九爺立刻站起來挽留道:「先生莫急離去,請先去客房稍作休息。先生的朋友也是我烈焰庄的朋友,落花谷更是我親家,這其中一定有些誤會。我已命人備好車馬,稍事妥當,就趕往落花谷。先生可與我等同去。」


  鶴酒卿起身,桌上的茶點原封未動。


  「莊主逢臨變故,事多繁雜,不必在意我。」


  他如同常人一般,徑直跟著引路的僕從離開。


  鴉九爺和茯神目送他的背影離開,直到看不見了,鴉九爺才眉頭緊皺,頹然嘆息坐下。


  「發生了什麼事?」茯神心中已經有了預感。


  「這位鶴先生說,他剛剛從落花谷出來,說谷中突然遭遇強敵襲擊,唯有我那外孫燕雙飛存活。還說他突逢刺激,性情大變,憤世嫉俗。說那位顧相知姑娘,不知怎地叫我那孫兒給扣下了。這……」鴉九爺神情委頓,愁怒一起堆積在臉上,語焉不詳。


  茯神隱隱嘆口氣:「那就對上了。鴉九爺請看,這是阿錚傳回來的手書。恐怕,落花谷當真有事發生。」


  鴉九爺看了那紙信,臉上毫無驚詫。


  茯神眉頭微蹙:「可惜君侯不在。鴉九爺若是不嫌茯神武功低微,我也一同前去。」


  「是啊,可惜我這義弟不在。」鴉九爺神情沉重,「茯神姑娘,我懷疑,這個方士有問題。」


  茯神杏眼微睜:「鴉九爺,何出此言?」


  鴉九爺面目威嚴而深沉:「你年紀小,有些事不清楚。方士,方外之士。很多人把他們和道士歸為一類,卻不知道,這兩者的差別。老夫年輕時候,師父曾告訴我,方士從上古時候就有記載,有別於黃老之道。這道家,是方士被世人所斥之後,才出現的。真正的方士,行於生死之域,銷身化形,以鬼神為伍,算不得人。是為——妖邪!」


  茯神微微一震,冷靜道:「相知姑娘也自稱方士,可她所行皆是救人之事……」


  鴉九爺揮手,神情毫無鬆懈,凝重地說:「你不懂,就是再多的人自稱方士,他們也不是。只有這個鶴酒卿。你可知,老夫認識他的時候,是何年歲?」


  茯神想起方才那青年,至多不過二十七八。若往小里說,便是剛及弱冠也合適。


  但鴉九爺現在已經五十多了,他江湖成名就已經有三十多年。


  茯神搖搖頭。


  卻聽鴉九爺沉聲說:「那一年,我十二三歲。他就已經是現在的模樣。我師父,就是指著他的背影,對我說得這番話。不久后,師父突然杳無蹤跡,生死不知。」


  茯神被他一番話說得渾身不自在,勉強鎮定心神:「鴉九爺,這個方士如何,我們暫且不論。重點是落花谷,我們什麼時候動身?」


  鴉九爺低垂著眼睛,皺緊眉頭,直直地看著斜前方空蕩蕩的地方。


  「怎麼沒有關係?在他來之前,我就收到我外孫兒的血書了。只有在谷外的他,躲過一劫,谷中之人,不分男女老少,無一存活。我的女兒,我可憐的女兒,我就這一個骨肉至親……死無全屍啊。」他傷心到無淚可流,彷彿神魂皆枯死灰敗。


  茯神神情哀惋,追問到:「兇手到底是何人?竟然這般心狠手辣。」


  鴉九爺搖頭,冷冷地說:「小飛血書說,他只看到一個人。那人操作著一隊屍體。」


  操縱屍體殺人?方士!

  「事不宜遲,我們快去落花谷吧,萬一那惡人再來,燕少谷主一人如何抵擋?」


  鴉九爺卻不動,頑石一般,日暮西山地說:「小飛不讓我來,他說他就我這一個親人了,他要親自復仇……可我也只有他這一個親人,把命給他也是應該的。但落花谷一直與世隔絕,連當年送親,都是在谷外成禮。如果沒有人帶路,沒有人能找到。」


  茯神握緊了手指:「那這血書如何送出來的?」


  「是老夫養的信雕,送了小飛一隻。萬萬沒想到,送來的竟然是這等慘絕人寰的消息。」鴉九爺難過至極,強自壓抑著,「但這姓鶴的方士竟然知道,他怎麼去到的落花谷?不打自招!」


  「鴉九爺的意思是,兇手是他?那您方才為何不一聲令下,抓住他?」


  鴉九爺佝僂的背一點點直起來,壓抑著暴怒恨意:「這裡抓不住他,方士是妖邪,能飛天遁地,變化無形。一定要把他帶到落花谷去,那裡的地形他跑不了。我要親自問他,親手在那裡殺了他,為我的女兒女婿報仇!」


  茯神喉嚨緩緩吞咽了一下,極力鎮定:「那,我們現在怎麼做?」


  「忍。」鴉九爺神情堅毅:「他既然來了我這裡,大約也是想故技重施,把我們騙到谷里,一網打盡。他自以為在暗,我們絕不會懷疑。那就由他來引路。茯神姑娘,你智計無雙,這事,我誰都不敢說,怕他們露餡。只有你,我信得過。」


  茯神鄭重點頭:「我一定,不負九爺所託。」


  「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去請他。」鴉九爺一馬當先。


  ……


  鶴酒卿原想報完信,他就立刻回去落花谷,就算什麼也不做,最起碼在顧相知有危險的時候,能搭一把手。


  但是這鴉九爺卻留他不走,身邊一直有人來去。人前,他也無法施展陰陽之術脫身,只能再忍片刻。


  這時候,卻見方才鴉九爺攜著一干人等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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