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3隻反派
顧矜霄抬手在戲參北斗的燈盞上, 屈指輕輕撫了一下, 尾音極輕的聲音, 在眉宇清冷無情的神光里, 似有若無的漫不經心:「你覺得顧相知這張臉,喊得出酒卿哥哥這種稱呼嗎?而且, 琴娘小姐姐的人設,在很多人眼裡, 其實是兄控。她倒是會喊莫問哥哥, 你想聽嗎?」
神龍呆了呆,發現自己最近好像有點沉迷當戲精了, 演得還是苦情戲。
它飄遠一點, 冷靜自若地說:【其實我就是怕你打死他,強行賣個萌,打斷一下技能吟唱。】
「怎麼會?鶴酒卿這麼好,素不相識, 眼睛看不清,都還救我兩次,大概也救過很多人。我當然跟你一樣喜歡他。」顧矜霄平靜地說。
神龍莫名鬆一口氣, 它一直很擔心, 顧矜霄喜歡像燕雙飛那樣的壞蛋。畢竟壞得又變態又英俊,還會說又渣又真摯情話的反派,真的很妖孽啊。
顧矜霄本來就很暴君反派氣質了, 萬一被近墨者黑了怎麼辦好?神龍真是操碎了心。
「鶴師兄, 上次我就說過, 我是個大夫。你的眼睛不舒服,我可以幫你醫治。」
鶴酒卿的臉上毫無陰霾,笑容溫暖清澈:「小友的好意我自然知道,我不是諱疾忌醫的人。我的眼睛並不是生病,是天眼封印的鬼魅,數量到了一定時候,就會看不見一段時間,等裡面的鬼魅處理了,就會再次恢復到從前。」
顧矜霄只說:「你怎麼知道,這種程度的問題不能治療?所謂恢復到從前,也是不能像普通人一樣直視強光。」
鶴酒卿的神情無憂無慮,翩然自在,就像《華南真經》里描述的憑虛御風無形無束的神人:「其實我第一次慢慢看不見的時候,年紀小,心裡也很害怕。那時候遇見一個很好的大夫。他跟我說,我的眼睛不是生病,關上之後就會像普通人一樣。只是,我就無法再開天眼,也沒有封印鬼魅的能力了。」
白紗蒙著眼睛,看不清眉眼,可是還是輕易叫人捕捉到他的笑容。
鶴酒卿笑起來的弧度其實也不大,笑容也不是很多。只是一點點就讓人覺得溫暖微醺,像夏夜的月光流淌在清澈的河面上,夢一樣,美好又雋永。
「人想得到什麼東西,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只要自己覺得值得就好。我還沒想明白這個道理的時候,看不見的時間就過去了。習慣了黑暗,再能看見,就也不覺得這點不便有什麼不好。」
顧矜霄唇角微揚,慢慢笑了,弧度極淺,但他笑不笑的,面前這個人也不會知道。
「鶴師兄的話很有意思。不過,鶴師兄何時有需要,都可以找我。也許我能治好你的眼睛,也能保留你封印的能力。」
鶴酒卿頜首:「那就先謝過小友了。對了,你怎麼會在這裡?」
顧矜霄側首,看了一眼這居高臨下視野下的落花谷,神情平靜:「鶴師兄怎麼會在這?這裡昨夜發生過一場滅門慘案,你可遇見過什麼不尋常?」
鶴酒卿神情微凜:「跟小友出神入定不一樣,我所學繁雜,可以短時間內真身直接踏足陰陽兩界。之前在枉死城內遇到一個小孩子,他明明是生人,有太半卻更像鬼魅,見了人就慌慌張張地跑。追逐他的時候無意來到這裡,正好時間到了,誰知道出來就見到一群活死人圍著人。發生了滅谷慘案,怪不得這裡這麼重的陰氣。」
「鶴師兄,那小孩子既然能出入這裡,很有可能就是這落花谷唯一的倖存者。你若見到他,務必將他帶去鴉九爺的烈焰庄。落花穀穀主夫人,正是鴉九爺的千金。」
鶴酒卿點頭:「好。這裡頗為不祥,這麼多活死人出沒,我先護送小友出谷……」
「你要送燕某的未婚妻出谷,去哪裡?」含笑的聲音在不遠處,好整以暇的響起。
燕雙飛不知何時,就站在這正殿廊檐的一角,也不知道來了多久了。
他抱臂揚唇,眉目飛揚,神情愉快又總是帶著幾分懶洋洋。只是,之前在顧矜霄面前,就算是變成紅名,他的身上也沒有任何逼人的殺意。
現在,儘管看似愉快無害的笑著,周身散發出的氣場,卻是直接可觀的危險。
鶴酒卿有眼疾,自然更為敏感些,手中銀白纏枝的劍身,蠢蠢欲動想要出鞘。
「你是誰?未婚妻又是什麼時候的事?」鶴酒卿聲音從容。
燕雙飛彎彎的桃花眼睜開,笑意漸退,眼尾微勾,就有幾分貓科動物的幽冷慵懶。
「這是落花谷,我自然就是燕雙飛。你們方才說得,烈焰庄鴉九爺的外孫。燕雙飛的未婚妻,自然就是奇林山莊的大小姐林幽篁。只是很多人不知道,她化名顧相知在外行走。」
鶴酒卿的聲音平和:「谷中被滅門,燕少谷主為什麼心情好像還很好?」
「我心情不好啊,」燕雙飛的聲音已經毫無笑意,卻仍舊一點懶洋洋的似笑非笑,「畢竟,未過門的妻子差點被一個妖道拐跑了。」
鶴酒卿語氣平靜:「只是因為妻子?滿谷的血債,族中之人慘死,倒不算什麼了嗎?」
「怎麼會不算什麼?」燕雙飛斜睨一眼,忽然笑了下,冷冷地說,「他們死了我多高興啊。你看,整個落花谷都是我的了,我想在這裡做什麼就做什麼。但凡我們這種豪門世家,這種爭權奪利叛亂相殺的事,自小司空見慣了。只不過,我燕雙飛唯獨坦率真誠,所以懶得玩哭喪這套。更何況,喜事在即,怎麼好被掃興。他們死絕了,正也不會有人來對這場婚事指手畫腳。」
燕雙飛的言行舉動,簡直就是公然昭彰的自我詆毀。
一個神智正常,舉止優雅的貴公子,無論如何也不會說出這種話,除非他本來就是個瘋子。或者,他根本就不是燕雙飛。
鶴酒卿手指撫在劍柄上:「兇手是誰?燕公子知道嗎?」
燕雙飛笑了,彎著眼睛,裡面卻毫無笑意,反而一點幽冷。他微微斂眸,目光自下而上射出去,對著鶴酒卿說:「不就是你嗎?」
鶴酒卿從容平靜,唇角似乎還有一絲淡淡的笑意:「聽說燕少谷主擅使暗器,今日湊巧,在下想領教幾招。」
燕雙飛勾唇,唇角揚起,笑意卻冷。他看向一旁自始至終清冷無話的顧矜霄,忽然溫柔一笑。
「這裡山風這麼大,男人打架也沒什麼好看的。娘子去看看布置的新房如何了吧,過幾天可是要去奇林山莊迎親的。小心不要傷到。」
「你忘了,我是大夫,怎麼會傷到?」顧矜霄平靜地說。
在兩個人交手那一刻,顧矜霄忽然就從那裡,眨眼間站到中間來。
燕雙飛驟然飛散,絢麗如蜂巢的梭鏢,鶴酒卿驚鴻如月光乍泄的一劍,全都落在突然出現在中間的人影上。
兩個人都瞬間一滯,瞳孔微顫,心跳幾乎停止。
下一刻,使用疏影橫斜的影子瞬移技能,顧矜霄出現在鶴酒卿身邊,一把抓著他就往出口飛走。
顧矜霄撫琴,臨走前給燕雙飛刷了一個風入松。
山風入林,其勢必緩。敵方減速30%,他加速30%。
就這還順手多刷了個江逐月天。前三秒斷敵人加速,后五秒斷他內力運行。
這波操作下來,燕雙飛幾乎是站在原地,動也不能目送他們飛走。
「剛剛怎麼回事?」鶴酒卿手都有些不穩,他看不清,卻知道自己的劍傷了人,「我還以為你……」
顧矜霄目視前方,並不看他,沒表情的時候,這張臉眉目清冷而空靈。
聽到鶴酒卿的話,他才微不可聞地笑了笑,輕聲說:「又不是情敵決鬥,難道我還會站到中間,以身相阻嗎?他竟然當真是使暗器的,而且極為精妙的身法。」
「為什麼阻止我?」鶴酒卿並不覺得,他打不贏那個邪氣的燕雙飛。
顧矜霄回望了一眼來處,平靜地說:「沒聽到他剛剛說什麼嗎?他要真是燕雙飛,非要指著說你是兇手,似乎怎麼都能說得過去。你又不是他的仇人,殺他做什麼?就是殺了,又怎麼說得清其中的緣故?不如先去告訴苦主,這裡發生了什麼。該誰的仇,誰自己親自來了結。路人怎麼知道,這中間還參雜著多少恩怨?」
鶴酒卿失笑:「我並沒有要殺他的意思,只是交手試試他到底是誰?我們穿越陰陽兩界的人,對生死的界限本就比旁人模糊,切不可沾染殺孽。否則,道心必有損傷,被心魔所亂。世間之事,當有可裁決之處。憑一人如何能勘定天道恆長?」
【怪不得他身上的天地靈氣這麼純粹。】
「神龍大人去了哪裡?」方才燕雙飛突然出現,顧矜霄同時發現戲參北斗悄無聲息不見了。
戲參北斗也跟著加速飄:【我聽到鶴酒卿小哥哥說,這裡陰陽兩界曾經有個小孩子出沒,所以跑去想問問天地靈氣。誰知道它們這麼奇怪,竟然不理我。回來就看到你們在跑,燕雙飛在原地不動,眼神好可怕啊。】
顧矜霄看了下距離差不多了,放慢腳步停下,隨口問道:「哪裡可怕了?」
【他在笑,笑得還挺溫柔好看的,但是眼睛有點紅,像是快要哭出來了。】神龍細思恐極,【變態哭哎,多嚇人啊!他還是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