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學霸
郎默義正嚴辭地拒絕:「不可以。」然後掛了電話。
聶憐呵了一聲,指著某人身後的尾巴說:「既然不可以,你怎麼連尾巴都迫不及待的露出來了?」
一條毛茸茸的雪白尾巴在郎默身後搖來搖去,他眼睛微眯,「當然是準備回去吃某個妖。」
這時包間房門突然被敲響,一個女孩的聲音在門口響起:「請問郎默小哥哥在嗎?」
聶憐吹了聲口哨,似笑非笑地看著郎默,誇張地重複了一遍:「郎默小哥哥哦?」
「滾。」郎默踹了聶憐一腳,身後的尾巴收起,走到門口打開門,「有事?」
女孩看到他開門鬆了口氣,但看著郎默挑眉側身站在門口的樣子又緊張起來,結結巴巴地解釋道:「我經常看你打籃球,從王哲他們那聽說你的名字的……」
「我知道。」郎默往她身後看了眼,那個穿著藍色校服的鬼離她遠遠的,在對上他視線的時候,那個鬼齜牙咧嘴,眼珠咕嚕嚕的從眼眶中脫落滾在地上。
郎默沉吟,目光盯在地上還在滾動的紅色眼珠上久久沒有移開視線。
內心:這個沙雕男鬼嚇人的技術也太差勁了吧?
女孩想要詢問他是不是能看到跟在自己身旁的鬼,但又不好開口,莫名其妙對陌生人說這種事,萬一是她的錯覺會被當成深井冰的吧?
她猶豫了好一會,見郎默的視線一直落在自己身後的某個地方,倏地回頭看了一眼,恰巧看到某個鬼張牙舞爪的模樣。
肖馮馮:「……」
「有事嗎?」郎默不是一個多管閑事的妖,就算在路邊見到自己同類或者鬼魂之類的都能裝看不到,目不斜視的走過去。也正是因為他對這些麻煩事避而遠之的態度才會在七年的時間裡沒讓秦淵發現什麼異常。
「那個……」肖馮馮現在已經確定郎默絕對能看到身後那個黏人鬼,於是小聲問道:「你能看到他嗎?」
郎默想都沒想:「看不到。」
「……」
肖馮馮呆了一下,突然就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了。
「不要對女孩子這麼凶哦。」聶憐看不下去了,從郎默身後鑽出個頭,笑眯眯地問,「是你身後那個男鬼嗎?」
肖馮馮眼睛一亮,「就是他!」
郎默見聶憐準備插手這事,抬腳就打算走。
「別走呀。」聶憐一把按在他肩頭阻止他想要離去的動作,「那麼急著走做什麼。」
郎默挑眉看著他,「你孤家寡人,我可不是。」
聶憐一噎,被無形秀了一把的滋味實在不好受,於是更不打算讓郎默走了,「你以前可是很善於助人為樂的。」
郎默糾正他的說法,「以前我那是窮,只能幫人算命看看風水,現在我有錢了,不需要了。」
聶憐再次被噎了一下,他對女孩說:「稍等。」然後一把將郎默拉到包間里關上門。
「做什……」郎默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聶憐打斷。
「這麼久沒見了,你的修為似乎一直沒漲。」
郎默抬眸看向他,眼底有點點藍芒閃爍。
「阿默啊阿默。」聶憐嘆了口氣,「你是不是傻?」
郎默想問自己怎麼傻了?
「修鍊不易,多行善事。」聶憐直白地說,「談戀愛是不會漲修為的,多幫幫人族才會積善德的。」
如今世道,靈力稀薄妖族少,修行起來困難,想要往上更近一步,只能多做好事多行善。每做一件好事,這份來自他人的感激就會轉化成一份因果,在日後反饋到自身的修行路上。
這也是為什麼有的妖喜歡做明星當網紅,只要被大眾熟知,從他們那裡獲得的好感和喜愛就會轉化成信仰,對妖的修鍊大有益處。
當然了,有人喜歡就有人討厭,厭惡的情緒多了也會影響到妖的修鍊就是了……
郎默當然不是第一次知道這種說法,聶憐說的他都懂,不過因為性格原因,以前他從來都不放在心上,他認為自己就算沒刻意的多做好事,但也沒做啥壞事不是?
「我知道你看不上這套虛偽的做派,但是你得想,你現在不是一個妖了。」聶憐坐在電腦桌上,笑意盈盈的指出,「你家那位也是妖的話,他如果比你弱,你得保護他。他比你強的話,你不是要變得更強才能與之匹配嘛?」
郎默眼神一動,眼底深處的藍逐漸變深,「他應該……很厲害。」
從論壇上的其他妖對秦淵小心翼翼的稱呼上就能看出其一二。
見郎默的神色,聶憐就知道他想通了,秉承著勸人勸到西的想法,他又多說了幾句,「人類不是你想的那麼無趣,越跟他們接觸越會發現他們與眾不同的一面。有些事你認為是麻煩,但真的插手之後,才會發現事情遠比想象的要有趣。」
說著,他意有所指看向門口處,「比如這個。」
說完,聶憐站直身子伸了個懶腰,笑嘻嘻地說:「我先回去睡一覺,半夜還要直播呢。」
「去吧。」郎默雖然脾氣倔強又不好,但並不遲鈍,聶憐這份明顯為他好的心意他自然是感動的,「謝了。」
聶憐擺了擺手,打了個哈欠,開門走了出去。
肖馮馮站在門口,目光中滿是忐忑地看著郎默。
郎默對她頷首,「進來說。」在肖馮馮明顯變得驚喜的視線中,他轉頭看向縮在牆角的那個鬼,語氣就沒這麼好了,「滾過來。」
鬼:「QAQ」
好凶,他好害怕TAT
鬼雖然想跑路,但在郎默明顯外放的妖力下動都不敢動,只能一步一串血腳印的磨蹭到郎默身前。
肖馮馮最後一個進包間,她隨手把門關上,在狹隘逼仄的小房間內感覺壓力有點大,她磕巴著說:「郎默小哥哥,你能不能把他送走?不對,是送他去投胎!」
這個鬼聽到這話差點蹦起來,「我不去!我要學習!」
肖馮馮一臉痛苦:「……」
郎默抽了下嘴角,跟聶憐學,也坐在了電腦桌上,「你們之間上什麼情況?」
肖馮馮深深地嘆了口氣,娓娓道來。
郎默住的那個小區隔壁就有一所高中,這座高中雖然不是重點高中,但學習氣氛也頗為緊張。肖馮馮是這個學校的高三學生,她學習刻苦,每天上課認真聽講,細心做筆記,回家后也經常刷題刷到深夜,第二天一早就又起來背單詞。但就算這樣,她的成績也一直不上不下,在年級排名只能算得上中等。
但是肖馮馮是個不服輸的性格,雖然心裡羨慕那些不努力也比她成績好的同學,但她還是相信自己現在努力的一切都會有回報。
於是她學習愈發刻苦,每天早自習第一個來,晚自習最後一個走。經常高三的學生都走光了她才收拾課本回家。
也就是因為她晚上回去的遲,才會遇到這個鬼——
那是和往常沒差別的一天,晚自習結束之後,肖馮馮收拾完自己的課本鎖上門就要下樓。
她們班在四樓,每天樓梯的燈都會開到很晚,所以每次肖馮馮都是班裡最後一個走,卻並不覺得害怕。
但今天她感覺心裡莫名的發怵,這種感覺在她走到二樓的時候越發明顯。
寂靜的樓道內只有昏暗的燈光閃爍著,整棟樓彷彿只有肖馮馮一個人的腳步聲,一開始肖馮馮的步伐輕鬆,下樓梯的聲音也挺大,時不時的發出「咚咚咚」的聲音,但在走到二樓的時候,她心裡突然發慌,腳步聲也放輕到沒有一點聲響。
而人一旦發慌害怕,心裡總會冒出更自己更害怕的念頭,比如現在的肖馮馮的腦海中驀地冒出同班同學曾經說過的這所校園七大不可思議事件。
其中有一件靈異事件就在這棟樓——
傳聞在前幾屆有一個學生,這個學生成績相當優異,次次考試都是年級第一,是當之無愧的學霸,但因為學習過於用功,猝死在教室中。
傳說這個學生死的時候嗓子里有一口怨氣咽不下,每天深夜都會在這棟樓徘徊……
肖馮馮吸了一口冷氣,推了推自己的眼鏡,腳步加快,內心安慰自己,都是騙人的,怎麼可能有這種事。但偏偏這時候同班同學繪聲繪色的描述還繼續在腦中浮現。
「我跟你們說,這個學生據說死在二樓,嘖嘖,沒見二樓的廁所都被封了嘛,據說以前有個學生在晚自習上廁所的時候看到他了,當時這事鬧得可大了……」
肖馮馮這時候正好走到了二樓,想到這話後背頓時冒出一層冷汗,她加快腳步,頭一次覺得自己待了三年的這棟樓這麼可怕。
奔跑下樓發出的腳步聲給肖馮馮增添了幾分安全感,在即將跑到一樓的時候,她身後緩緩響起另一道腳步聲。
「咚咚咚」「咚咚咚」
肖馮馮身體僵硬,在精神極度恐懼的狀態下反而動都動不了,但她頭腦還是清醒的,還在對自己說:「也許是哪個還沒走的學生或者老師呢?」
這麼想著,她沉重而緩慢地扭頭——
她身後十米之外站著一個穿著藍色校服的男生,男生相貌秀氣,和她一樣戴著黑框眼鏡,就是臉色蒼白,彷彿很久都沒見過陽光那種不健康的白。
男生在接觸到肖馮馮視線的時候愣了一下,然後有些驚喜,「同學。」
肖馮馮吐出悶在胸口的一口濁氣,暗笑果然都是自己嚇自己,哪來的什麼鬼不鬼的,只是個和她一樣還沒走的同學而已。
她嘴角微揚,推了推眼鏡,剛要吱聲,就聽到那個男生接下來的話。
「你能看到我啊?」
肖馮馮嘴角的笑僵住,身子顫抖。
「然後呢?」郎默還挺感興趣接下來發生了什麼,不過肖馮馮只說到這就停下了。
「接下來我的苦難就開始了,遇到他簡直倒了八輩子霉。」肖馮馮面色慘白,彷彿被鬼傳染了似的。
興許是肖馮馮的心理素質好又或者是因為男生的形象和普通人沒啥差別,當時的肖馮馮在驚駭之後發現自己除了心臟跳動的頻率過快之外好像也沒啥。
然後肖馮馮催眠自己幻覺了,這兒根本沒人,同手同腳的走向出口,還沒走兩步,左腳絆到右腳摔在地上。她不敢回頭看,連忙抱著書包就要走,但越慌亂越容易出錯,她一不小心把書包拉鏈拉開,書本散落一地。
在她手忙腳亂收拾的時候,一道身影飄了過來,肖馮馮抬頭,清清楚楚地看到這道影子是飄著過來的……
她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等肖馮馮醒來的時候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恍恍惚惚般半天才想起來暈倒之前發生的事。肖馮馮僵硬地轉頭,發現之前並不是她的幻覺,那個男生盤膝坐在她旁邊,低頭看著散開的書面。
看到她醒來,男生笑容燦爛,蒼白的臉色都好看了不少,「你醒了?」
肖馮馮不敢動,想哭。
男生很自來熟,他移開自己已經看了很久那頁數學書,摘下眼鏡,露出一雙明亮的眼睛,「我叫張文凱,芳齡十八,只不過紅顏早逝,社會上少了我這麼一個未來的精英真可惜。」
肖馮馮坐起身子,想哭又想笑,但心情卻奇異的放鬆下來。
「我第一次見到能看到我的人。」張文凱湊近她,皮膚蒼白毫無血色,但眼神靈動,「我知道你,我之前見過你很多次,每次都最後一個走,不過以前你都看不到我。」
肖馮馮僵著身體任由他靠近。
「不過今天既然能見到了,這代表著什麼?」張文凱想了下,笑容燦爛,雙手一拍,「緣分啊!」
「孽緣。」肖馮馮心想。
張文凱想伸手把她拉起來,胳膊卻從她身體中穿過。撓了撓頭髮,張文凱自己站起身,穿在身上的校服外套有點兒寬大,從領口能看到裡面潔白的T袖。
肖馮馮移開視線,手還在抖,但心情卻不那麼害怕了。
「我可以跟著你嗎?」張文凱雙手合十,懇求道,「我好多年沒和人說過話了,你放心,我不會害你的,你不是成績不好嗎,我可以教你,我以前是年級第一哦。」
肖馮馮張口,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來。她把地面上的課本收拾進書包里,站起身要離開。
張文凱飄在她身後,絮絮叨叨個不停,也不管肖馮馮有沒有搭理他。
「你理科挺好的,之前你月考的時候就在我以前的班裡,我全程觀看!」
「還有你們班上次數學課的時候我也在聽,你們數學老師有道題算錯了哦,哈哈哈,余老師前幾年就教錯過這個類型的題目,我以前還糾正過一次,沒想到現在還會錯……」
肖馮馮第一次和他搭話:「哪道題?」
「就不告訴你!」張文凱哈哈大笑,笑容燦爛。
一人一鬼走在校園裡只有一道影子。
「在之後,我天天被這傢伙纏著不放。」肖馮馮現在和張文凱認識久了,早就不知道害怕是什麼了,她一臉生無可戀,「經常半夜被這傢伙喊起來做題目,我要瘋了!」
肖馮馮:「做題目也就算了,他還喜歡來網吧打遊戲,自己不能打還非要我學,我看書時間都不夠了,還要陪他來網吧玩遊戲……」
張文凱:「想讓你放鬆一下嘛!」
肖馮馮:「更過分的是,他還說等我高考的時候,他要附我身替我高考!」
張文凱:「我也想體驗一下高考的滋味嘛!幫你拿個省狀元什麼的不是很棒嘛!」
肖馮馮:「滾!!」
張文凱視線一直在肖馮馮身上,見她被氣成這樣,哈哈大笑起來。
郎默看著張文凱落在肖馮馮身上的視線,溫和又縱容,突然就明白了什麼。
這視線他也經常見到,秦淵每次看著他的眼神,比這還要溫柔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