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二一章

  晉.江.獨.發


  二一章


  趁趙統發愣,大灰「狗」甩著尾巴堂而皇之擺駕離開。


  等走出他們視線範圍,祁景遷一改趾高氣昂的態度,他健步如飛衝出堂屋,瞅准狗洞就撲了上去。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朕不是在逃命。再重複一遍,朕絕對不是在逃命,這叫做以退為進,是胸有大智的體現。


  狼大啊狼大,乖乖等著,朕明晚再來救你哈!

  拚命擠出狗洞,祁景遷回頭望了眼木屋,迅速朝黑乎乎的群山奔跑,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留在木屋內的三人很尷尬。


  趙統臉脹得通紅,他何曾有過被動物戲耍的經歷?


  按理說那「狗」不該是故意的,它聽不懂人話,所以只能說這個巧合太巧了,害得他「啪啪啪」打臉,好疼!


  萱月捂嘴笑夠了,輕咳一聲,關切地望著奚念知:「姑娘你沒受驚吧?」


  搖頭示意無礙,奚念知沒吭聲。其實驚她倒是受了,還受了不小。


  但前面被大灰狼嚇到都不算什麼,它那幾聲「汪」才是深深地將她給震住。


  「不應該啊!」嘀嘀咕咕地,趙統提著燈籠,蔫蔫放下手裡板凳,他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沮喪樣子,「這狗明明跟狼長得分毫不差,怎麼會是狗呢?」


  「你自己都說它是狗了,還懷疑什麼?」萱月攤開手無奈地沖著他笑,「狼會吠叫嗎?興許是你記錯了。」


  「我知道它是狗,我就只是——」煩躁地撓了撓後腦勺,趙統有苦說不出,他思緒已經亂成一鍋粥。


  「行啦行啦,咱們別打擾姑娘歇息了,出去吧!」萱月催促說。


  趙統這才鬆開緊皺的眉頭,囑咐奚念知:「姑娘,天亮我就去找人來修鎖,待會兒姑娘就用這條板凳將木門抵住,以免那狗再偷偷溜進來。」


  萱月緊跟著附和:「沒錯。」又主動提議,「姑娘,要不我將涼席鋪在地上,守在您床邊睡吧!」


  「不必,我沒關係,你們好好去休息,若有事,我自會出聲喚你們。」


  兩人對視一眼,頷首應下。


  等趙統萱月齊齊離開,奚念知掃了眼長條板凳,並沒任何動作。


  將門掩上,她轉身坐回床榻。


  仰頭盯著懸在半空的避蚊香囊出神,奚念知眉心一跳,彎腰翻開枕頭,取出那把用粗麻繩串起來的小鑰匙。


  回想種種細節,大灰狼的意圖不難猜測,它是想偷到這把鑰匙,然後打開鐵籠救走小狼崽?


  聰明如斯,不是成精了就是——


  就是和她一樣,表面看確實乃動物的殼兒,芯卻是另有蹊蹺。


  眸中霎時生出星輝,奚念知胸中「噗通噗通」,心臟情不自禁地狂跳。


  如果這世上還有與她擁有相同遭遇的人,這種感覺,就好像溺水的人抓到了浮木。


  不是一個人孤孤單單的感覺太好了!


  奚念知猛地起身,恨不能立即揪住大灰狼問個明白透徹。


  在小小的屋子裡走來走去,天色逐漸破曉,奚念知滿腔澎拜也慢慢冷卻。


  理智回籠,奚念知淡定地上前推開小窗。


  此事萬不可操之過急,徐徐圖之才是正理。


  窗開的剎那,清晨薄霧被風吹入屋內,撲面的涼意。


  深吸一口這清爽新鮮的空氣,奚念知踱步走到堂屋另一邊的雜物間,去看小狼崽平平。


  籠子里的平平小狼崽此時很抑鬱,兩隻耳朵無力耷拉著,渾身上下連每根毛髮都散發著濃濃的喪氣。


  所謂期望多大,失望就有多大,狼大真的好傷心啊,傷心抑鬱得後半夜都沒睡著覺。


  聽到門外逼近的腳步聲,它壓根懶得抬眼,默默消化著錐心之痛。


  奚念知推門而入,將平平的憂愁盡掃眼底。


  她挑挑眉,上前蹲在籠子前,手裡拎了根從外折來的狗尾巴草,伸進籠子里逗弄平平小狼崽。


  「昨晚大灰狼救你未果,你是不是好傷心啊?」無論怎麼撩撥,它都毫無反應,看來的確是傷透了心,奚念知嘆了聲氣,「昨兒不是與你說了,不是我不願讓你回家,而是你的家並不安全。」


  對村民們來說,金焰狼是活的金山銀山,他們世代窮苦,夢寐著魚躍龍門。


  而金焰狼便是他們實現願望最簡單的捷徑,尤其經過洪山村村長王富貴和豐林村李屯的例子之後,他們能不眼紅羨慕嗎?


  這片山,暫時不得安寧了。


  奚念知無奈地用狗尾巴草掃了掃平平小狼崽的耳朵,它覺得癢,終於抬眼懶懶瞅了眼她,旋即繼續蔫蔫趴著。


  「好啦,我去給你取早餐,別悶悶不樂了,你要往好的方面去想,洞穴里的安安樂樂哪能吃到牛肉呢?是吧?它們說不定還羨慕你呢!」這個勸慰奚念知勸得很心虛,把狗尾巴草輕輕丟到它身上,起身離開。


  天氣炎熱,昨日多餘的生牛肉她放入小木桶,用繩子系著垂入了深井。


  地下井水溫度低,存在那兒應該不會壞。


  圓井開在前院左方,平常用鐵蓋罩著。


  趙統一向醒得早,正繞著小木屋跑圈鍛煉身體。


  「姑娘,這麼早?」從柵欄縫隙瞧見她身影,趙統快步跑進來,一把搶過她手裡的粗麻繩,開始往上提懸在井水裡的木桶,碎碎念說,「這種粗活我們做就行,萱月呢?姑娘都起了,她還在睡懶覺?這丫頭,越來越沒規矩了……」


  「哪有那麼多規矩?」奚念知阻止他扯嗓喊萱月的動作,笑說,「還早呢!我是睡不著,讓她再睡會兒吧!」


  「姑娘是不是昨晚被嚇到了?」說起這事,趙統的眉頭深深蹙了起來,他仍對那條「狗」耿耿於懷。


  奚念知趕緊轉移話題:「以後得天天勞煩你下山呢!主要是買些小狼崽吃的牛肉。」


  趙統神色稍霽:「姑娘總這麼客氣,這是我的分內事,你需要什麼,吩咐一聲就行。」想著又一臉嚴肅的叮囑說,「那頭金焰狼雖然還小,但姑娘不能掉以輕心,我下山時別離它太近,也不能將它從鐵籠里放出來。」


  奚念知連連點頭,趙統像他爹,一般愛念叨的性子。


  她不還嘴只管答應便是了。


  足足嘮叨小半柱香,萱月出來了,趙統心滿意足地去找她,他已經做好姑娘的思想工作,雙管齊下,他再把萱月的思想工作做好,哪怕家裡有頭狼,他也能安安心心下山了。


  萱月忍著聒噪的念叨聲淘米煮粥,準備早飯。


  趙統便環在她身邊跟來跟去。


  見目標轉移,奚念知鞋底抹油,趕緊溜了。


  回到卧房,她從包袱找出綵線編了個手環,將鐵籠鑰匙串在上面,戴在左腕。


  她也不想限制小狼崽自由,但關個幾天培養培養感情還是必要的。


  再者,只要小狼崽在,何愁大灰狼不親自送上門來?

  滿意地放下長袖遮住手環,奚念知去廚房切牛肉。


  趙統仍在念叨呢!

  無非是不要離開咱們姑娘太遠,洪山村村民看著淳樸友善,但知人知面不知心,害人之心咱們沒有,但防人之心不可無……


  一邊念叨,一邊將她手中牛肉接過去,趙統三兩下切完,望著奚念知動了動唇,似乎想喊「姑娘」。


  怕他開了話匣子收不住,奚念知匆匆道謝,腳底生風地離開。


  徒留黑臉的萱月「嘭嘭嘭」用力剁著碎豬肉餡,彷彿是無言的抗議。


  晨霧漸漸消散了。


  村莊被陽光喚醒,家家戶戶的煙囪都冒出一圈圈白煙。


  奚念知站在柵欄旁眺望遠方。


  青山如黛,山上的霧氣沒那麼快消散,它們一團團翩躚在林中,如雲般隨風輕輕舞動。


  大灰狼的洞穴就在那片山吧!


  奚念知定定望著左前方,下意識用指腹摩挲著左腕上的鑰匙。她想,送往京城的書信能早些收到迴音就好了!只要能得知宮中那位的些許消息,她便不至於毫無頭緒……


  不同於人類居住之處,森林的早晨從某種程度上說是鳥兒的天下。


  嘰嘰喳喳,此起彼伏,它們撲棱著翅膀覓食,從樹枝與樹枝間穿過,撞了許多樹葉從半空簌簌墜落。


  正在地上翻找小蟲穀物的野雞果子狸等動物冷不丁會受到牽連,等葉片落在它們頭頂,仰頭去看,早沒了肇事小鳥的蹤跡。


  活潑的景色里,祁景遷任勞任怨地鑽出洞穴,叼著網兜去收魚了。


  那條小溪的小魚越來越少,他乾脆另尋溪澗,以便獲得更多讓兩隻小狼崽果腹的食物。


  好在大自然的饋贈無處不在。


  回到洞穴,狼二狼妹歡快地吃魚,祁景遷蹲在一旁啃從桃林里摘來的水蜜桃。


  狼大不在,它們兩非常和諧。


  祁景遷瞥了眼空蕩蕩的角落,那隻黃狸貓不見了。


  據狼妹說,他不在的時候,黃狸貓醒了,然後好像受到了驚嚇,飛似地逃出洞穴,再沒回來。


  祁景遷一度表示懷疑。


  就那隻膽大包天敢欺負朕的黃狸貓?它會嚇得屁滾尿流?


  確定不是在跟他開玩笑嗎?

  狼妹生氣的表示:誰有心情跟你開玩笑?愛信不信,不信拉倒!

  拉倒就拉倒吧!


  祁景遷吐出桃核,他並不太擔心黃狸貓,它的生存經驗簡直高超到令人髮指。


  他還是擔心今兒晚上怎麼營救狼大比較靠譜。


  用爪托腮,祁景遷癱軟在地上苦思冥想,怎麼才能從他們手裡得到鑰匙呢?確切說,怎麼從那個女人手裡得到鑰匙呢?


  生奪硬搶?


  不妥不妥,朕不欺負女人。


  潛入香閨神不知鬼不覺盜走?


  不行不行,他們肯定早有防範。


  煩躁地翻了個身,祁景遷盯著洞穴頂部發怔,半晌,忽而茅塞頓開,心生一計。


  呵呵噠,那女人不說朕是條狗嗎?要不朕犧牲犧牲?裝狗接近她,等獲取她信任,便將鑰匙光明正大取走?


  好主意啊!


  猛地原地蹦起,祁景遷激動得情緒澎拜。


  不就「汪汪汪」地狗吠嘛!小意思,連朝中政務都難不倒朕,怎麼可能折在「裝狗」這件事上?


  高興地一拍爪,祁景遷眸中迸發出一簇光亮,好咧!裝狗就裝狗,就這麼說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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