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52章

  姜晏到會所的時候才知道簡晴今天只約了她一個人。


  簡晴說簡陽前兩天在外面跟幾個二世祖混, 夜晚酒駕撞了人,致使對方截肢癱瘓。受害方不同意賠償, 堅決要讓簡陽坐牢。


  這兩天, 簡燁霖在家天天跟白嵐吵架,責罵白嵐溺子成禍。


  白嵐自從嫁入簡家后,迫於簡家父母的壓力選擇了息影,做了全職太太。簡燁霖要忙事業, 兩個孩子都是她一手帶大。簡陽是家裡的小兒子, 白嵐更是寵得無法無天。


  簡晴說目前正在找律師打官司, 估計凶多吉少。


  姜晏不知道要怎麼勸她, 於是轉移話題,跟簡晴說了下公司的事情。簡晴感激她的好意,可還是選擇了拒絕。


  她要離開, 不是因為家變,而是想逃避她至今都無法接受的事實。


  喬知言才是她想離開的真正理由。


  但簡晴沒有在姜晏面前提起他, 不然只會讓她們之間產生尷尬。她知道姜晏不是有意,也從始至終不知情。她不想自己今後的生活都活在恨和不甘里, 所以這一刻才能平靜的跟姜晏坐在一起吃這頓晚飯。


  以前姜晏在簡家,她承認是因為可憐同情她, 才對她施捨了自己的善良。她無法想象姜晏小時候在那樣的環境下是怎麼存活下來的,到了簡家后又面對白嵐的刁難, 她幾度擔心姜晏會想不開尋短見。


  而到了今時今刻, 她卻開始羨慕姜晏了。


  當得知喬知言靈魂出軌的那一刻, 那種蝕骨的疼痛讓她想跟他們同歸於盡的心都有。


  她沒想到最後讓自己走出心魔陰影的, 恰好是姜晏這本現實中的正面教材。


  雖然姜晏從來就是不討人喜歡的,可骨子裡卻有種強於常人的精神韌性。她疏離淡漠的言行舉止,我行我素的怪癖性格,是因為她從來都只是取悅自己,而不是把自己偽裝的多完美,去取悅別人。


  這樣的人,大概才是活得最洒脫的。而她再怎麼努力,都沒有天分做到像姜晏那麼豁達。


  所以面臨眼前一團亂攤子的局面,她選擇出國。


  簡晴端起手邊的紅酒仰頭一飲而盡,說了句:「我挺羨慕你的姐。」


  這會兒簡晴喝得臉頰通紅,雙眼迷迷濛蒙。


  姜晏進屋就看見桌上放了幾瓶酒,知道她存心買醉,也沒勸她。不過她自己沒有碰,她防範意識很強。萬一兩個都喝醉了,怕遇到歹徒。


  她一哂,想起薛靜上次也說羨慕她。如果她們是以找了個什麼男人來判斷,那現在是挺好的。如果是以人生經歷,她覺得,他們大概有病。


  簡晴喝到舌頭都直了,嘴裡還一直在嘀咕,姜晏沒聽到一句完整的。


  她看簡晴喝得也差不多了,叫來服務員買了單。


  簡晴重重放下酒杯,終於暈乎乎的撲在了桌子上,嘴裡又含糊的說了句:「想見他……」


  這次姜晏聽清楚了,追問:「見誰?」


  「喬、知、言……」她打了個酒嗝,繼續道:「就一面.……要出國.……永別……」


  姜晏靠在椅子里,糾結了一會兒,無奈的抓了把頭髮。


  想到今天她生日,姜晏滿足了她這個要求,給喬知言打了個電話。


  等喬知言到了后,兩人才把簡晴送回了簡家。


  喬知言不方便進去,姜晏攙著簡晴進屋。


  偌大的客廳里,只開著一盞頂燈,屋子裡有種說不清的荒涼。再加上女人的抽噎聲,是白嵐靠在沙發里哭,更顯森冷。


  沒看見簡燁霖的人,不知道是在卧室,還是根本沒在家。


  白嵐聽聞動靜,起身走了過來。表情沒有平時的厭惡,大概是因為精神憔悴的原因。


  兩人把簡晴先弄到了沙發上,姜晏轉身就要走。


  「等等。」白嵐忽然叫住她。


  姜晏不曉得她要說什麼,停了腳步,卻沒有回頭。


  安靜的空間里,忽然有膝蓋觸地的聲音。姜晏猛地回頭,果然就看見白嵐跪在地上。


  她被嚇得後退了一大步,驚恐的看著她:「你幹什麼?!」


  白嵐抱頭痛哭:「我承認以前是不喜歡你,對你也——」她重重的換了聲氣,已經泣不成聲,調節了兩次試圖繼續講話,都沒能成功。


  姜晏無端火大,被弄得莫名其妙,趕緊往旁邊移了一步:「你起來!」


  白嵐扶著沙發站起來:「以前的事你恨我吧,」她走到姜晏面前,狼狽的抬頭看著她:「或者你也扇我幾巴掌解恨。」


  姜晏皺著眉頭看了她幾秒,然後抱起雙臂偏頭看向窗外,她實在是接受不了,眼前這幅場景。


  「有事直說。」就白嵐那個囂張尖酸的性格,如果不是萬不得已有事求她,會這麼低三下四放下尊嚴?


  白嵐見她看出了自己的心思,也就不拐彎抹角了:「我想請你幫個忙。」


  姜晏望著落地窗外,沒有出聲。


  「簡陽不能坐牢,他吃不了那個苦。他要坐牢.……」白嵐捂著嘴,再度哽咽住。


  姜晏慢慢回過頭看她,退了一步,與她拉開距離,語氣淡漠道:「他坐不坐牢又不是我能決定的。」


  白嵐抹了把眼睛,忽然提起了點精神:「沈少爺人脈廣,如果他願意幫忙搭線打通一下法院領導就行了。」


  姜晏聞言,表情嘲諷的冷嗤了聲。


  白嵐一愣。


  姜晏鄙夷的看著她,表情有些不可思議:「這是犯罪行為,你想讓我男人無視法律,疏通關係包庇簡陽的罪行?」


  白嵐穿鑿傅會:「不用他去接觸,只需要幫忙搭線我們與對方見一面就行。」


  姜晏冷哼一聲,忽然厲聲道:「這種要求你也說的出口!」


  白嵐臉色一黑,怔在原地。


  「簡陽罪有應得!」姜晏火氣上來了,也懶得管她此刻什麼感受,直截了當道:「幸好這次只是撞傷了人。有你這樣的媽,我看早晚一天會要了人命!」


  白嵐傻了。


  姜晏嘔了一肚子氣,一秒鐘都不想在這呆,轉身就走。


  到了玄關門口,又忽然頓住腳步,猶豫了兩秒,回頭惡狠狠的看向白嵐:「你該去我母親墳前磕頭,讓她原諒你。我從沒把你放在眼裡,你假惺惺的表演只會讓我感覺更加噁心!」


  白嵐緊緊咬著牙關,死死的捏緊垂在腿側的雙手,氣到快要爆炸。


  臨走前,姜晏反覆糾結了數秒,還是給她拋下了一句話:「與其在這裡給我下跪想辦法走歪門邪道,倒不如去給受害者家屬下跪請求別人原諒!」


  姜晏摔門而走,直到走出了院門外都不能理解自己為什麼會突然多這一句話,她剛剛那一刻應該是神經錯亂了。那種人怎麼可能值得同情。


  「我送你回家。」


  姜晏拉開鐵柵門的手一頓,喬知言抄兜懶懶的靠在車門邊。


  「你怎麼還沒走。」


  他沒什麼情緒道:「廢話!」


  「我自己打車。」說著,她繞過他和車就要走。


  喬知言長腿一伸,擋住她的腳:「我是鬼?你躲?」


  他不是鬼,但他能讓另外一個人發瘋。那人一瘋,就折磨她。


  姜晏告訴他:「簡晴出國后可能就不回來了。」她始終認為他們只是鬧了點彆扭,彼此都會有迷途知返的一天。這麼多年的感情,怎麼可能說放棄就放棄。


  喬知言笑了聲:「跟我說這些做什麼。」


  他跟她早就結束了。


  大概一年前吧,他就已經跟簡晴正式提出了分手,只是簡晴從來沒有在眾人面前承認這個事實。


  他跟簡晴在一起太有壓力,也越來越累。好像所有人都覺得他和簡家大小姐在一起,是他高攀。他憎惡頂上這麼個罪名。相反,每次跟姜晏相處卻格外輕鬆。也許在大家眼裡,他們是同一類人,他從來不需要顧忌什麼。


  他一直沒有跟大家攤牌,是因為考慮到姜晏在簡家一直不好過,不想因為他跟簡晴的原因,再給她帶來更多的麻煩。


  那時候還沒有沈樵的出現,他以為可以慢慢來,等他做出一番事業從簡氏出來,再帶她離開。


  可是跟簡晴攤牌那天,簡晴卻先給了他一句威脅的下馬威:「我可以不糾纏你,同意放你自由。也可以接受你的移情別戀,愛上別人。但!千萬不要是簡暖。」她說:「否則,你一定會是把我從簡氏頂樓推下去的那個始作俑者。」


  背負一條人命感情,誰還要得起。


  一切都還來不及安排,橫空出世了一個沈樵。


  「天晚了我只不過是怕你回去不安全,順道送你一下,你何必拿簡晴來當擋箭牌。」


  姜晏沒有說話。


  喬知言從車門上站起來,轉身拉開副駕駛門:「你放心,我還沒做別人第三者的癖好。」
……

  沈樵回到醫院時,值班的護士又交代了一遍,叫他不要到處亂跑。


  他充耳未聞,推開門走進了病房。沒有開燈,他徑直走到沙發旁,癱進沙發里,後腦勺擱在沙發被上望著天花板發獃。


  昏暗的室內看不清他的表情,寂靜的只聽得見空調轉動的聲音。


  過了許久,他隔著衣料伸手摸了摸褲兜,抽出煙盒。然後反應過來這裡是醫院,人突然一下子站了起來,發泄似得把煙和打火機一起砸向了牆面。


  安靜的空間里,只聽見尖銳的物體撞擊玻璃的聲音。哐當幾聲響過後,一切又回歸平靜。
……

  翌日。


  姜晏一大早去醫院給沈大爺送湯,是阿姨清早來為他專門現熬的。到病房的時候卻發現裡面空無一人,被子亂糟糟的搭在床上。


  她在屋子裡找了一圈,人沒找到,只看見丟在衛生間洗手台上的病號服。


  姜晏隨即撥打他的手機,無人接聽。


  她又跑去護士台問病人去哪兒了,昨晚值班的護士正在跟同事交接班說這件事,告訴她昨晚沈大爺十點多鐘的時候出去了一趟,回來的時候臉色很不好,今天早上又出去了。護士勸了他幾次,他都不聽。正打算到了醫生查房時間他還不回來,就通知家屬的。


  姜晏腦子稍微一轉,把他昨天出去的時間和給她發的那條微信一重合,就明白過來了。


  她又接連給沈樵打了幾通電話,一直是無人接聽狀態。然後她又給閔渝打電話,確定他沒有回公司。


  到了住院部樓下,姜晏強制自己冷靜,考慮他現在最可能做的事情。


  於是上了的士后,她給喬知言打了個電話。


  那頭很快接通,姜晏直切主題:「沈樵過來找你沒?」
……

  喬知言抬眸,幽幽看了眼坐在自己對面滿身戾氣的男人,笑了聲:「可不就在我面前坐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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