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補課結束
鄧家洺見二娃都替他兒子愁得慌, 忍不住笑道:「他經常想一出是一出。二娃,別理這個沒出息的懶貨。咱們吃塊瓜,待會兒吃飯。」
「好。」二娃很渴, 應一聲就起身拿西瓜。
鄧培林把瓜遞到二娃手裡。
二娃連忙說:「謝謝舅爺爺。」
「別這麼客氣, 把這裡當成自己家。」鄧培林笑呵呵道,「以後放暑假了,你媽媽要是沒時間, 就讓你哥帶你來。或者給我們發個電報, 叫叔叔去接你。」
二娃笑笑:「我知道了。」發現有人盯著他,看過去,正是鄧家洺的兒子,「鄧哲, 你看我做什麼?」
「我沒看你。」鄧哲扭過頭, 拿一塊西瓜躲到他媽媽身邊。
二娃不懂, 戳一下宋招娣的胳膊, 娘,他怎麼了?
「哲哲, 明年放暑假的時候哥哥再過來,等哥哥回去的時候,你跟他一塊去我們家玩幾天好不好?」宋招娣道,「還能見到我們家的『猴王』。」
鄧哲忙問:「是爺爺說的大娃嗎?」
「是的。」宋招娣道,「大娃是他的小名, 他的大名叫鍾堅強。」
鄧哲眉頭微皺:「鍾堅強?怎麼起個這麼難聽的名字啊。」
「鄧哲, 不得無禮。」鄧家洺道。
宋招娣笑道:「沒關係。大娃也覺得他的名字難聽。二娃叫抗生, 他也覺得他的名字不好聽。」
「那為什麼不改?」鄧哲好奇。
宋招娣看向二娃:「長輩給起的名字。即便改了,戶口上面還有會有曾用名鍾抗生。」
「那這麼難聽的名字得跟著這個表哥一輩子?」鄧哲問。
鄧家洺:「你現在覺得難聽,等二娃將來有本事了,別人會覺得他的名字與眾不同。你的名字好聽?你沒本事,別人會說白瞎這麼好聽的名字。」
少年看看幾位長輩。
幾位長輩不約而同地點頭。
一直想改名的二娃忙問宋招娣:「娘,表叔說的是真的?」
「當然。」宋招娣道,「哪怕你說普普通通的白面饅頭是人間美味,大家也會覺得你吃的饅頭與眾不同。」
二娃不禁眨一下眼:「那是不是我說什麼大家都相信?」
「如果你說真話,大家會一直相信你。你說假話,大家剛開始也信你。」宋招娣道,「但大家都不是傻子,發現你說謊了,以後無論你再說什麼,都沒人再相信你。善意的謊言除外。」
二娃懂了:「如果我說大哥欺負我,別人不知道真相,別人會不會相信我?」
「會的。」宋招娣笑道,「不過,你要是敢這麼說,大娃就能把你扔到海里。」
二娃打了個哆嗦。
鄧哲心生佩服:「那個大表哥真厲害。」
「那個大表哥學習也厲害。」宋招娣說,「他沒上過高中,都會做高中的數學題。」
鄧哲連忙問:「他是天才嗎?」
「他是猴王。」宋招娣一本正經道。
鄧哲噎了一下:「他一定是天才。」
「不是的。」二娃道,「我爸爸教的。我爸爸是大學生。」
鄧哲脫口道:「我爸爸也是大學生。」
「那你讓你爸教你啊。」二娃道,「你就不用羨慕我哥了。」
鄧家洺終於逮到機會:「我教他,他不學。」
「那就罰他不準吃飯。」二娃放下西瓜皮,「待會兒我們吃飯的時候,叫他靠牆站著,看著我們吃。等我們吃飽了,讓他吃剩菜剩飯。」
蔡陽忍不住說:「這招真狠。」
「不好嗎?」二娃反問。
蔡陽點頭:「挺好,挺好,以後我們也這麼做。」
「我跟你講,蔡叔叔,不用經常這麼做。」二娃道,「你們先給他們記著,什麼時候做好吃的了,什麼時候再懲罰他們。」
宋招娣笑道:「二娃,你再說下去,鄧哲要跟你拚命了。」
「他敢!」鄧家洺指著鄧哲,「我決定從明天開始,你再不聽話,我們不打你,也不數落你,哪天做肉吃,哪天再跟你算總賬。」
鄧哲頓時想哭:「早知道就不問了。」
「可惜,晚了。」鄧家洺的愛人看兒子一眼,就帶二娃去洗手。
宋招娣怕鄧哲從此以後恨上二娃,等二娃出去才說:「二娃的爸爸就這麼罰他們哥幾個。」
「難怪他這麼懂。」鄧哲不禁往外面看一眼。
鄧家洺:「以後又多一個你爸爸。」
「爺爺。」鄧哲找鄧培林。
鄧培林思考一會兒:「我也覺得你建國伯伯的主意不錯。家洺,去借兩張桌子,咱們吃飯。」
飯後,蔡家人也沒離開,直到天快黑了,一家人才回去。
晚上,宋招娣從鄧培林口中得知,蔡家只有蔡陽夫妻倆有工作。他倆有三個孩子,再加上兩位老人,日子有些拮据。即便如此,知道宋招娣和二娃要來,今天還是拎著三斤肉過來。
翌日,蔡炎平過來,宋招娣就把糧票給二娃,叫他給蔡炎平,當補習費。同時宋招娣給鄧家洺的愛人十斤油票和十尺布票。
鄧家洺夫妻倆比蔡陽夫妻倆的工作好,大革命結束后,待遇也比以前好了。家裡不缺糧票,但缺布票和油票。
宋招娣的這份禮算是送對了。但鄧家洺夫妻沒好意思收,硬塞給宋招娣。
八月二十七號,晚上,宋招娣南下回家,出門前把票放在涼席下面。臨上車的時候,宋招娣才把這事告訴鄧家人。
宋招娣雖然沒跟孩子們說什麼時候回來,開學之前她一定會回來。大娃他們估計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也就沒出去瘋。不是怕宋招娣回來找不到他們,而是他們想宋招娣和二娃了。
二十九號,上午十一點多,宋招娣到家,就看到六個兒子坐在長椅上,有的在看書,有的在睡覺,有的在看報紙。
宋招娣樂了,咳嗽一聲,就問:「今兒外面沒太陽,怎麼都沒出去?」
「等娘啊。」三娃猛地驚醒,揉揉眼,宋招娣沒消失,朝她跑過去,「娘,你終於回來了。爸爸說,你不回來了。」
宋招娣把包遞給自立:「你爸爸就希望我一去不回,他好再換個年輕漂亮的媳婦。」
「爸爸要是知道你這麼說,一準得喊他比竇娥還冤。」大娃瞥她一眼,就勾住二娃的脖子,「學的怎麼樣?」
見到天天想著玩,不喜歡看書的鄧哲,二娃怎麼看大娃怎麼順眼,便沒像以往掰開他的胳膊:「蔡老師說,我再學兩個暑假,就可以當畫家了。」
「真的?!」大娃忙問。
宋招娣:「是真的。二娃沒吹牛。這些天家裡沒出什麼事吧?」
「有我們看家,還能出事的話,島上就沒安全的地兒了。」大娃道。
宋招娣瞪他一眼:「振興,去幫我倒杯水。鍾大娃,少跟我耍貧,你知道我要問什麼。」
「你走後,大伯就來電話了。」鍾大娃認真道,「爸接電話的時候,我就在旁邊。大伯說堂姐不想參加高考。
「爸爸就一個勁勸,還跟大伯說,堂姐雖然沒上過高中,但她年齡還不大,明年高中複課,堂姐可以從高一開始上。哪怕考不上大學,能考上大專也行。
「後來不知道怎說的,大伯要送堂姐來這邊,大概是叫你和爸幫她補習。您可不知道,爸聽大伯這麼說,臉色都變了,連忙說家裡不方便。
「怕大伯多想,爸就說家裡又多倆小子,是他戰友的孩子。沒多大會兒,大伯和爸爸就吵起來了。大伯要是在跟前,他能跟爸打起來。」
宋招娣沒聽懂:「因為什麼吵?」
「大伯不知道自立和更生的爺爺是亓將軍,爸爸也沒說。好像是怕不小心傳出去,咱家的那些不講究的親戚借亓爺爺的名頭行事。」大娃道,「大伯說家裡有七個小子,你和我爸的工資高,一個月有兩百斤糧票也不夠我們吃的。好像還說爸做事不長腦子。」
自立:「是因為這句吵起來的。我們還是第一次見爸爸跟別人吵架,嚇得三娃使勁攥住我的手。」
「那你大伯有沒有說叫你堂姐過來?」宋招娣最關心這個。
大娃:「沒有。爸說我們都大了,堂姐一個女孩子過來,出出進進不方便。就算她來了,也把她送回去。」
「你大伯是個講究人,你爸不同意,他應該不會把人送過來。」宋招娣道,「去把你大伯的號碼找出來,我給他打個電話。」
大娃忙問:「幫爸爸吵架嗎?」
「你想挨揍嗎?」宋招娣反問。
大娃指著電話機:「號碼就在那下面。不過,這個時候大伯該下班了。」
宋招娣看一下手上的表,快十二點了:「下午再打。還有沒有?」
「早些天劉葦休息,就給劉奶奶打個電話。劉萍那天不知道發什麼瘋,搶著要接電話。」大娃道,「書的事都過去好多天了,奶奶可能都忘了。劉葦太高興,一時沒聽出電話這邊是誰,聽到一聲『喂』就說,媽,書收到了。結果被劉萍聽個正著。」
宋招娣:「別賣關子,趕緊說。」
「娘倆吵起來了唄。」大娃笑著說,「劉萍就收拾收拾衣服去醫院住。那個沒出息的要是在醫院住十天半個月,奶奶一準心軟,請你幫她找書。結果住一天……奶奶跟爸說的時候,說她都替劉萍覺得丟人。」
宋招娣皺眉:「你劉奶奶找你爸說?」
「她來找你,來到咱家才想到你不在家。」大娃道,「爸叫我給她拿個板凳,她坐下就跟爸嘮起來,劉爺爺喊她回去做飯,她才回家。」
宋招娣:「劉萍後來有沒有鬧?」
「怎麼沒鬧啊。」大娃道,「我在咱們家院里都能聽見劉爺爺叫她滾。」說著,忍不住嘆了一口氣,「生這麼一個女兒都不如養只鵝。平時能看家,養肥了還能宰了吃。」
宋招娣看他一眼:「回頭你劉奶奶過來,你就這麼說。」
「娘,他說了。」更生道,「劉奶奶當時在氣頭上,還跟著說大娃說得對。」
宋招娣瞪他一眼:「你真欠揍。怎麼就不怕劉萍知道了,追著你罵啊。」
「她不敢。」大娃握住拳頭,「她知道我揍人很厲害。」
宋招娣一腦門黑線:「瞧把你給能耐的。還有沒有?」
「接下來的這件事你大概不想聽。」鍾大娃看向宋招娣,「我覺得咱們先做飯,吃了飯再說。」
宋招娣樂了:「你就不怕我反胃,把吃的全吐出來?」
「娘,您真會噁心人。」大娃皺眉,「是你叫我說的啊。待會兒不能怪我。」
宋招娣想揍人:「鍾大娃,你可以去說書了。」
「這幾天劉萍不鬧了,改跟劉奶奶冷戰。」大娃道,「正好劉奶奶懶得搭理她。娘倆算是暫時休戰。咱們西邊又吵起來了。
「孫大小姐聯繫到她娘家人,聽沈團長說,大小姐跟她爸說,沈團長支持她參加高考。孫老爺子就託人給她找一套高中課本。寄來的那天沈團長才知道這事。」
宋招娣皺眉:「你怎麼這麼清楚?」
「娘,我以前就說過,大娃適合去國安。」更生笑著說。
宋招娣瞪他一眼:「你別插嘴。三娃,是不是沈影告訴你的?」
「沈影跟我說,她奶奶快來了。」三娃道,「其他的什麼都沒說。」
宋招娣眉心一跳:「大娃,你聽誰說的?」
「不但我知道,他們幾個都知道。」大娃指著他的一群兄弟們,「沈團長知道你不在家,天天晚上吃過飯就來找爸聊天。
「我一想到這事我就想笑。每天從八點左右聊到將近十點。偏偏爸又不好意思趕他,就耐著性子聽他說。偶爾還順著他的話附和幾句。沈團長就覺得爸爸是他的知己。有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要是給他兩個酒杯,或者兩個碗,他能拉著爸爸對月起誓,跟爸皆為異姓兄弟。」
宋招娣好奇:「沈團長跟你爸聊什麼?聊他和孫宛如的點點滴滴?」
「除了這些事還能有什麼。」大娃道,「我總感覺再繼續聊幾天,爸爸脫離苦海之日,就是沈團長和孫宛如離婚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