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60章
兩個人分開后回到了忙碌的工作軌道上，葉黎會及時將入住的入住報告傳回公司, 每次報告一發布, 她入住的那家酒店勢必爆滿，主動找上門合作的酒店也越來越多。
合作單子簽不過來, 葉黎臨時飛回慶城，跟她爸爸分頭簽訂合同。
夏日燥熱的午時，葉黎回到公司走去葉政凌的辦公室, 她剛到門口便聽到她爸爸在跟HR聊宋城月。
「葉總，是宋助理工作失職, 還是因為最近公司業務太多？」
「你只管按我的要求去招人。」
「好的, 我明白了，助理人選我會抓緊時間落實。」
HR走出了辦公室，葉黎來不及打招呼便走進裡面, 「爸, 你要招助理？是換人還是新增？」
「你回來了。」葉政凌示意葉黎將門帶上，「我想換個助理。」
「宋姨工作做得不好？」
葉政凌搖頭：「不是。」他平靜說, 「公司業務會越來越多，今後我出席的酒局也會只多不少, 她不適合留在公司。」
葉黎詫異, 游泳那次的事情過後她便覺得她爸爸似乎有些動心, 可是為什麼這段時間她不在公司事情便發展成這種地步？
「爸, 宋姨的表現你看見了, 她工作有多賣力我想咱們公司的人都很清楚, 你要是這麼不明不白地把她辭了, 反正我是不會答應。」
「什麼叫不明不白，我只是讓人事新招一個助理，如果新助理試用不合格，我會繼續用小宋。」
葉黎沒時間再跟她爸爸爭，她下午還要飛去外地繼續發掘新酒店，「反正你好好考慮，於公於私，我覺得宋姨都是個很認真能幹的好員工。」
葉黎離去后，辦公室里恢復了寂靜。宋城月不久便回了公司，拿回一份補充協議遞給葉政凌。
「葉總，藍房子酒店的協議都在裡面，您看后沒有問題就簽個字。」
葉政凌頭也不抬地點了點頭，宋城月站在原地，她頓了頓，翕動的雙唇似乎想要說話，但最終還是抿了抿唇轉身回了自己的位置。
葉政凌也看到了，他雖然沒有抬頭，眼角的餘光卻還是將她黯然的動作全收進了眼底。其實這段時間兩個人之間什麼都沒有發生，但是葉政凌心頭彷彿有什麼東西在萌芽，而他並不想這個年齡再發生什麼，女兒和公司都需要他，他只想這樣平穩地過下去。可是他的目光每落在宋城月身上，似乎便越難挪開雙眼，而他只能用冷淡嚴肅封殺掉心底那一絲萌芽的情愫。
宋城月握著滑鼠忙起了工作，她專註地凝視電腦屏幕，葉政凌望去，女人認真起來的側臉竟然也有幾分小女生的可愛。只是不一會兒，宋城月的目光便漸漸變得空洞，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抬起手的瞬間打翻了桌面的玻璃杯。
辦公室里霎時響起碎裂聲，葉政凌身形一怔，他埋頭翻開文件沒再去看。
只是耳邊忽然響起宋城月抽氣的聲音，他抬頭望去，她包著紙巾想把地面的碎片撿起來，但是紙巾正被一團紅色浸透。
葉政凌起身走到了外間，蹲在地面的宋城月抬起頭，匆忙用紙巾包住被割傷的手指去撿地面的玻璃碎片。
「抱歉葉總，打擾您了。」
葉政凌想伸出的手最終還是慢慢收回，他淡聲說：「你最近是怎麼工作的？為什麼老出問題？」
一陣無聲，宋城月起身望著他：「葉總，我最近……的工作哪裡做得不好，您幫我提出來，我謹記避免再犯，儘快改正。」
她沒有任何地方做得不好，相反，她事事都做得太好了。
葉政凌轉身回了辦公室：「做事情仔細一點。」
HR在第二天就給葉政凌發了好幾封簡歷，葉政凌沒有看，下午時HR只能來辦公室請示他。
「葉總，我篩選了幾份符合您要求的簡歷，您先簡單看一下，確定好面試的人員，我這邊會安排人過來面試。」
「你們人事部安排就行。」
HR有些發怔，明明一開始葉政凌的要求很嚴格，為什麼現在又有點無所謂？
HR走後，宋城月來到辦公室：「葉總，晚上四季酒店公司的飯局我一個人去吧。」
「我跟他們的王總要談合作，你一個人去怎麼談。」
宋城月似乎有話想說，但最後還是點頭應下。
晚上，葉政凌和宋城月到了約定的飯店，四季酒店公司的CEO王洲起身相迎，朝葉政凌熱情地握手。
酒局上的氣氛從一開始的熱情融洽到後面越變越不正常，王洲的人給葉政凌的人灌了許多酒，還有葉政凌這裡的很多酒都是宋城月幫他擋了回去。不過最後葉政凌也被邀請跟王軍碰杯，酒剛入腹，他的眉頭便微微皺起。
是烈酒，跟尋常的不一樣。
葉政凌見氣氛不太正常，笑里沉聲說：「王總如果不缺我們公司這塊推廣合作，那今天的酒也喝夠了，剩下的沒必要再喝。」
王洲忙笑：「誰說不合作，我王某人一向奉行酒後見真性情的道理，咱們的酒喝進肚子里那就是鐵打的交情了。葉總，您別見怪，咱們再來一杯，還剩最後半瓶了。」
那最後半瓶的酒都落入了宋城月的胃裡。
因為王洲似乎鐵了心要葉政凌幹了酒，而宋城月禮貌地把酒都攬了下來。王洲笑眯眯跟宋城月碰杯，他沒喝，只望著宋城月昂著脖子把酒喝完，朝葉政凌笑誇：「葉總，你這助理真是太讓我佩服了，難得的奇女子啊。」
觥籌交錯里似乎瞬間騰升起一絲拔劍弩張，葉政凌抿起淡笑，起身讓服務生重拿一瓶酒來。
他直接遞到王洲身前：「王總把這瓶酒喝下去，我贈送你們酒店為期一年的免費推廣。」
「葉總說真的？」王洲愣住。
「當然，酒桌上見真性情，就是不知道王總是不是真男人了。」
王洲嘴皮一動，再問：「是為期一年的免費推廣，簽合同么？」
「白紙黑字，自然要簽。」
王洲接過酒幹了下去。他大口地喝完，胃裡瞬間火辣辣燒成一片：「我幹了，這份合同……」
「我剛剛說了什麼？」葉政凌偏頭詢問宋城月。
酒氣已經讓宋城月雙頰酡紅，她對上他平靜的目光，迎上他說：「我喝多了，也記不得了。」她讀懂了他的眼神。
葉政凌說：「我也有些醉，不記得剛剛說了什麼。」他提起宋城月身後的公文包，牽起她的手便走出包間。
「葉總……」宋城月腳步有些漂浮，「我們就這樣走了么？」
葉政凌頭也不回，來到地下車庫，坐上車讓司機離開飯店。
他偏頭，目光里薄怒：「你沒看出來四季酒店公司是故意灌我們酒？」
「我看出來了。」
「那你為什麼不知道迴避？今晚的酒濃度比從前都高，既然你看出來了，為什麼還喝？」
「因為，我想幫公司拿下合同。今晚葉總您就不該來的，讓我帶上市場部的同事去就好。」
葉政凌忽然怔住，他望住宋城月：「下午在辦公室里你就知道今晚會是這種情況，是不是？」
宋城月遲疑，在葉政凌逼視的目光里終於說：「葉總，今晚您就不該來的，王總是故意針對您。我白天……我白天去四季看見了那位唐女士在王總辦公室里，他們似乎是老朋友，唐女士知道今晚的酒局，所以……」
所以才讓王洲為難葉政凌。葉政凌明白，在唐婉眼裡，他從來都只微弱得像螞蟻一樣渺小。
宋城月輕到不可聞的聲音響在車廂里：「她，是你的前妻，對嗎。」
他沒回答，只問：「既然你知道了，為什麼還要去？」
「因為那是你想做的。」
葉政凌呼吸一滯，宋城月已經恢復平日里的恭敬：「公司想做的我身為下屬當然有職責為您和公司去達成目標任務。」
葉政凌望著車窗外倒退的一排排摩天大廈，他叫停了車子，讓司機下了車，自己坐到駕駛座發動引擎。
宋城月忙說：「您喝酒了，不能酒駕。」
「我沒醉。」
身後的人沒再勸，車廂里只剩下安靜。葉政凌望著路邊霓虹燈火下的一座座酒店，他腦子裡想踩下油門直奔酒店或者直接將車開回他別墅的想法被他強制著壓了下去。
他身體里憋著一股火，似乎是怪她明知道今晚是鴻門宴還要趕赴的怒火。可這道火卻流竄進骨髓與血液里，令他身如火燎，他只手握住方向盤，另一隻手扯下了領帶，脫下了身上的西裝外套。
「葉總……」
「你怕么。」
明明極簡單的三個字，她卻聽到了他的壓抑與意味深長。
她回：「不怕。」
但是最後車子經過繁華市區里最後一家酒店，葉政凌在僵硬里還是沒有踩停剎車。
他直接將她送回了她居住的小區。她下車後步履不穩，他頓了瞬間，手臂落在了她腰上。
「胃裡難受么？」
宋城月搖頭：「還好，我提前服用了大量解酒藥。」
葉政凌聞聲一僵，他將她送到門口。她掏出鑰匙打開門，在搖搖晃晃里踉蹌著抓緊了他手臂才站穩。
可是忽然，宋城月輕輕關上了房門。
屋裡燈光帶著暖意，她原本一絲不苟盤在腦後的頭髮已經蓬亂得不成樣子，她取下發卡和皮筋，一頭捲髮溫柔地散落在雙肩。
葉政凌無聲凝望宋城月，她看著他好久，轉身倒了一杯水遞給他。
等他喝完，她接回杯子，再轉身時，她的手指落在了香檳色襯衫的扣子上。
葉政凌深邃的瞳孔漸漸收緊。女人的衣服已經褪落在她高跟鞋上。
宋城月抬起頭，「那次在電梯里，我就知道唐女士是你的前妻，她長得很漂亮，小葉總的眼睛很像她。」她微笑，「不過小葉總還是跟你像一點，你女兒跟你一樣善良，正直。」
她的手不自然地痙攣成拳頭，又僵硬地鬆開，「我們這個年紀談愛情似乎有些好笑，人過半世，得失也不再看得那麼重要了。」她僵硬地垂下頭，又抬起頭直視他，「那段我看不見的時間裡，謝謝你幾次在黑暗裡幫我帶路。我……除去十二年前那段我沒法避免的婚姻，我還，算檢點。今晚……是我最不自愛的一回。」
葉政凌猛地俯下身狠狠咬了下去。
兩個成熟的人沒有矯情，兩具被火點燃的身體也並不輕柔。他們瘋狂到狠烈，卧室里的光亮到了客廳里，她承受不住而喘息叫喊的嗓音已經沙啞，她想喝水，葉政凌抱著她來到客廳。
凌晨四五點，水喝乾了，燈光一路從廚房亮起，咕嚕嚕沸騰的水聲里伴著一聲聲喊……
太陽升起時，葉政凌偏頭望了一眼枕邊熟睡的人，他走到客廳撿起地上的衣服穿好。
男人挺拔的身影在清晨的安靜里佇立許久，他回到卧室門口。
水藍色被子映襯著女人光潔的肩膀，沒有拉好的窗帘縫隙被陽光填滿，她的頭髮安靜地散落在枕頭上，熟睡的五官格外溫柔。
葉政凌收回目光，轉身離開。
他沒看到身後陽光靜灑下她輕輕顫抖的睫毛。
……
公司里員工都在有序地忙碌，葉政凌回到辦公室便打電話叫了財務。HR這時走進辦公室：「葉總，第一輪面試已經結束，這次的助理招聘……」
「你直接安排，選一個人接替宋城月的工作，最好明天到崗。」
HR一愣：「明天到崗？那宋助理的工作怎麼安排，她要調換崗位么？」
「她不會來了。」
財務總監走進辦公室，葉政凌在對方還沒開口時便已經說：「把宋城月的工資結算一下，再把她的卡號發給我。」
他拿到卡號從他的私人賬戶里劃去一筆錢。
昨晚旖旎輕柔的燈光下，宋城月開口說「人過半世，得失也不再看得那麼重要了」，她也輕聲而深情地說「今晚是我最不自愛的一回」。
就像昨晚那場酒局上一樣，她能默契地讀懂他眼裡的意思。而他也能懂得她的這份感情。她把事事都做得那樣好，連同昨晚發生一切的後果都已經幫他處理得那樣好。
她把選擇權交給了他，沒有強求，沒有挽留，一切都聽他的。
葉政凌拿過手邊要處理的文件，是宋城月昨天下班前整理的。他抬起頭，外間助理的位置上已經空蕩蕩。
他拿起手機撥去了葉黎的電話。
「吃早飯了嗎？」
「爸，我發回的報告讓人馬上發出來，昨天這邊陰天光線不好，記得讓她們把照片調亮一點。」
「好，還有什麼嗎？」
電話這頭的葉黎正在四亞看海，她躺在民宿種滿月季花的陽台躺椅上笑：「公司里該怎麼做您老看著辦就成，公司里比如您老身邊啊，該照顧的人還是要照顧好，咱們公司不能虧待好員工哦。」
葉政凌笑：「我女兒跟她爸爸一樣善良。」
「哎呀您可真是往自己臉上貼金了！」葉黎握著手機笑得開心，「爸，最近這段時間公司進賬你還滿意嗎？」
「當然滿意了，你才幹了幾個月就比爸爸從前創業的一整年都強。」
「原來你從前這麼落魄啊。」葉黎心頭溫暖，「那你從前還給我那麼多錢花，早知道我就不買那些名牌了。」
「說什麼傻氣話，我們是一家人。」葉政凌漸漸收起笑，想起昨夜身下給予他溫暖的身體，他的目光落在桌面的照片上。
相框里是他跟葉黎的合影，他說：「我們是一家人，爸爸永遠都會疼你，這個家……爸爸會努力讓它一直這樣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