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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 61 章

  叮~您的v章購買比例不足,請補定或稍後再來看  「……」尷尬羞窘如洶湧海潮, 楚湉湉恨不得被拍進沙子里。什麼唇形什麼淚痣, 她什麼都沒想!


  她一把扯過毛巾,蒙頭擦拭。抬手間, 玉指上流光閃耀。剛才撐傘時,顧顯就注意到了, 盯著那星點光華, 他突然問, 「你多大了?」不覺得訂婚太早了些嗎?

  「嗯?」楚湉湉察覺他的視線,下意識捂住戒指, 輕輕摩挲。不能讓他知道,她接過了父母的舊戒指, 否則他大概更要以為, 她和媽媽是決心要巴上顧雲霆了。


  憶起他早上的態度, 心跳漸漸重新歸位,她垂下眼帘, 「二十。今天是我二十歲生日。」


  顧顯適度表現出驚訝,淡淡道了句, 「生日快樂。」


  看得出來, 她很寶貝那戒指, 連撫摩都帶著深深的眷戀。車內陷入沉默,顧顯發動引擎, 「我先送你回家。」


  ……


  頂著一雙紅眼睛回家, 免不了要被媽媽詢問。楚湉湉略去顧顯的部分, 只說是車子半道拋錨。


  方才一路上,他都沒再說話,在門口放下她,就直接走了。當然,這樣最好——等媽媽認清了顧雲霆的本質,打消跟他結婚的念頭,她們就與顧家再沒有半分干係。


  方舒窈擔心她濕著衣服會感冒,催她趕緊去換。


  看來還沒發現鴿子蛋不在……楚湉湉微舒一口氣,乖乖去沖了個澡。一時找不著機會物歸原位,她倒在床上,給陶香筠打電話。


  「我是該吐槽『給你五百萬讓你媽離開我爸』呢,還是該驚嘆你腦洞真大,居然偷了戒指去鑒定真假?」陶香筠吐完槽,又鄭重其事,「答應我好嗎?」


  楚湉湉不解:「嗯?」


  陶香筠嚴肅:「如果哪天我窮得吃不起飯了,偷你媽的戒指養我,好嗎?」


  楚湉湉:「……」


  「其實,我有個絕妙的主意。」陶香筠突然興奮,「顧影帝不是想給你當爹嗎?你先下手為強,睡了他兒子!你不知道顧顯有多搶手,顏好錢多還單身,圈裡圈外,超模名媛,哪個女人不想搭上他?睡他,不虧!」儼然忘了之前還要教她罵他個狗血淋頭。


  「……妙個頭啦。」楚湉湉翻身,把臉埋在枕頭裡,「你上回還說宋碧琴跟顧家父子……咳,有什麼證據嗎?」


  既然鴿子蛋不是假的,她得從別的方面抓到顧雲霆的實錘,好讓媽媽清醒。只是內心深處總有一絲小小的聲音,在期待陶香筠否認——


  「證據就是她在拍我們公司的戲啊!」陶香筠嘖道,「你大概不清楚,我們公司也是顧氏控股的,顧顯能允許她繼續在圈裡風生水起,本身不就是默認了傳言嗎?」


  ……所以這根本是自由心證。不要說鐵鎚了,連塑料錘都算不上,卻足以粉碎那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期待。難言的失望在心底蔓延,楚湉湉抿著唇,默然不語。


  陶香筠倒是想起一事,「說起來,宋碧琴還打聽你來著,估計把你當潛在威脅了。不過導演讓我問你,他的新戲,你有沒有興趣去試鏡?反正馬上不就暑假了嘛,你沒事的話,不妨去試試?說不定一炮而紅哦。」


  「不要了,我又不會演戲。我申請了顧氏的暑期實習,在等面試通知,」楚湉湉踢了踢腿,嘆氣,「聽說競爭超激烈……」


  陶香筠「嗷」了一聲:「讓我猜猜這個走向——深入敵後,與狼共舞,找到顧總的弱點,從內部瓦解顧氏,奪回垣耀,這是《公主復仇記》;嬌俏實習生,霸道大總裁,辦公室茶水間書桌上……這是《奪情99日:總裁的秘密小湉心》。」


  「……」


  楚湉湉深吸氣,「香香,答應我,等你以後當了導演,一定要把劇本交給別人寫,好嗎?」


  一天里發生的事情太多,她身心俱疲。窗外雨點滴答,躺在柔軟舒適的床上,耳旁是好友的八卦絮叨,心中盤算著那份代持協議,不知不覺,居然迷迷糊糊睡著了。


  ……


  燦金陽光透過窗帘,灑落在枕邊,幾聲鳥鳴清脆。楚湉湉緩緩睜開眼睛,片刻的迷濛過後,陡然坐起。


  鴿子蛋!

  她側耳傾聽,樓下傳來細碎的響動,應該是媽媽在忙家務。機不可失——


  孰料,伸出的手在包里摸了個空。楚湉湉心頭一咯噔,慌忙把包內的東西都倒了出來,拎著包底抖了又抖,直到裡面空得不能再空。


  她攥著包帶,臉白如紙。


  ……


  風雨過後的清晨,草木蔥鬱,空氣分外清新。顧顯深吸一口氣,加快了節奏。


  顧雲霆勤於鍛煉,身材保持得很好,可體力終究不及年輕時,在後面緊追慢趕,氣喘吁吁,「慢……慢點兒,等等你的老父……嘶!」一聲痛呼。


  顧顯腳步驟停,不悅轉身,「我說過,跑步是一個人的運動,不需要結伴。」長腿大跨步回到他身前,「怎麼了?」


  臉色很臭,語氣也硬邦邦的,顧雲霆卻分明聽出了幾分擔心。他笑:「步子太大,扯到了膝蓋。不要緊,咱們接著跑。」


  「還跑什麼?膝關節損傷很難恢復,盲目運動只會加劇傷情。」顧顯沒好氣,「還能走嗎?先回家。」


  「沒事沒事,」顧雲霆擺擺手,覷著兒子的臉色,「小顯啊,我發現你從昨晚回來,心情就不太美妙……」


  「你想多了。」


  他一定是鬼迷心竅了,上趕著去「路過」那個哭包!

  哭得水漫金山,不妨礙她叫救援、報警;對他自薦枕席,還能讓青梅竹馬的戀人死心塌地……明明早就知道她不簡單,哪是什麼等待騎士拯救的落難少女?


  身為資深演技派,顧雲霆對細微表情和語氣變化極為敏感。瞟了眼兒子緊繃的下頜線,他心道,你就悶著吧,也不怕悶出內傷來。


  進了家門,顧顯徑直去廚房,在冰箱里找到冰袋,丟給顧雲霆,「先敷著,回頭讓醫生來看看。」


  顧雲霆被冰得直吸氣。


  「待會兒陪我去挑件禮服吧?正好你和湉湉都在,不如今天一起吃個飯,熟悉一下。湉湉是舒窈的女兒……」他斜睨顧顯,那口造謠的鍋,老子替你背了——舒窈氣得昨天一天都不理人!

  顧顯指尖微微一動。


  昨晚他到家停好車,無意間瞥見一個小盒子躺在副駕腳墊的角落。那位方女士居心不純明晃晃的實證,得來全不費工夫,他應該擺出來給父親看看,一個女人拿著訂婚戒指,想到的只是它值多少錢,她對他能有多少真心?


  然而下一瞬,他想到的卻是——那小哭包發現戒指丟了,會不會又哭成紅眼兔子?


  ……愛哭不哭,關我什麼事!


  他灌下一大口咖啡,讓濃郁的焦苦趕走腦海里那雙淚光閃閃的眼眸。


  「你和方女士討論過婚前協議了嗎?」


  「她提過,我拒絕了。我是認真打算和她共度餘生,還沒開始就規定好怎麼結束收場,多不吉利?」顧雲霆拍拍他的肩膀,「你年紀輕輕,不要總這麼現實嘛。」


  顧顯拍掉他的手。


  你年紀一把,怎麼還這麼天真。


  ……


  楚湉湉坐在餐桌前魂不守舍,面前的早點幾乎沒動過。


  方舒窈擔憂地摸摸她的額頭,「昨晚去喊你吃飯,你睡得跟頭小豬一樣,叫也叫不醒。是不是餓過頭了?還是哪裡不舒服?」


  楚湉湉搖頭,咬了口包子,沒心情品嘗味道,勉強咽了下去。


  她把房間翻了個遍,不見鴿子蛋的影子。打了電話給4S店,車裡也沒有落下東西。難道……是掉在顧顯車上了?

  方舒窈試探地提起和顧家父子吃飯,本擔心女兒會抗拒,卻不想她一把扯住她的袖子,一臉迫不及待:「我們現在就去吧!」


  方舒窈哭笑不得,「早飯都還沒吃完,急什麼?」


  楚湉湉急得都快哭了!


  她從來沒有如此急切地想見到一個人,可她沒有顧顯的聯繫方式……不行就直接去敲門?


  下一秒,她又陷入害怕——萬一他沒有呢?那顆石頭,把她賣了也賠不起啊!

  旋即又有問題冒出頭來:如果被顧顯撿到了,她要怎麼解釋鴿子蛋為什麼會在她手裡?如果他當著媽媽的面還回來怎麼辦?

  她越想越慌,整個人如墜冰窟,六神無主之下,脫口而出:「那我們先出去吧!」晃著媽媽的胳膊撒嬌,「昨天時間太短,人家還沒逛夠嘛……」


  無論如何,先纏住媽媽,讓她離家遠一點——那個抽屜現在就是潘多拉的魔盒,絕對不能給她打開的機會!

  方舒窈被晃得無奈,「依你依你!先把飯吃完,不許剩。」


  ……


  顧顯接到許昌的彙報,道母女倆又逛街去了,接到某豪華樓盤開售傳單,還頭挨頭討論了一番。


  指節輕叩桌面,他黑眸微眯。


  老頭子堅持不考慮婚前協議,那麼他別無選擇,只能出手。


  ***

  「這條怎麼樣?湉湉?」


  楚湉湉驀然回神,胡亂點點頭,「嗯嗯,好看。」


  「唔……」方舒窈提著長裙在身前比劃,「可是紫色好像有點老氣……哇,這麼貴!」放回去,繼續瀏覽別的架子。


  楚湉湉心頭壓著塊價值連城的鴿子蛋,彷彿全身每個細胞都焦躁不安,在店裡打著轉,無意間轉到了打折區。


  她已經很久沒有買過原價衣服了,唯有大幅度的折扣,才能引起她的注意。比如……三折的夏季內衣。


  罩杯都大得能當帽子戴,好容易找出一件她的尺碼,還是狂野的豹紋。又翻了翻,從底下抽出配套的內褲——絲質豹紋窄如柳葉,遮不住重點區域,側邊鑲著黑色蕾絲,半透半隱。


  呃……


  這時,眼角余光中的動靜,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湊近櫥窗,向外望去。


  對面的男裝店裡,年長男人笑容滿面,擁抱過前凸后翹的年輕女人。女人拎起一條領帶,在他胸前比劃。兩人距離很近,很親密。


  ——現行!抓到了!!


  心中捲起驚濤駭浪,楚湉湉激動得差點跳了起來。快快,拍照……不對!手上東西順手往胳膊下一夾,她一陣風衝到方舒窈身邊,拉起她的手就走:「媽媽!我看見顧……伯伯了,我們快去打個招呼吧!」


  雖然戴著副茶色眼鏡欲蓋彌彰,但她不會認錯,就是那個想染指媽媽的顧雲霆!


  拯救失足少女,可不是他的工作。用一杯冰水給她醒醒腦子,他自問仁至義盡,對得起已逝的楚凌遠了。


  他轉身走向浴室,丟下一句,「給你三分鐘,穿好衣服,出去。」就要帶上門。


  「……等一等!」


  顧顯回頭,見她似乎焦急地想要起身,浴巾搖搖欲墜,露出肩頭大片雪膚。他忙別開視線,斥道,「楚小姐!看在你父親的面子上,奉勸你一句,年紀輕輕,少走歪路。」


  「可是……拍賣……」


  雖然還沒完全理清楚狀況,眼下壓在楚湉湉心上的頭等大事,是父親嘔心瀝血建立起來的公司。顧氏的決策者近在咫尺,她實在顧不了那麼多了,「我有一……啊嚏!一個提議……」


  「我只重複一遍,三分鐘,穿衣,出去。」


  門啪地合上,不一會兒,淋浴噴洒的水聲嘩啦響起。


  寒意入骨,楚湉湉連打幾個噴嚏,只好草草擦拭了一下,在床邊找到自己的衣服,手忙腳亂地套上。心中天人交戰——是離開,還是等他出來?

  爸爸說過,在任何情況下,都要先保證自己的安全,再圖以後。


  可是,明天的拍賣……


  顧顯將濡濕的額發向後隨意一捋,闔著眼眸,任水流沖刷著身體。


  管理偌大的顧氏,事務再繁雜,他也遊刃有餘。然而為父親收拾爛攤子,輕易便讓他滿腔煩躁,身心俱疲。


  那女人攀附能給自己當爹的老頭子,明顯只是求財求名。顧雲霆是傻子么,還會落入這種陷阱?還勒令他不許報復……


  他呼出一口濁氣,關上淋浴,扯過浴巾,往腰間隨意一圍。


  「你怎麼……」一打開門,剛平復下去的燥意又上來了。


  楚湉湉起身,「顧總,我需要跟你談一談,關於垣耀……你!你幹什麼……」


  他步步逼近,她下意識後退,腿彎撞上床沿,她失去平衡,向後跌坐。


  男人精壯的軀體,佔據了全部視線。堅實的腹肌塊壘分明,不停滑落的水珠,淌過窄腰兩側倒V的深溝,沒入那條岌岌可危的浴巾中。


  混著沐浴露清香的男性荷爾蒙氣息包圍而來,楚湉湉的臉頰,轟地一下燒了起來,深處被冰水澆退的那股熱流,彷彿又蠢蠢欲動。


  顧顯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抬頭。


  這女孩顯然深諳如何引誘男人——明明穿上了衣服,卻故意凌亂不整,濕發披散著,漾滿紅暈的小臉上,水光盈盈的眸中,是恰到好處的驚慌失措。青澀得渾然天成,風雨蹂|躪過的花朵一般,又似被逼至角落的小動物,讓人想狠狠地侵犯她,更想要保護她,憐惜她。


  個中老手。


  顧顯眸色轉冷。


  「你有什麼資格和我談?楚小姐,你持有多少垣耀的股份?董事會裡,有你的位置嗎?談判桌上,有你的席位嗎?」


  楚湉湉臉一白,「我……」


  「還是說,」指腹撫過她嫣紅的唇,顧顯視線緩緩下移,「你是想憑……」


  他的目光如有實質,楚湉湉全身都要燒起來了,又羞又氣,「明明是你、你把我……」


  呵,這就開始攀誣他了?

  「楚小姐,」顧顯低低一笑,湊近她耳邊,「你以為,我睡了你,就會任你左右嗎?」


  她耳側的肌膚遍染緋色,身體不住輕顫,顧顯幾乎剋制不住,想要嘗嘗那顆鮮紅欲滴的小巧耳珠。


  這是個假設性的問題,然而聽在楚湉湉耳中,分明是這個人承認了,他把自己給……給……


  「你……你無恥!」她胡亂抓到個什麼東西,就沒頭沒腦地往他身上打,「下流!不要臉!」


  顧顯不防備之下,被靠枕砸了個結實,也火了。


  這樣就惱羞成怒了?


  他伸手要去奪,她用力拉扯,好巧不巧地,靠枕的一角勾到了他腰間的浴巾。本就系得松垮的浴巾,被大力一挑……


  「……」


  「……啊!!」


  男人腿間那個雄偉的東西,在眼前晃蕩。楚湉湉尖叫著,舉起靠枕,狠狠抽了過去。


  顧顯弓著腰,連連後退,痛得冷汗都出來了,半晌無法動彈。餘光瞥見她跌跌撞撞,往門的方向跑。


  待到他終於緩過氣來,肇事者已然逃離現場,芳蹤無覓了。


  ……


  楚湉湉衝出酒店,幾縷還沒幹透的髮絲,瞬間結了冰。在寒風中凍到四肢麻木,快要化為一座冰雕,才好容易攔到一輛計程車。


  「去醫院。」


  在婦科做完檢查,夜已深。宿舍的門禁時間早就過了,楚湉湉只得去好友陶香筠家借宿。


  深更半夜,陶香筠被她嚇得夠嗆,連聲問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楚湉湉直到現在,腦中還是一團亂麻,而醫生檢查過她的身體,並沒有被侵犯的跡象,更讓她既鬆了一口氣,又更加混亂了。陶香筠知道她和父親感情很深,公司要被賣,她心裡一定不好受,體貼地沒再追問。


  躺在床上,楚湉湉瞪著天花板,一個認知才漸漸浮出水面——


  她把顧顯給打了。


  可能把男人很重要的地方打壞了。


  爸爸公司的命運,握在他手上。


  ……


  她扯起被子,蓋過頭頂。完蛋了!


  ***

  「湉湉?湉湉,醒醒!」


  耳畔聲音很吵,體內像是有火在燒,燒得骨頭一陣陣發疼。間或又彷彿是骨髓結了冰,冷得她不住顫抖。


  「湉湉?天,你發燒了!好燙……」


  「來,把這個吃下去……」


  頭昏昏沉沉的,楚湉湉好像飄在雲端,不知道飄了多久,她掙扎著,好容易才睜開眼睛。床邊,陶香筠捏著體溫計,眉頭緊皺,「不行……還是得去醫院!」


  「……幾點了?」她驀地坐了起來,「拍賣……」


  陶香筠忙按住她,欲言又止。


  「已經……結束了。」


  名為拍賣,其實競拍者只有顧氏一家而已。僅僅一億多的出價,低得令人唏噓,卻一錘定音,買下了垣耀科技的大部分股權,成為絕對的控股股東。


  病中的日子渾渾噩噩,待到楚湉湉痊癒,一切已塵埃落定。


  站在道邊,她仰起頭,呵出的白氣模糊了視線。樓頂原本豎立著垣耀科技四字的位置,像被橡皮擦除過一樣,空空蕩蕩。


  推開玻璃大門,前台空著,大概已經離職了。


  一片死寂中,忽聞「叮」的一聲,是電梯。


  啊,原來還有人在啊。她循著聲音的方向,看了過去。


  電梯門緩緩打開,顯露出一對擁吻中的男女。楚湉湉覺得自己應該感到震驚,但事實上,她半點也驚訝不起來。


  尤其是經過那晚的事情之後。


  「你!」蔣鹿鳴終於注意到有觀眾,結結實實地嚇了一跳,旋即若無其事地露出笑臉,「湉湉!你怎麼來了?」


  你怎麼來了?


  姑姑也問過這個問題。


  楚湉湉苦笑。果然,是她一直沒有認清現實啊!


  爸爸的公司,在她心裡,是家一樣的存在。回家需要緣由嗎?


  兩年的時間,她都沒有意識到,或者說,她拒絕承認,由姑姑和楊伯伯把持的垣耀,早已不是她的家了。而且,以後,大概也不會有垣耀了。


  顧顯說得沒錯,對公司沒有任何決策權的她,有什麼資格去找他談判?他當然不會聽她的提議,因為那毫無意義。


  「我來告個別。」她答道。


  楊逸辛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自在。


  楚叔叔生前,兩家父母不止一次提起過,想撮合孩子們。雖然不無玩笑的成分,可平心而論,他也並不排斥這個單純可愛的小妹妹。


  可是現在,形勢不同了啊。


  「湉湉,」他審視她蒼白的小臉,忍不住擔憂,「你……還好嗎?」


  蔣鹿鳴挽著楊逸辛的手緊了緊。


  她費盡心思打聽到負責項目的是趙經理,原本的計劃,是把楚湉湉送給他,換取談判籌碼。可拍賣那日,竟然是顧總親自前來……


  顧總的事情,她不敢隨便打探,那晚到底如何,直到現在都是個迷。難不成,她牽了線搭了橋,正好讓楚湉湉巴上了顧總?


  不,這不可能!


  那個滿腦肥腸的趙經理還好說,顧總那樣的人物,怎麼可能看上楚湉湉這種乾癟小丫頭?

  「湉湉,我正要去找你呢!」蔣鹿鳴決定先發制人,拉住楚湉湉的手,面上關切又責備,「那天我就勸你,不要去找顧總。拍賣是正當的商業行為,色|誘什麼的……」


  她頓了頓,作出難以啟齒的樣子,「別怪姐姐說得難聽,可那跟ji……有什麼區別?反而還惹惱了顧總,臨時又壓低了出價。你……唉!」


  「一定要跟我這麼見外嗎?」楊逸辛半開玩笑,「還記不記得小時候,你跟別的小朋友說,『逸辛哥哥是我的,我長大了要當逸辛哥哥的新娘子。』反正我的就是你的,就不要跟我客氣了吧……」


  楚湉湉這會兒滿心涼涼,壓根兒沒注意楊逸辛都說了什麼。明明之前還自我警醒過,不能得罪顧顯,結果一個衝動……


  完蛋了!她會不會比宋碧琴涼得更透?

  「唉喲,妹子,真巧啊!」


  弔兒郎當的語氣有幾分耳熟,楚湉湉全身升起戒備,猛然轉過頭。刺蝟頭舉起花臂,「哎!我可沒惡意啊。」他只是塞了點錢,叫車店的人在小美女過來提車時刁難她一下,再給他報個信。


  「上回真是對不住,我說了會負責,說話算話!」他拿過賬單,沖工作人員使個眼色,不滿道,「不是說了都記在我賬上嗎?」


  他身材健碩,手臂上的刺青張牙舞爪,楊逸辛最看不上這種所謂的「社會人」,眉心深鎖著問楚湉湉,「他是誰?」流里流氣的,湉湉怎麼會認識這種人?

  「喲,妹子換男人了?」刺蝟頭這才注意到楊逸辛,摸著下巴打量他。溫吞小白臉,遠不如上回那個有氣勢。他笑得痞氣,「不如考慮下我唄?」


  「你放尊重些。」楊逸辛拉下臉,按捺不住疑惑,又看了楚湉湉一眼。還有哪個男人?

  到底與他相識多年,這一個眼神的涵義,楚湉湉立時便懂了,一股荒謬感自心底油然而生。驀然間,她無比清醒地認識到——不知道什麼時候,楊逸辛已經變了,眼前這個人,早已不再是她記憶中那個會照顧她、保護她的溫柔大哥哥。他一邊跟表姐交往,一邊又對她示好,還想對她管東管西。


  可她實在想不出,他到底有什麼目的?

  他們的位置就在辦公區外,兩個男人的隱隱對峙,已經引起了不遠處維修車間里工人們的注意。兩男爭一女,永遠是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狗血戲碼,幾道目光探頭探腦,竊竊私語。


  「我看是美女腳踏兩條船,玩脫了,這兩個男人一碰面……這不,綠光在那裡。」


  「清純校花款啊,瞧那臉蛋兒,那腰,那腿……這麼漂亮,當然選擇原諒她啊!」


  「是哪一輛?」


  「喏,就那輛奶油色敞篷,車牌號DXXXX的……嚯!主管!」


  主管一聽車牌號,臉色大變,「你們很閑嗎?都給我回去幹活!」把人都趕回維修車間,他大踏步走上前去,對嬌小的女孩賠笑,「是楚小姐嗎?我是維修部主管,不好意思怠慢了。」


  楚湉湉臉色不太好。她的腳後跟已經痛到麻木,這會兒又聯繫不上陶香筠,她想著要不幹脆把車寄存在這裡,等手頭能周轉開再來取,可那個工作人員報出的寄存費高到離譜,話里話外勸她接受刺蝟頭的「好意」……


  「主管你好,」她懇切道,「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主管聽完一愣,「不是,您的費用早已結清,不介意的話,我這就帶您去驗收。如果一切沒有問題,您簽個字,就可以把車開走了。」


  楚湉湉也愣,「啊?」


  這時,主管的手機響了。只聽他一陣「嗯嗯」「她就在這裡」「好的好的」「一定辦妥」,掛斷電話,神色愈發恭敬,「您的車送來時,一切費用都已提前付清,只是我們的賬務系統出現了一點小故障,未能將信息同步。按您的要求,車子全程由我們最有經驗的幾位高級技工師傅修理保養,並且對一些配件做了更換升級,保證煥然一新。」


  剛剛是總經理親自打電話來,強調務必招待好這位小姐,人家背後來頭不小。背後那位知道自己女人受了刁難,想必心情很不美妙,反正總經理聽起來壓力山大。


  主管略帶同情地瞥了眼刺蝟頭和楊逸辛。


  楊逸辛眼眸低垂,面上晦澀不明。刺蝟頭再次受挫,反而被激起了征服欲,更想征服這哭起來梨花帶雨、冷冰冰時別具風情的小美女了。同時他也很好奇——上回那個男人,到底是誰?


  ……


  楚湉湉開車徑直回了學校。


  D大學生幾乎全都住校,開車上學的人極少。她回到宿舍,脫下鞋子,發現腳後跟已經血肉模糊。她翻出醫藥箱,清洗上藥,心裡亂亂的,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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