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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七年後)


  舊式小區的樓梯間雖然寬敞, 但被居民堆放了許多雜物,顯得有些雜亂和擁擠。


  夏薔低著頭, 一邊想著心事, 一邊順著樓梯往上爬, 要不是聽到屋子裡傳來舅媽王一萍說話的聲音, 她肯定就跑到樓上去捅門了。


  她走到門口,伸手從肩包里掏出鑰匙,準備開門。


  這時, 她聽到宋明的聲音從屋裡傳了出來:「為了給媽治病, 夏薔把我姐的房子都賣了,現在媽的房子又被你租出去了, 你還想讓夏薔搬到哪裡去?」


  聽到舅舅提到自己,夏薔一頓, 鑰匙停在鎖眼前,沒有捅進去。


  王一萍尖利的嗓子又響了起來:「小凱大學畢業了,女朋友都有了, 人家女孩子到我們家來,看見陽台上還住著個表姐,像什麼樣子?說不定把兒子的好事就這麼攪黃了!」


  宋明的聲音也有些高:「你還好意思?你把夏薔都攆到陽台上去了,你還嫌不夠?」


  「我怎麼不好意思了?家裡就兩個房間, 她不住陽台, 那是我們兩口子去住陽台?」


  「小凱是男孩子, 他為什麼不住陽台?」


  「這是我家, 她一個外來的, 憑什麼讓我兒子去住陽台?」


  「夏薔不是外人,她是我外甥女!」


  「喲?她不是外人?那我和小凱是外人了?」王一萍驚叫了起來,「你媽要換腎的時候,還不是我這個外人割了一個腎給她,你們為什麼不割給她?我現在只有一個腎了,你們就想欺負我?」


  說著,王一萍嚶嚶哭了起來:「當初你叫我給你媽捐腎的時候,你說的多好聽,以後什麼都聽我的,家裡大事小事都是我作主,現在我腎也捐了,沒有利用價值了,你就翻臉不認人了?」


  王一萍這麼一鬧,宋明沒敢再出聲了。夏薔知道,不管舅媽有多無理取鬧,只要她提起給外婆捐腎的事,舅舅就像吃了啞炮似的,再也說不出話來。


  她站在門口,猶豫了一下,把鑰匙收了起來,轉過身,放輕腳步,向樓下走去。這個時候,自己要是進屋去,除了讓舅舅難堪,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她出了小區的大門,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她不知道自己要走到哪裡去。虞城這麼大,她卻找不到容身之處。


  七年了。高中畢業七年了,她成為父母雙亡的孤兒,也已經七年了。宋晴死了之後,鄭玉珍的身體每況愈下。在夏薔大二那年,她被查出尿毒症,透析了一年,最終的結果還是雙腎衰竭,唯一的辦法只有換腎。宋明和夏薔,以及宋明的兒子宋凌凱都去做了檢查,結果都沒配上,最後抱著試一試的想法,讓宋明的妻子王一萍去做了個檢查,沒想到竟然匹配上了。


  雖然有了腎.源,但手術費和後期的繼續治療費用又是一大筆錢。之前鄭玉珍透析治療那一年,把家裡所有的都用光了,包括宋晴和夏安欽留給夏薔的錢,還借了不少外債。為了能留下外婆的命,夏薔背著鄭玉珍,偷偷把自己名下那套房子賣了。怕鄭玉珍知道了會難過,夏薔把錢拿給宋明,讓他跟外婆說,是他找朋友借的錢。


  手術做得很順利,夏薔本以為可以為外婆延十來年的壽命,沒想到才過了三年,鄭玉珍新換的腎再一次衰竭。這一次,沒能再有奇迹出現,她帶著對外孫女的牽挂和未來的擔憂,離開了這個世界。


  夏薔再一次失去了最疼愛自己的人。


  鄭玉珍去世之後,王一萍就把她的房子租了出去,說是自己只有一個腎,身體不好,幹不了什麼活,收點房租補貼家用。夏薔知道自己這個舅媽一向自私,可看在她捐了一個腎給外婆,讓外婆多活了三年的份上,她也不想再計較什麼。


  其實,作為宋晴的獨女,鄭玉珍這套房子,夏薔是有權繼承一半的,但她放棄了,全部給了舅舅一家,算作舅媽捐腎給外婆的補償。舅媽要把房子租出去,她也沒有吭一聲,就搬到了舅舅家的陽台上住。雖然小了一點,但晚上把帘子一拉,也算有個容身之所。可沒想到,如今這個小小的陽台也容不下她了。


  她知道舅舅夾在中間難做,她也想搬出去。可是,在虞城租房子那麼貴,她根本負擔不了。去年鄭玉珍病重的時候,為了給她治病,她實在沒法子,就去找公司老闆借錢。公司老闆是文彤雲一位遠親,看見文彤雲的面子上,同意借給她十萬,但同時也讓她簽了一個賣身契,她要在公司工作五年,這五年期間每個月公司只給她一千八的生活費,剩下的錢作為借款還給公司。所以,每個月她能支配的錢,只有一千八。在虞城要租套稍微像樣的房子,這一千八都不夠,她哪還有能力去租房子?


  但是,她要是不搬出去,舅媽肯定會天天找舅舅生事的,她不想舅舅為難,畢竟現在在這個世界上,她只有舅舅這個親人了。


  紅燈亮起。夏薔站在十字路口,有些茫然,她不知道自己應該往哪裡走。


  這時,包里的手機響了起來。


  夏薔把手機拿出來,看著上面閃著文彤雲的名字,忙接了起來。


  「夏薔,你在哪裡啊?」文彤雲咋乎乎的聲音響了起來,「快來九品蝦館,我請你吃小龍蝦。」


  她調整了一下心情,像平常一樣,笑著問道:「你家胡警官呢?他怎麼不陪你?」


  「別說了。」文彤雲沒好氣地說道,「蝦都點好了,他們所里一個電話又把他叫走了。」


  「警察是這麼忙的,你理解一下嘛。」夏薔笑著說道。


  「是啊,是啊,每年連過年都不在家裡過!」文彤雲越說越氣,「真想一腳把他給蹬了!」


  「你捨得嗎?」夏薔輕笑一聲,「警察蜀黍可是人民衛士,赤膽忠心,鐵血柔情,用正氣維護一方平安!更重要的是,胡警官長得那麼帥!」


  文彤雲簡直要被她氣笑了:「得了,你別說那麼多酸得掉牙的話了,快來幫我解決小龍蝦。」


  「九品蝦館是吧?我馬上到。」夏薔應道。


  「那你快點,蝦都上來了!」文彤雲又催促了一聲,便把電話收了。


  夏薔把手機放回包里,發了一會兒呆,然後就近找了個地鐵站,搭地鐵去了銀濱路上的那家九品蝦館。等她到的時候,文彤雲面前的蝦殼已經堆得跟個小山似的了。


  夏薔笑了起來:「看來,不用我幫忙,你一個人完全就可以搞定這些蝦啊。」


  文彤雲手起殼落,把乳白色的蝦肉放進嘴中,一邊嚼著蝦,一邊說道:「唉,我一個人這麼寂寞,唯有吃蝦解愁。」


  「你哪有愁啊?我見你臉上全是口腹之慾得逞的滿足啊。」夏薔取笑道。


  文彤雲白了她一眼,說道:「別那麼膚淺,你看見的是我的外在,你不知道我的內心有多傷。」


  「那多吃點蝦,吃蝦可以補心。」夏薔抿嘴笑道。


  「也只有吃蝦才能安慰我受傷的心靈了。」文彤雲抬起頭,對著服務員招了招手,「這邊,再來三斤油燜大蝦。」


  夏薔:……


  文大小姐一出手,蝦蝦就遭了秧。


  這頓蝦吃完,夏薔覺得自己起碼要長兩斤肉。為了少長點肉,夏薔與文彤雲出了蝦館,又沿著江邊散步消食。


  兩個人一邊走,一邊聊些有的沒的,不知道怎麼又扯到夏薔公司上面來了。


  前一陣子,夏薔的老闆,也就是文彤雲的表姑父,把這家小商貿公司賣給了華美集團,最近人事大地震,整個公司都人心惶惶的。


  「對了,我聽姑父說,你們公司秘書科的人除了你,都被華美開了?」文彤雲說道。


  「嗯。」夏薔點了點頭,「我去年向熊總借錢的時候,簽了一個五年的合同。這不才一年嗎?如果華美把我開了,要賠一大筆違約金,可能他們不想賠錢,就把我留下了。」


  頓了頓,她擰開手中的礦泉水瓶,喝了一口,說道:「對了,今天我又接到通知,他們叫我下周一去華美總部上班。」


  她不想去華美。華美的總裁是陸嘉言的父親陸鴻延。七年來,她再沒有見到陸家的人,也自動屏蔽了一切與陸家有關的消息。而去了華美總部,不可避免地會知道陸家的一些消息,特別是關於陸嘉言的消息。


  她與陸嘉言的那一段,被她深深地埋在心底,沒有給任何人說過。


  文彤雲對她的情況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她父母在她高中的時候就出意外去世,根本不知道她父親與華美集團的老闆娘鄒薇有染,也不知道她母親殺了鄒薇,更不知道她與陸嘉言的那段過去。所以,她覺得夏薔能去華美總部上班還算是好事:「華美是大公司,福利待遇和上升空間肯定比我姑父這個小公司好。」


  夏薔苦笑道:「福利待遇好與不好,對我來說,有什麼用?我當時簽了合同,每個月只領一千八,到了華美總部,我還是只領這麼多。所以,到哪裡上班,對我並無差別。」


  「夏薔,你當初缺錢,怎麼不跟我說啊。」說起當年那事,文彤雲又來了氣兒,「我家雖然不富裕,湊十萬還是湊得出來的。」


  夏薔笑笑說道:「現在這樣也挺好呀。欠誰都是欠,再說了,我借的時間長,哪能老拖著你們?你媽當時還要買房子呢,我也不好意思老借著不還啊。說起來,我還真的很感謝你姑父出手幫我,不然,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他讓你簽了個賣身契,你還感謝他?」文彤雲撇嘴。


  「在商言商,他又不是開善堂的,不可能把錢白送給我啊。不管怎麼樣,當初他借了我十萬塊錢,解了我燃眉之急。」


  「夏薔,別的什麼我都不佩服你,就佩服你這心境,什麼都想得開。」文彤雲搖了搖頭。


  「不然還能怎麼樣?開心是一天,不開心也是一天。既然這樣,何不開心一點?」夏薔站在江邊,望著江中的遊船上的燈光,臉上浮著清淺的笑容,「我遇到這麼多事,要是不想開一點,怕早得抑鬱症自殺了。」


  「哎呀,我說你趕緊去談一場戀愛吧!」文彤雲拍了拍夏薔的肩,「找個男朋友,就有人關心開解你了。」


  聽到文彤雲這麼說,夏薔一怔。


  男朋友?

  她腦海中一下出現了與一個少年燦爛的笑容,心中泛起一個又酸又澀的名字:陸嘉言。


  那個晚上之後,她再也沒有見過他。可是,她也沒有一天不想他。這七年來,也不是沒有男孩子追她。大學的時候,她也試著跟兩個男孩子接觸過,但她對著他們,怎麼也找不到那種心動的感覺。兩段感情都是剛剛開了個頭,就草草結束了。她也知道,問題是出在自己身上,她老拿他們同陸嘉言比,當然沒有一個人比得上。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陸嘉言。所以,她就這麼一直單著。


  她對著文彤雲笑了笑,說道:「等有合適的再說吧。」隨即把話題岔了開去。


  和文彤雲分手的時候,都快十點了。夏薔去地鐵站搭地鐵回舅舅家。這時已經很晚了,地鐵上的人也比較少,夏薔一上車,就順利找到個空位坐下。


  坐在她旁邊的,應該是兩個外地來虞城打工的女子,兩人在聊著天。


  那個年輕點的女子,對著挨著夏薔坐的那個年紀大的女子問道:「對了,楊姐,你住的那個地方,租金多少錢啊?」


  「便宜。」楊姐回答道,「才五百塊一個月。」


  「那還不錯啊。」年輕女子點了點頭,「還是單間呢。」


  「是啊,我也覺得挺不錯了。小惠,你想不想租?我們那裡有兩個人搬走了,還空著兩間房。你要租,我叫我房東幫你留一間。」


  小惠笑了笑,說道:「我倒是想來,可我作不了主,要回去問一下劉平。」


  「哎,你呀,這麼點事都要問他。」楊姐搖了搖頭。


  夏薔聽到這裡,心裡倒是一動。她對著楊姐問道:「楊姐,你剛才說的那五百塊一個月的房子在哪裡啊?」


  楊姐轉過臉來,望著夏薔,見她人長得挺漂亮,穿著打扮像個小白領,這樣的人怎麼也會對城中村的房子感興趣?雖然心裡有些納悶,但她還是跟夏薔說道:「我們那房子就在董家巷。」


  董家巷?位置確實有些偏。不過,租金便宜呀。她現在的能力,也只能負擔這個價位的租金了。


  「姑娘,你也想租我們那裡的房子嗎?」楊姐一臉好奇。


  夏薔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說道:「是的,我聽你們剛才說起那房子,感覺挺好的。」


  楊姐熱心地說道:「那你可要快些下手。我們那裡的房子可俏了,晚了就沒有了。」


  「楊姐,那可不可以請你幫忙,讓你房東幫我留一間。」夏薔說道。


  楊姐看了她一眼,有些為難地說道:「姑娘,我不認識你呀。要是我讓房東幫你留了,你後面又不租,我怎麼給房東交代?」


  「那你記一下我的電話號碼吧。」夏薔把電話拿了出來,「有了電話號碼,你隨時都可以找到我。我肯定要租的。」


  「行。」楊姐點了點頭,「你打給我!」說完,她沖著夏薔報了一串數字。


  夏薔按了串數字,撥了出去,不一會兒,楊姐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楊姐拿出手機看了看,問道:「這就是你的電話號碼?」


  夏薔點了點頭:「我叫夏薔,夏天的夏,薔薇花的薔。」


  楊姐把夏薔的名字存了進去,說道:「我叫楊蘭芬,蘭花的蘭,芬芳的芬。」


  「好的,楊姐,麻煩你了。」夏薔也把楊蘭芬的名字存到通信錄中。這時候,地鐵也正好到站了。


  「楊姐,我要下車了。」


  「行,我們電話聯繫。」楊蘭芬說道。


  「好。」夏薔微笑著點了點頭,然後下了地鐵,往舅舅家所在的小區走去。


  她進門的時候,已經十點過了。表弟宋凌凱在外面玩還沒回來,王一萍洗漱好了,坐在床上追劇,宋明坐在客廳看新聞。


  見夏薔開門走了進來,宋明轉過臉來,說道:「夏薔,回來了。」


  「舅舅,還沒睡呢。」夏薔笑了笑。


  「這不還早嗎?」宋明應道。


  夏薔把包放下,換了鞋,坐到宋明身邊,說道:「舅舅,我想跟你說件事。」


  「什麼事啊?」 宋明拿起遙控器,把電視的聲音調小了一些。


  夏薔咬了咬唇,似乎有些猶豫:「舅舅,我,我想搬出去住?」


  聽到夏薔的話,宋明一愣。突然,他像想起了什麼似的,臉一沉,說道,「是不是你舅媽給你打電話,說什麼難聽的話了?」


  「舅媽給我打電話了?我沒接到電話啊!」夏薔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的模樣,趕快去翻手機,「我看看,是不是我接漏了?」


  宋明忙按著她的手,掩飾地笑了笑,說道:「沒什麼,就是我看你半天沒回來,叫她打電話給你,可能她忙起來,也忘了打。」


  「是嘛,我說我怎麼沒接到電話。」夏薔笑吟吟地說道。


  宋明又問道:「對了,夏薔,你為什麼想搬出去?舅舅這裡住著不好嗎?你是不是嫌陽台住著不舒服?要不,等小凱回來,我叫他跟你換房間!」


  夏薔忙說道,「舅舅這裡住著很好,舅媽對我也很好,我也不想搬出去的。不過,舅舅,你也知道,我們公司被華美集團收購了,今天我又接到通知,叫我周一到華美總部上班。華美總部在西邊,我們住在東面,我以後去上班,不是得穿城嗎?那我每天上班得用多長時間啊?還不如搬到那附近去,省得每天在路上花那麼多的時間,懶覺都睡不了。」


  「你一個姑娘家出去住,我不放心。」宋明搖了搖頭,又想了起什麼,對著夏薔問道,「對了,你要去租房?可每個月只有一千八 ,哪有錢租房?」


  對宋明提出的這個問題,夏薔也是早有準備,忙笑著回答道:「華美有員工宿舍的,雖然不大,但很便宜,每個月象徵性的給三百塊就行了。」


  「是員工宿舍啊。」宋明放下心來,「宿舍就比較安全了。那好吧,等你定下來了,舅舅幫你搬家。」


  「不用了。」夏薔忙說道,「我叫了文彤雲和她男朋友幫我搬。」


  「那好吧。」宋明無奈地笑了笑,「有什麼要舅舅幫忙的,一定要跟舅舅說。」


  「我知道的。」夏薔甜甜的應了一聲。


  兩人又說一會兒話,便各自洗漱睡覺。


  在宋明面前,夏薔裝得跟沒事人一樣。可晚上一個人躺在床上,她卻偷偷哭到半夜。她覺得自己就像一個飄浮在水上的浮萍一般,找不到自己的根在哪裡,也不知道自己最終會在哪裡落腳。


  第二天,她給楊蘭芬聯繫了,然後去董家巷看了房子。城中村,只有那個條件,對於夏薔來說,只要有一個容身之所,也沒有什麼好挑剔的了,當即付了一個月的租金,把房子租下來了。


  她的東西也不多,趁著宋明和王一萍去上班的時候,她把東西搬到了董家巷。雖然父母親都不在了,但以前還是有鄭玉珍和宋明照顧她的。但從現在開始,她要真正開始自己一個人獨立生活了。


  等她把一切都收拾好了,也到了她去華美集團總部上班的日子。


  華美集團最近打算美國開一家子公司,董事長陸鴻延忙著開拓海外市場,國內這邊,除了重大事項需要向他請求,其他的日常事務便交由總經理譚清元和陸佳語負責。


  選她到總部上班的人,肯定不知道她與陸家的仇怨。陸佳語那麼討厭她,如果她知道自己在這裡,就算賠錢,也要把她開掉的。不過,陸佳語是高層,而她只是個小嘍啰,就算想見到陸佳語,怕也沒什麼機會,更何況,她並不想見到陸佳語。她只想安安穩穩地在華美集團過完剩下三年多的合同期,然後拍屁股走人。


  華美大廈在地處虞城西面的高新區中心地帶,董家巷雖然偏僻,但比宋明家到華美大廈要近了一半,確實也為夏薔節約了不少時間。


  夏薔沒怎麼來過高新區,但華美大廈非常顯眼,很容易就找到了。她一走進門,又被震撼了。這裝修也太豪華,太高大上了。在盛祥那種小公司工作了三年的她,走到其中,感覺莫名有點心虛。


  按照通知,她先去了位於七樓的人事部報道。


  接待她的,是一個跟她差不多年紀的小夥子,看了她的資料,又盯了她一眼,然後說道:「夏薔?總經辦的唐主任跟我交代過,叫你辦完手續直接去三十七樓找她。」


  「好的,謝謝。」夏薔禮貌地點了點頭,把表格拿到一邊填好,交了回去,便去了三十七樓。她沒想到,自己居然被分到了總經辦。不過,她也打聽過,總經理譚清元是個和善的老頭兒,挺好相處的,對下屬也很好,能在他手下辦事也不錯。要是把她分到陸佳語手下,她覺得自己肯定會被捏死的。


  總經辦的負責人唐瑜看起來三十五六歲,長相雖然一般,但身材很好,氣質也不錯,人看起來極為幹練。夏薔覺得再過十年,自己能有唐瑜這樣的狀態,就算不錯了。


  看見夏薔來報到,唐瑜露出一個職業性的笑容,點道:「你就是夏薔啊,人長得跟你寫的報告一樣漂亮。」


  夏薔笑著說道:「唐主任過獎了。」


  「別以為我是恭維你啊,我輕易不夸人的。」唐瑜笑著說道,「不過,我看了你在盛祥寫的報告,真的很不錯,才把你要過來的。我們總經辦兩個筆杆子,一個跳槽了,一個馬上要休產假了,你來得正及時,不然,我都不知道怎麼給陸總交代。」


  陸總?夏薔一下聽到了重點:「唐主任,陸總是誰啊?我們總經理不是姓譚的嗎?」


  唐瑜用奇怪的目光看了她一眼,笑道:「你這姑娘,也真是實心眼,來之前,也不打聽好自己老闆是誰?譚總上個星期退了,現在總經理是陸嘉言陸總。」


  陸嘉言?陸總?

  夏薔有些懵。怎麼會這樣?


  看著夏薔有些發獃,唐瑜又問道:「怎麼,有問題嗎?」


  夏薔回過神來。在陸嘉言手下工作,自己怎麼面對他啊?她心一慌,心說道:「那個,唐主任,我,我可不可以申請換一個部門?」


  「為什麼?」唐瑜一愣,笑容慢慢斂去,「在總經辦不好嗎?」


  「我聽你說,陸總要求很高,我,我怕自己勝任不了。」夏薔怯生生地說道。


  「不會的。」唐瑜聽到是這個原因,忙笑了起來,「你寫得已經很好了,完全可以撐起我們總經辦的筆杆子,再說了,不是還有我幫你看著嗎?你要對自己有信心嘛。」


  「可是,我,我真的怕……」


  未等夏薔說完,唐瑜笑了笑,綿里藏刀地說道:「夏薔,我知道你可是跟盛祥簽了五年的死契,但現在我們華美收購了盛祥,你的人事合同也就轉到華美來了。剛剛你入職手續也辦了,如果你不服從公司安排,可就要算違約了,按合同,可是要雙倍賠償的哦。」


  夏薔聽懂了唐瑜話里的意思,臉色一變,說道:「那,我,我服從公司安排。」她根本賠不起違約金,除了服軟,別無選擇。


  「那就好。」唐瑜滿意地點了點頭,把她領到一個工位上,說道,「你以後就坐這裡。準備一下,一會兒陸總來了,我帶你去見見他。馬上有一個發言稿要寫,你拿筆記本去記一下陸總的要求。」


  夏薔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說道:「好的,唐主任。」


  唐瑜安排好了,便回到自己辦公室。


  夏薔坐在椅子上,心亂如麻。


  一會兒,就要去見他了?

  七年了。本來以為這一輩子再也不會跟他相見了,沒想到,這麼快就要跟他見面了!


  就在她的惴惴不安中,唐瑜叫她去叫陸總了。


  她捏著筆記本站在總經理辦公室的門口,感覺自己從來沒有這麼緊張過。她不知道,自己這麼突然出現,陸嘉言會怎麼看她,會不會覺得她陰魂不散地纏著他?

  唐瑜跟守在門口的秘書說了一聲,然後走到門邊,輕輕敲了敲門:「陸總,我是唐瑜。」


  很快,屋裡傳來一個男子清潤的聲音:「請進!」


  夏薔的心跳得更厲害了。是他的聲音。雖然兩人已經七年沒見過面了,她還是一下就聽出了他的聲音。這聲音,她是那麼的熟悉,好像昨天還出現在她耳邊。


  唐瑜握著門把手,輕輕一轉,門便打了開來。她回過頭,對著夏薔說道:「跟著我進來,機靈點兒,別亂說話。」


  「是。」夏薔點了點頭,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跟在唐瑜身後進了門。


  一進門,便看見一個身著黑色商務西服的年輕男子坐在辦公桌後面,她趕緊低下了頭。雖然只瞥了一眼,但她還是認出了那個人,就是陸嘉言。那張臉與她記憶中的一樣,只是褪去了當年的青澀,多了幾分成熟穩重。


  他正拿著筆在一份文件上勾划著,並沒有抬頭來看她們。


  「陸總。」唐瑜走到辦公桌前,輕聲說道,「我從盛祥選了一個文筆不錯的辦公室助理上來,打算由她來為您寫下個月董事會的發言材料,您看還行嗎?」


  「新人嗎?」陸嘉言的眼睛沒有離開自己手中的文件,眉頭卻是微微一蹙,「那個發言稿很重要,新人能勝任?」


  「她也不算新人。」唐瑜笑著說道,「她以前在祥盛負責還寫過企業年度報告,我就是看了那份報告,覺得寫得不錯,才把她調上來的。」


  說著,唐瑜把手中的文件夾翻開,放到陸嘉言面前,說道:「陸總,這就是她在祥盛寫的年度報告,您看看。」


  陸嘉言仍然沒抬頭,只伸手拿過報告,然後把目光從文件上平移到了報告上,一邊翻著,一邊選了幾個重點地方看了看。寫得確實還可以,他點了點頭,然後把報告翻到最後面。突然,在最下角,他看到了擬稿人的名字:夏薔。


  他愣了一下。


  夏薔?是她?還是同名同姓?


  他猛地抬起頭來,問道:「新來這個助理呢?她人在哪裡……」突然,他看到了站在唐瑜身後的夏薔,兩人的目光就這麼撞在了一起。他剩下的話,像被堵住了喉嚨里似的,再也說不出來了。


  夏薔努力壓抑住自己緊張的心情,就像一個普遍的下屬一樣,扯了一個恭敬的笑容出來,說道:「陸總好,我是新來的辦公室助理,夏薔。」


  陸嘉言一臉震驚,半天沒能說出話來。


  唐瑜感覺到了異樣,試探著問道:「陸總,有問題嗎?」


  「沒有。」陸嘉言吸了吸氣,低下頭去,頓了片刻。當他再抬起頭來的時候,已然恢復了常色,「這報告寫得不錯。」


  「陸總,夏薔在盛祥工作三年了,一直從事文字工作,也算熟手了。」唐瑜笑道,「要是剛出道的菜鳥,我怎麼給讓她給陸總寫那麼重要的發言稿啊。陸總,你對發言稿有什麼要求,可以先給夏薔說。」


  「我沒有什麼別的要求。」陸嘉言把裝著夏薔報告的文件夾還給周瑜,「你先把資料給她,先寫個初稿過來給我看看。」


  他再看向夏薔的時候,眼中已然平靜無波。


  「好的,陸總。」唐瑜點了點頭,說道,「如果沒有其他吩咐,我們就先出去了。」


  「嗯。」陸嘉言點了點頭。


  夏薔對著陸嘉言微微躬了躬身,然後跟著唐瑜一起退了出來。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夏薔覺得自己的心還是撲咚撲咚跳個不停。


  她覺得,他見到她的時候,卻沒有她想像的那種激動,只是一開始有些驚訝,很快就恢復正常,之後對她的態度,跟普通的上級對下屬一樣。


  七年了,畢竟很多東西都改變了,她沒有忘記過他,但她也沒有權力要求他也不能忘記她。當年在學校的時候,他們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如今,她更是覺得他們之間隔著銀河系,再無交集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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