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驚嚇,離婚報告書?
清晨, 溫槿去上班, 陸連川猛地從沙發上躍起, 拉住溫槿, 笑得合不攏嘴。
沒辦法,雖然知道自己應該嚴肅正經, 但一想到昨天溫槿說的話,他就高興。
她喜歡他,多次強調,情真意切。
所以他不氣溫槿, 只氣他那坑弟的大哥陸林峰沒有早點告訴他。
昨晚,陸連川研究了大哥寄回來的那一整沓的信, 果然發現, 他大哥從沒在信里明明白白說過自己要追求溫槿。
被溫槿昨天的話敲醒后再看這些信, 陸連川才發覺,這些信的確是大哥發來的『牽線紅娘』。
試想,哪個傻小子會在每一封寄給弟弟的信中, 詳細描寫『大嫂』今天都做了什麼,喜歡什麼,說過哪些話?
畢竟都是成年男人, 兄弟倆再親,也不會這麼寫信。
陸林峰寫的這些,其實都是為陸連川鋪路的『小心機』, 可惜陸林峰的性格也有些小壞, 對外人靠譜, 對弟弟就不一定靠譜了,不玩笑兩句好像就不會好好說了一樣,因而陸連川沒能看出來陸林峰的一片苦心。
自己哥哥如此坑弟,陸連川氣過之後,也不是很驚訝,他反思了一下,認為能鬧出這種烏龍,主要原因還在他。
從小,陸家有個耀眼的天才兒子叫陸林峰,他性格又好長得也帥,什麼都拔尖,所以相比之下,陸連川一直是黯然無光的存在。
其實平心而論,陸連川也非常優秀,領先常人一大截,可惜有了這麼一個如太陽般奪目的大哥,他這個璀璨明星就不是那麼引人注意了。
缺少應有的誇讚,在哥哥光輝影響下長大的陸連川,遇到好事,總先入為主的認為這應該是沖著他哥去的。
好事怎麼會輪到他?
因而,當同樣光芒耀眼的溫槿出現在他面前時,陸連川和周圍人想的一樣:溫槿跟陸林峰很般配。
這種念頭一旦根深蒂固,就會忽略掉溫槿傳遞給他的心意。
所以,這事怪他。
陸連川想,我怎麼不早點發現呢!
溫槿說,她還給他寫過表白信,可能托陸林峰轉達了……
陸連川眉頭皺著,又翻了一遍陸林峰寄來的所有信件,並沒有發現溫槿的表白信。
這讓陸連川抓心撓肝,十分想撕開個地縫,下去問問陸林峰,她給我的表白信呢!你給寄哪裡了?!
要是寄丟了……陸連川只這麼一想,就覺得心痛無比。
那是她的心意啊!!若是丟了,還在外面漂泊,寄錯了,被人丟在風中……那該怎麼辦?她的心意,他想捧到手心小心翼翼珍藏起來的心意,怎捨得被糟蹋……
溫槿早上起床上班,目光平視,本想選擇性忽略掉陸連川,只當他不在這兒,但沒想到一向臉皮薄的陸連川今天臉皮十分厚,上衣都來不及穿,看見她從房間里出來,立刻拽住她。
陸連川咳了一聲,正了臉色,輕聲問溫槿:「溫槿,你還生氣嗎?」
溫槿斬釘截鐵道:「生氣。」
溫槿給陸連川的印象,一直是淡淡的江南女子,淡眉淡眼,就是笑也溫溫柔柔的,溪水湖泊一般,從沒見過她情緒起波瀾。
沒想到電閃雷鳴起來,嘟著嘴,眉微微挑著,明艷又倔犟。
陸連川看著看著,就又覺得她可愛起來,眼裡揉碎了溫柔,迸發出晶瑩的碎光,笑著問她:「那怎麼辦呢?想讓我怎麼哄你?」
溫槿哼了一聲,甩開他手,鐵面鐵心,要去上班。
「溫少校,溫總工程師,小槿……」陸連川抱住她,尋到她的嘴,死皮賴臉要親她。
溫槿:「生氣,什麼都不管用,撒手。」
陸連川聽出她語氣軟和了些,見好就收,連忙撒手,彎腰遞鞋遞包,化身小媳婦,就差鞠躬,細聲細氣說一句老婆大人再見,送溫槿出門。
溫槿關門前,不忘交代一句:「快去上班,小心遲到。」
陸連川權當她是關心自己,喜滋滋點頭應下。
溫槿其實氣消了一半,但不能回想,一回想就憋屈,想著他倆跟傻子似的,別彆扭扭禮貌客氣的過了這麼久非婚姻生活,就是因為倆人誰也沒開口說過喜歡解除過誤會,她就氣的不行,這種說出去就是笑話,兩個人都這麼大了,又不是小孩兒,婚姻這件事,只要有一個人當時開口問一句,就能發現真相解決問題,結果卻磨嘰到現在……這真是能把人氣死!
溫槿一邊想掐死陸連川,一邊想掐死自己。
到了單位,溫槿也是蹙著眉,嘆氣聲連連,搞得學生和研發組的同事們都不敢大聲喘氣,以為任務遇到了難關,也都跟著蹙眉嘆氣。
中午食堂吃飯時,楚政政問:「溫總工怎麼了?看你今天不是很高興。」
平時,從溫槿臉上看不出什麼明顯的情緒變化,她一直溫溫柔柔笑著,春風一般,短短几個月,就得來一個好脾氣的稱號,甚至被人拿來做科研人員共同的優點——有學問且脾氣好。
但今天,溫槿被情緒拉下神壇,沾了人間煙火氣,看起來像是個煩自家孩子學習不爭氣,考了個鴨蛋,要她參加家長會的倒霉家長一樣。
楚政政道:「剛剛還說呢,溫總工不高興,心裡有事,那可不是小問題,整個團隊都跟著你走呢,今天研發組那邊也沒報錯,說是最後一次實驗挺圓滿的,按理說就不是工作上的事了,我猜應該是生活上的煩心事吧。怎麼了?」
溫槿索性就跟楚政政說了,一開口就是一句:「被我男人氣到了!」
楚政政拍桌:「陸連川嗎?他又怎麼了,膽肥了?!」
溫槿說:「也不是什麼大事,但一想起來就覺得生氣,感覺自己跟他全都笨的讓人生氣,氣死了要……」
「那怎麼會,你肯定沒毛病!」楚政政說,「跟你講,男人就這樣!總讓你恨得牙根直痒痒!有時候看見他那張臉就心煩,他還敢在你面前晃悠,覥著臉問你我哪錯了,那時候我就真想拿大鎚子捶扁他!心裡那股火啊!」
楚政政捧著胸,像是回憶起了某段煩心事,當場又氣了一次,跟溫槿一起咬牙切齒,甚至比溫槿還要氣。
溫槿輕攪著湯,無奈道:「怎麼能那麼傻!好氣啊……」
「男人都是傻的!!」楚政政說,「尤其這些大院里出來的軍校生,媽呀……氣的要死,有時候都想回家抱著婆婆哭一場,婆婆喲,你是怎麼養出這種24k純傻子的?對了,你知道外面那些姑娘怎麼說他們這種軍校生嗎?好騙得很,勾勾指頭就上當受騙,被人賣了還熱心幫忙數錢,數完錢還給人敬禮,說這是應該的……啊!好氣!」
「……」溫槿這個24K純軍校生驚恐,「誒?外面都是這麼說軍校生的嗎?」
敢情他們都成傻子代言了?
「差不多,你們這種本來就挺單純的。」楚政政並不是軍人家庭出身,她擺了擺手道,「你們成長環境簡單,你想,你們部隊大院里長大後來直接進軍校的,基本不跟外界有多少交流,你們能遇見什麼事?沒被偷過沒被搶過,順風順水的,家庭關係也穩定,身邊也都是沒心機的,所以你們多少都有點不食人間煙火,其實腦瓜子都不笨,就是人情世故上沒我們靈光。」
溫槿抓住了重點:「對!就是這種感覺!」
她跟陸連川都是這樣!
其實,如果她跟陸連川有一個人能想得仔細些,通人情世故些,這事就沒這麼蠢了。
溫槿又嘆了口氣。
能怎麼辦,性格註定如此,唉。
楚政政筷子頭戳著肉泄憤:「說來說去,男人都是大豬蹄子!」
溫槿終於笑出了聲。
「陸連川怎麼你了?」楚政政問道,「是不是被小姑娘給撩了?!」
自打溫槿跟楚政政解釋了陸連川被誤解的光榮『桃花史』后,楚政政對陸連川的擔憂,就從『他出去撩小姑娘』變成了『他會被小姑娘撩』。
溫槿搖頭:「那不至於……這不你說的,他們這些,雖然傻但沒傻到無藥可救,連川是傻得讓人心疼,就……氣的你自己心抽抽著疼的那種。」
「他怎麼氣你了?往家裡買用不上的死貴死貴的東西了?」楚政政暴露了自家的衝突點。
溫槿抿嘴一笑,又沉了嘴角,氣道:「這傻子以為我跟他在一起,是因為我喜歡他大哥。」
楚政政愣了好久,猛地一拍桌子,高聲鳴不平道:「邏輯在哪?!他腦子是豬油拌飯嗎?你喜歡他大哥那你為什麼要跟著他?啊!這能原諒?這就是好氣啊!!這還興自己給自己想一頂綠帽子戴啊?!」
溫槿就點頭附和:「對啊,是不是很傻?!」
被楚政政這麼一說,眼淚都要掉出來了。
楚政政:「你脾氣真好!!這樣是我,我早砸開他腦殼,看看他裡面裝的是什麼了!」
「……」溫槿沉默了會兒,憂心忡忡問道,「所以我氣他不虧吧?」
「這不廢話!這要放我家,離婚報告書來一份!我直接拍他領導桌上,他不跪個三天我跟他姓!」楚政政道,「這不是有病嗎?上趕著往自己頭上戴綠帽?陸連川是在醫院被傳染了嗎?你怎麼不打死他?!」
溫槿想,沒那麼嚴重吧?她也就是氣一點……何況她覺得也有自己的原因,也有陸林峰的一部分原因。
是她太信任陸林峰,畢竟是學校里最靠譜的『雷鋒』,所以她想,這種關係到他自己親弟弟終身大事的,託付給他,應該很可靠。
沒想到……
沒想到靠譜了一輩子的陸林峰,在親弟弟的終身大事上,如此不靠譜。
溫槿幽幽嘆了口氣。
楚政政說:「我教你個法子!」
「嗯?」
「你打份離婚報告書,簽上字,貼你們家門上。」楚政政說,「不然他們那種腦子,還以為屁大點事不值得你生這一回氣,根本不知道自己哪裡錯了,不積極反省!」
「……不好吧?」溫槿道,「又不是不想跟他過了……」
「這叫核武威脅。」楚政政道,「你起碼得有個核武器,用不用另說,但你得有,不然他們總不覺得事情有多大。當然肯定也用不上,核武這種,用上了那就是徹底掰了,到時候還用它威脅?直接上鎚子了……所以,你寫一張貼在門后,讓他看見了才有效,你得讓他知道你有多生氣!」
溫槿:「仔細想想……也沒有多生氣。」
楚政政:「啊?是他扣了一頂精神出軌的帽子給你,還往自己腦袋上戴綠帽,這還不夠你生氣?那你脾氣也是真好!我就受不了這個!我不僅要貼,我還要列印一百份出來,全撒到他腦袋上,讓他抱著報告書睡沙發!」
溫槿手一頓,皺眉道:「好吧,實話說……氣炸了!」
楚政政說:「寫唄!等會兒去我辦公室,我說,你打!」
溫槿覺得,這還蠻有意思的,就當是餐后娛樂了。於是她抱著幹部杯,喝著枸杞茶,一臉好奇地跟著楚政政到了行政辦公室。
楚政政不愧是行家,保存了一份模板,直接從文件里找出來,清了上次自己寫的申請離婚理由,問溫槿:「離婚理由是什麼?」
溫槿想了想,說道:「因男方污衊我精神出軌,實在難以忍受,故而發生家庭矛盾,現申請解除婚姻關係……這樣寫可以嗎?」
楚政政說:「理由要長,真申請離婚的,理由都短,咱們避開這個,照控訴書那種打一份。」
溫槿笑出聲:「……啊,過分嗎這樣?」
「你又不真離,除非他是實心的傻子,不然這誰看不出來?」楚政政道,「馮羨一看到申請書三個字就抖,再一看理由欄里,遠遠的一堆密密麻麻的字,就放鬆了,認錯態度極好,他自己都能出個認錯模板了!放心吧,孩子不訓不聽話,老公也是,靠他們自己智商悟你到底為什麼生氣,是什麼程度的生氣,根本指望不住。」
溫槿:「……嗯,真的沒問題嗎?」
楚政政道:「我跟馮羨就這樣,小氣就哄一哄,大家各退一步。但我要是指著離婚申請給他看,他就懂這是必須要好好溝通才能解決的家庭矛盾了,不然他輕飄飄的說你原諒我吧根本就不解氣,也解決不了問題,以後還得吵,而且矛盾積累會更多。所以,這個離婚報告與其說是威脅,不如說是警示牌,告訴他我們應該坐下來,好好把這個問題解決了,且你不要再犯離婚理由上提出的錯誤,不然我們的結局就是這一紙報告書……」
溫槿聽懂了,她佩服道:「果然做什麼都有一套哲學方法。」
楚政政嘿嘿笑道:「婚姻這種,你得各方面吸去經驗。來,我幫你填一下理由。」
楚政政咬著舌頭,雙手在鍵盤上噼里啪啦打出一份離婚申請書。
「你看!」她轉過電腦屏幕,念道,「離婚申請報告書,申請人昭陽軍區XX研究所 溫槿。申請理由:男方陸連川,婚後不積極主動溝通,不調查事實真相,無故吃飛醋,固執己見,污衊女方溫槿精神出軌,且認錯態度不積極,不主動,不認真。對夫妻感情,以及女方的工作造成了非常大的不良影響。介於家庭關係出現裂痕,現女方提出離婚申請,最終結果視男方態度和挽回力度決定。望領導批示。行吧?」
溫槿笑眯眯道:「嗯,不錯。」
氣好像消了點。
「那我就列印了啊。」
印表機吱吱兩聲,吐出一張嶄新的離婚申請報告。
楚政政說:「然後你在離婚申請人那裡簽字就可以了。」
溫槿本來想簽,落筆時,忽然道:「下不去手。」
楚政政嘆了口氣:「是吧?那就蓋簽章吧。」
溫槿從口袋裡拿出簽章,哈了哈氣,手懸在紙面上,笑道:「啊……忽然覺得連川好可憐。」
「屁嘞,等你回家看見他嬉皮笑臉過來問你老婆老婆你氣消了嗎,你肯定還會氣!老娘氣了一整天,你還笑?」
溫槿說:「……男人都好像啊,果然他們結婚後都一個樣子嗎?」
楚政政:「不然呢?你對男人抱有什麼不切實際的幻想?全是大豬蹄子,腦袋裡裝得全是豬油拌飯!」
「你們在幹什麼呢?」身後突然鑽出一大腦袋,盯著桌上的離婚報告書看,「誰要離婚?」
楚政政和溫槿嚇了一跳,回頭一看,連忙敬禮。
「首長。」溫槿連忙把這張紙推開。
老首長說:「別藏,拿來我看。」
他把離婚報告書拿遠了,眯著眼看完,問她倆:「你倆誰要離?」
楚政政莫名心虛,不敢吭聲,溫槿只好回答:「是我……我鬧著玩的。」
首長哼了一聲,板著臉道:「這是鬧著玩的事嗎?」
空了幾秒,首長又問:「陸連川那小子,怎麼樣?」
溫槿說:「挺好的。」
「鬧彆扭了?」老首長不愧是過來人,笑得跟貓似的,「拿這個威脅他?嗯?」
溫槿伸手去抓,笑眯眯道:「不會的……鬧著玩。」
首長手一背,又擺出嚴肅正經臉:「知道我來幹什麼嗎?」
溫槿說:「不知道。」
「六期完成了吧。」
「嗯,很順利,上周就完成了,這幾天也沒出現失誤,應該可以進入試用期了。」溫槿彙報道。
「有個事。」首長說,「來,楚姑娘,把溫總工的護照給她。」
溫槿:「……有外事?」
首長道:「有,工程組昨天跟我們聯絡,塞剛聯盟來了一批防禦設備……就是要援助果特里共和國那批,咱們工程隊的負責援助安裝,就在弗沙政府軍基地那邊,那邊設施簡陋,要建立起信息防禦網,難度很大,果特里那邊出了個專家組,我們商量了商量,恰巧咱六期結束了,就想派你跟工程隊一起去,指導他們儘快落成項目。」
「什麼時候?」
「儘快吧。」首長說,「下午第七批工程援助出發,你如果能趕上,就跟他們一起走,七批援助隊隊長是劉皓,地點是第三停機坪,下午四點二十起飛。」
溫槿看了眼腕錶,道:「第三停機坪在海弛區?」
海弛區離得遠,從這裡趕過去需要兩個半小時,那也就是說,她現在就得出發。
「嗯,所以儘快吧。」首長道,「到了跟劉中尉聯繫,詳細情況他會告訴你,其他的必需品,也找他就是了。」
溫槿:「……好,我給家屬打個電話。」
首長笑,又把離婚報告書拿到前頭來,笑眯眯看著:「唉,這都是有家的人了。」
陸連川手機關機,溫槿壓了電話,又打給了醫院科室。
「陸醫生嗎?手術中。」
「這樣啊……麻煩幫我說一聲,我有個任務,不方便聯繫,讓他不用著急。」
「好的。」那頭答應得很利索,可掛了電話,忙起來,一下午不見陸連川人,就把這事給忘了。
這頭,楚政政伸著懶腰感慨道:「真煩啊……我們接到任務,連具體是什麼都不能說,去幾天也不知道。」
首長道:「很快就能回來,至多不超過一期。溫少校,那邊條件艱苦,做好準備。」
溫槿笑著點頭:「時刻準備著。」
她忙著交接工作,臨出門,想起那張報告書,又拐回來:「首長,那個報告書……」
老首長笑得跟狐狸似的:「嗯?不是要領導批示嗎?你放我這兒吧,放心,我簽同意。」
溫槿就笑:「不是的……您可千萬別。」
「不離了?」
「就沒打算離。」
「去吧,我知道。」首長擺擺手,「我就拿著逗逗他。」
手術結束后,陸連川回科室開會,院長電話打了進來:「陸連川。」
「在。」
「總軍區邵將軍找你,下班前去一趟。」
陸連川懵了一秒,笑道:「好。」
總軍區辦公室,陸連川敲了門,進門立正敬禮,一臉笑容。
老首長喝著口水,四平八穩道:「連川啊……」
「哎。」
「知道我叫你來幹什麼的嗎?」
陸連川點頭:「首長,是不是我們那房子批下來了?」
老首長一把年紀,差點把茶給噴出去,靜了靜心,這才想起,陸連川跟溫槿還有套房子申請在上頭轉悠著,還沒批下來。
老首長道:「你這麼著急做什麼?」
陸連川說:「我著急等房子下來跟我愛人拍婚紗照。」
老首長放下水杯,坐正,故意板著臉道:「還跟人拍婚紗照,我問你,你是不是犯什麼錯誤了?」
陸連川茫然。
老首長拍桌嚇唬:「還裝!」
陸連川小心試探,軟下語氣問道:「……首長,是不是溫槿她……跟你說什麼了?」
老首長捻來一張紙,推給陸連川:「你自己看。」
陸連川打眼先瞧見紙上頭的離婚申請報告書幾個字,心臟嚇得一停,抓起來一目十行看完,臉黑了。
老首長等他看完,一瞪眼,嚇唬道:「陸連川!」
陸連川下意識站直:「有。」
「溫槿是國寶,國寶懂嗎?組織上同意你倆結婚,把她交給你,是認為你能盡職盡責,做一個好丈夫,但你給我算算,這才幾天?你自己數數!你用你那腦袋想想,你們小家不和睦,毫不誇張地說,影響到溫槿,那就是影響整個國家,你就是國家罪人!」
陸連川本來忐忑著,但看到老首長這麼誇張地拍著桌子,跟他吹鬍子瞪眼,忽然就放輕鬆了。
他齜牙一笑,說道:「首長,你就別嚇唬我了,您這個都沒簽字蓋章,不作數的。」
「好,那你說說,這報告書怎麼跑到我桌子上來了。」首長被拆穿了也不慌。
陸連川一噎。
首長說:「你給我說說怎麼回事。」
陸連川說:「沒有……就,正常吵嘴。」
首長:「正常?你見誰家正常吵完,回頭妻子要把離婚報告送到我辦公室來?」
陸連川的臉色,肉眼可見地陰鬱了。
老首長老神在在道:「你給我寫檢查,回頭讓你們院長簽字,送到我辦公室來。」
陸連川忽然醒神。
他說:「不對啊邵伯伯,溫槿跟我離婚,報告書應該送她研究院院長桌子上,得有她們單位的章才對吧?」
老首長憋不住了,呵呵笑了。
「你小子……」
陸連川鬆了口氣:「邵伯伯你可別拿這個嚇唬我了,會嚇死的。」
「唉,老了,看不懂你們這代人。」老首長感慨,「前幾天不還好好的,怎麼今天就開始寫離婚報告了?」
陸連川揚了揚手上的這份有溫槿簽章的離婚報告:「這您哪來的?」
「研究院里順來的。」老首長擺擺手,「滾吧,回去好好哄哄,我剛剛也不是跟你開玩笑,你倆小家鬧矛盾,那是會影響國家的,真耽誤人家工作,到時候我可不是只嚇唬你這麼簡單了。」
陸連川回到家,把離婚報告書翻來覆去看了幾遍,笑了一下,沒當回事,順手放在了桌上,就去洗手作羹湯了。
晚上,溫槿沒回,往她單位打了幾個電話,全是:「溫總工到別處調研去了。」
去了哪裡她們肯定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不會說。
陸連川就等著,可等到飯菜都涼了,溫槿還是沒回來。
陸連川打溫槿的手機,那端卻不在服務區。
陸連川坐下來,再瞥見那頁離婚報告書,心裡有點慌。
他又拿起來,盯著申請人簽字欄的溫槿兩個字看了好久,忐忑道:「不會……來真的吧?」
直升機準備起飛。
溫槿坐好,拉下耳麥,對面的工程隊隊長劉皓招了招手,比劃著敬了個禮,耳麥里傳來他的問好聲:「溫少校好,我們會先到果特里共和國首都,之後從那裡服從調配,前往弗沙基地。物資日用品到時候都是我來協調,您有什麼需要就跟我說。」
溫槿:「好。」
「家人都聯繫過了嗎?」
「差不多了,您再幫忙說一下吧。」溫槿說。
劉皓豎起大拇指,表示自己聽到了,接通了地勤:「幫溫少校通知家人。」
地勤:「收到。」
沒多久,地勤查到了溫槿遞交的婚前個人信息表,翻到家庭電話一欄,找出溫槿爸媽的電話,打回了雲州老家。
與此同時,越來越不安的陸連川,開始給親友打電話。
「媽,溫槿回去了嗎?」
「小槿?」陸媽道,「沒有啊,你們還沒和好?你這孩子,我怎麼跟你說的,遇事你先退一步,服個軟,夫妻過日子不能太較真,不能鑽牛角尖……」
陸連川:「知道了,掛了。」
看來她是真的沒回那頭。
最後,陸連川給岳父岳母打了個電話。
「……媽。」陸連川輕聲叫了聲媽,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樑,問道,「小槿今天跟你們打電話了嗎?」
「打了打了。」溫槿媽媽笑著說,「給你也說了吧?總軍區打來的,說是有任務,到時候會再聯繫,讓我們放心。」
「……任務?」陸連川有點懵。
「誒?沒通知你嗎?」
不知為何,陸連川總覺得心塞塞的。
掛了電話,他失魂落魄坐在餐桌前,拿著那份離婚報告書看,眼神彷彿要把這張報告書燒個洞。
「這算怎麼回事?」他不高興道。
留下一張簽好字的離婚報告書,也不解釋人就沒影了,難道還要等著我簽字嗎?!
陸連川嘆了口氣,拿起筆,在離婚理由里的:無故吃飛醋、污衊女方精神出軌、視男方態度和挽回力度下畫了幾條線,標註:我錯了,男方已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女方呢?你人呢?
你總要,給我這個認錯的機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