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8章 兩全
一盞孤燈,一地殘影。
邱秉文站在從虎城移植來的杏樹前,大掌輕撫著凹凸不平的樹幹。
富貴提著燈籠立在主子身側,低聲道:“爺,的越來越讀不懂您了。”
今日武試,爺在聽得吳良所言後,竟然讓人將此事告知皇上,並配合著使計讓吳良被林方朔重傷,致使原本的奪魁大熱門連探花的位置都沒撈著。
吳良此人人品雖有問題,但就是這樣的人,用來對付林方朔才能得心應手。
“爺,的知道您看不上吳良那等『奸』猾鼠輩,可現在這般情況,機會錯過一個就少一個,您……”
“本王乏了。”邱秉文擺擺手,語氣中是難掩的疲憊。
“爺……不爭了?”富貴望著自家爺落寞的背影,不上來心中是怎樣的情緒。
他知道,他家爺心有溝壑,胸懷大誌,且,有兼濟下的才能,結果從頭到尾輸得不明不白,莫他家爺,便是他這個做下饒,也咽不下這口氣啊!
“思睿是本王一母同胞的親弟弟。”邱秉文聲音極輕極輕,態度不言而喻。
不管他甘不甘心,願不願意,他都隻能放手。
邱思睿是他一母同胞的親弟弟,他了解他,瞧著是個風流隨『性』的,其實骨子裏倔得很,做出了決定就再難更改。
再者,這不失為一個最好的結果。
到底成為太子的是他最親的弟弟,權勢還會一點一點回到他手中,他還有機會大展宏圖,且,他也不用與牧錦風兩敗俱傷。
“父皇冊封思睿,除了看中他的能力,何嚐不是為了兩全呢?”邱秉文望著杏樹,像是在對富貴,又像是在對自己。
他和牧錦風這一路鬥下來,不管是他取得最終勝利,還是五弟容王笑到最後,另外一方,便是手握權勢,身上也會為無形枷鎖所束縛。
“爺!”富貴蹙眉,眼中滿是痛心與不讚同。
“備馬車!”邱秉文沉聲吩咐道。
“爺要出去?”富貴出聲問罷,見自家爺神『色』不大對,連忙吩咐下去。
很快,馬車備好,緩緩駛向外城。
在經過威王府時,邱秉文掀開簾子,看向燈火通明的威王府,一陣清風拂來,似乎還帶來了幾許歡聲笑語。
他放下簾子,自言自語道:“當初父皇告訴本王,劃分王府時,本是分給了威王最大的府邸,可他府邸太大顯得冷清,便搬到了最最偏遠的簇。”
“爺!”富貴輕喚了聲,憂心忡忡地看了自家爺一眼。
“論功行賞時,威王得的最多,可各地有災情時,他捐的也最多。”邱秉文喃喃著,眼中是他自己都讀不懂的複雜:“你,像這樣清廉的官員,當懷疑,當疏遠嗎?”
“自是不應當。”富貴搖頭,認真道:“爺與牧世子交惡,一直以來都是因為牧世子無理取鬧,與威王並無關係,威王也並沒有因此疏遠爺,爺切莫多心。”
“那你,若本王與錦風並無交惡,錦風此人,可信可用嗎?”邱秉文複又問道。
富貴沉『吟』片刻,輕輕點零頭:“牧世子此人,就是太過感情用事。”
除卻感情用事這點,牧世子身上倒沒什麽可以挑剔的,且,感情用事,是他的缺點,亦是他的優點。
如果沒有夫人那件事的發生,牧世子會是他家爺最有力的左膀右臂,甚至是與翊王一般可信的存在。
隻是,這世間沒有如果。
“是呀,他太感情用事了。”邱秉文笑了聲,身子緩緩向後倒去,靠在車廂上。
他薄唇一張一合,聲音清冷蕭瑟:“去牧家陵園。”
聞言,富貴心中一驚,想要些什麽,見自家爺已經閉目休憩,顯然不打算搭理自己,當下隻得命車夫出城。
此時正是宵禁的時候,沒有皇上諭旨不得出入,當然,也有例外,那便是皇上特賜給牧世子的令牌。
當看到懷王自袖中掏出皇上賜給牧世子的令牌時,莫城門守衛,就連富貴都嚇了跳。
見守衛拿著令牌左『摸』『摸』,右看看,不時拿眼朝馬車方向看來,邱秉文身子微微前傾,沉聲道:“你若是不信,拿去威王府一問便知。”
“下官不敢。”守衛將令牌交還,命左右打開城門。
馬車碌碌駛出,邱秉文撫『摸』著手中令牌,眸中多了幾分笑容。
這就是父皇的信任,京都布防交給威王,出入城門的令牌交給錦風,信任得毫無保留。
以前邱秉文讀不懂這份信任,可現在,他卻是有幾分明了。
或許,父皇是對的,不,不是或許,父皇就是對的。
錯的從來隻有他一人。
的時候沒有明辨是非的能力,錯信歹人,慘遭擄劫,如今長大了,有了明是非,辨黑白的能力,卻又被猜忌所困。
黑夜中,馬車行得極快,一路向南奔校
寒風呼嘯,不時將簾子吹開。
一個顛簸,馬車內燭火滅去。
邱秉文條件反『射』地直起身子,直到富貴重新將燭火點燃,他這才靠回車廂上,緩緩閉上雙目。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倦意襲來,馬車內安靜得隻剩下平穩的呼吸聲。
馬車行了大半夜,寅時一刻,馬車在牧家陵園入口停下,而此時,一輛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馬車也停在陵園入口。
“爺,到了!”
聽得廝壓低的聲音,邱秉文緩緩張開雙目。
待行下馬車,見到停在不遠處的黑馬,他眉頭皺了皺,避開陵園守衛向山上行去。
“爺,私闖牧家陵園,若是讓陛下知曉,定是要生氣的。”富貴追在自家爺身後,聲音壓得極低。
邱秉文足下不曾停頓,隻是悶頭朝山上進發。
這些日子,他做了太多關於她的夢,看到太多與她相關的幻境,多到讓他懷疑,是不是她想他了。
她在想他,讓他去看看她?
邱秉文知道自己的想法很荒誕,可他就是忍不住往這個方向趕,似乎冥冥之中,有一個聲音在牽引著他。
叫他沒想到的是,當他抵達鈴君的陵墓,看到了一個身著玄衣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