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好容易牛車在牧家村村口停下,楊晴一手提著酒壺,一手提著熟肉,快步朝劉大夫的院子行去。
因著村裏皮膚白嫩的姑娘實在太少,是以眾人的話頭還停留在楊晴身上呢。
“牧婆子,你看她手上提著酒和熟肉,該不會是去未來夫家吧?”
牧婆子一聽,眼睛瞪了起來:“這要是她的未來婆家在牧家村,這個牆角老婆子我還真挖定了,這牧家村除了牧老爺家,還沒我動不得的牆角。”
“啊欠!”走在半路上,楊晴打了個噴嚏,她緊了緊身上的衣裳,抬眼見劉大夫的院子就在前方,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叩叩!”
敲門聲傳來,睡了個囫圇覺剛醒的劉亞打著哈欠,一麵伸著懶腰一麵應聲道:“來了來了,誰啊?”
“是我,寧康村的楊晴。”
聞聲,劉亞的瞌睡蟲全跑了,他鬆開拉動門栓的手,飛速將衣裳穿戴整齊,這才將門打開:“阿晴姑娘怎來了,可是阿晚姑娘有哪裏不舒服?”
“多謝劉大夫掛心,阿晚妹妹身子好得很,我今日前來是奉我娘的命給劉大夫送東西的。”楊晴說著,將手中的熟肉和燒酒遞了上去。
酒香透過酒封傳來,劉亞深吸了一口氣,笑吟吟地看著來人:“阿晴姑娘,這酒肉不是楊大娘讓送的吧?”
叫男子拆穿了,楊晴麵色不改:“感謝劉大夫慷慨贈藥,這些酒肉劉大夫千萬要收下。”
“阿晴姑娘這是不想欠我人情?”聞言,劉亞依舊沒有去接酒肉,而是微微擰起眉頭,薄唇開開合合,最後卻是什麽都沒再說。
“劉大夫誤會了,我隻是覺得大家都不容易,若您贈的藥是十幾二十個銅板的,我也就領了大夫的好意,可這藥足足一錢銀子呢,我可不能白拿了。”楊晴言罷,固執地將酒肉朝前遞去:“這些酒肉不是什麽貴的,比不上劉大夫的藥,但也是我的一片心意。”
垂於身側的手動了動,劉亞眉頭擰得更深了。
二人就這麽僵持著,半響,他輕歎了口氣,低聲道:“這藥其實不是白贈的,而是劉某用來向姑娘和楊大娘表達歉意之用。”
“歉意?”
“劉某不該用那些個市井傳言來判斷阿晴姑娘和楊大嬸子的為人,更不該在那日給阿晴姑娘冷臉,責難姑娘。”劉亞說到這,衝女子深深施以一禮:“還望阿晴姑娘不要往心裏去。”
聞言,楊晴有些意外,心中對這大夫的好感多了幾分。
她伸手虛扶了男子一把,輕聲道:“原來是為了這個,當日阿晚妹妹高燒不退,劉大夫醫者仁心,會生氣也在情理之中。”
“阿晴姑娘不生氣?”劉亞亦感到意外,他還以為她必然是生氣的,否則也不會在給他診金時說出那番話。
在男子驚訝的目光中,楊晴咧出一口白牙:“現在不生氣了。”
劉亞失笑,緩緩直起身子:“阿晴姑娘好生直爽,倒是叫劉某汗顏了。”
“劉大夫的歉意阿晴收下了,阿晴的謝意也請大夫收下。”楊晴說著,再度將手中酒肉遞了上去。
她將話說到這個份上,劉亞自然不會不收,他接過酒肉,斜眼瞧見女子手中的兩副藥,當即出聲關切道:“這藥是阿晴姑娘吃的?”
“是照著劉大夫開的藥抓的。”楊晴輕聲應道。
“這樣,阿晴姑娘進來歇歇腳,我再給姑娘把個脈,就當是感謝姑娘這頓酒肉了。”劉亞說著,讓出一個身位,楊晴也沒客氣,抬腳跟了進去。
她此行一為還了劉大夫這不大不小的人情,二為自己的身體而來。
按照前兩日楊大娘的說辭,她這具身體受過兩次重傷,第一次是在八歲的時候,高燒導致失憶,一下子清空了八歲之前的所有記憶,第二次是在她穿越來的時候,牧小公子掙紮間甩飛了她,腦袋磕在石頭上,影響了記憶力。
兩次都傷在腦袋上,都和記憶有關,隻是比起磕到腦袋失去的那些記憶,她更好奇原主八歲之前都經曆了些什麽。
高燒到影響記憶,怎麽瞧看都和楊向晚這次的經曆有些相似,給她感覺,不是楊家治不起她的病,而是不願意花費這個銀子。
她腦海中有太多疑問,隻有記起原主以前的經曆,她才能解開楊家人物關係這團亂麻。
“阿晴姑娘,坐!”
劉亞溫和的聲音傳來,楊晴依言坐下,將手臂放置在桌子上。
長指搭上女子脈搏,劉亞抬眼看了眼神色平和的女子,收回目光,須臾,又抬眼瞧了眼女子,再收回目光。
“劉大夫有話便說吧。”這劉大夫年方弱冠,比之現代的她要年輕足足六歲,楊晴怎麽可能看不穿他。
“阿晴姑娘的底子薄,體虛體寒,除了要喝藥調養,最好每頓吃些魚肉,但切忌大補,大補食膳藥飲於姑娘而言無異於虎狼之藥。”劉亞說到這,頓了頓,又道:“阿晴姑娘,我聽楊大嬸子說,當年你早產了將近兩個月,可是年幼之時時常生病?”
如果是年幼體弱多病,又沒有得到良好的照顧,這般內虛的體質也就有了解釋。
“我不記得了。”楊晴搖搖頭,眸中滿是迷茫。
聞言,劉亞心中“咯噔”一下,他稍稍傾身,壓低聲音道:“阿晴姑娘那日撞傷了腦袋,醒來後可有覺得哪裏不對?”
難不成當日一撞當真影響到她的記憶了?這可如何是好。
“忘了許多事情。”楊晴據實答道。
得了意料中的答案,劉亞眉頭擰得更深了:“所以姑娘忘了幼時經曆?”
“這個我不清楚,不過我聽我娘說,我八歲時曾經高燒一場,待好轉,就什麽都不記得了。”
聲落,“砰”地一聲巨響,劉亞拍案而起,麵色難看到了極致:“燒忘了?”
末了,他拔高音量:“燒忘了?”
“楊大叔和楊大嬸子到底是怎麽照顧孩子的,為了省那一點銀兩連孩子的命都不要了嗎?”
都說醫者父母心,此言果真不虛,楊晴看著那氣得麵色發青的男子,再回想楊大爺那恨不得要去她性命的模樣,不免生出幾分感慨。
“劉大夫,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女子的聲音清清淡淡,卻一下吹滅了劉亞心頭那股子無名怒火,叫他這一拳頭砸在了棉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