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 39 章

  第三十九章


  這個中午, 註定不能平靜了。


  誰能想到同學們、教師們每天吃飯的食堂天花板上居然有窩腦滿腸肥的大老鼠?這一窩老鼠戰鬥力十足, 不僅不怕人,還咬傷了兩位英勇的男同學!

  文班主任一聽這事, 嚇得頭髮都掉了好幾根:那可不是普普通通的「男同學」,那是他們班的第一名第二名!學霸學神兩位大將若是折於老鼠的牙齒之下,那可怎麼得了?


  校領導岀面安撫驚慌失措的同學, 文班主任立即招呼這兩位傷員上車, 準備把他們送向醫院。


  戴麒麟一隻腳剛止住血,只能靠另一隻腳金雞獨立的站著,受傷的腳不敢觸地, 他就像中了含笑半步癲,只敢一蹦一蹦的往前跳。


  鍾可把他扶到了副駕駛座上,沒注意被戴麒麟的眼淚鼻涕蹭了滿身。


  戴麒麟哭得鼻頭都紅了, 坐在車廂里病快怏地問:「斯斯呢,繆斯斯呢?我臨走前想再看看她……」


  那架勢不像是被老鼠咬了口, 倒像是被老虎咬了一口。若他不能再見心上人一面, 怕是要含恨九泉了。


  與他相比, 同樣被老鼠咬的鐘可,倒是冷靜多了。


  老鼠雖然狠狠叼了他一口, 但是那一口恰好啃在了鍾可被燙傷的食指上。今天上午楊心躍用厚厚的濕巾里三層外三層的給他把手指裹住,干后的濕紙巾韌性大、還特別澀, 老鼠居然沒啃動。


  雖然老鼠牙齒在濕巾上留下了一個深深的牙印, 但沒有傷到他的手。與戴麒麟那種血腥的傷口相比, 他可真是太幸運了。


  鍾可動了動手指, 沒覺得疼,就是覺得……有點奇怪的癢。


  他畢竟才十八歲,被大老鼠襲擊,心裡其實也沒底。可他看著戴麒麟哭得直打嗝,他只能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不要被他的恐慌傳染了。


  他坐進後排,正要關門,忽然車門被人拉住了——


  楊心躍一低頭鑽了進來,速度快到像是一陣黑旋風。


  鍾可還來不及說話,駕駛座上的班主任已經轉過了身,噼里啪啦倒出來一肚子話:「楊心躍,你怎麼上車了,難道你也受傷了?」


  楊心躍忙說:「我沒有受傷,我只是想陪鍾可去醫院!」


  鍾可為了保護她結果被老鼠咬了,她怎麼可能安心在教室里呆著呀?在這一刻,什麼冷戰、什麼不在意、什麼避嫌,全都不在她的考慮範圍內,她只想確保他平平安安的,若是他有一點閃失,她絕對不會原諒自己的!


  班主任頓時頭大,他一想到這對小朋友之間的彎彎繞繞,就更心煩了:「行了,你安心上課,老師就帶他們去一趟醫院,很快回來。你是班長,老師不在,你要負責組織好班裡的紀律。」


  鍾可也站在老師這一邊:「心躍,你回去吧。你看我手指頭好好的,你包的紙巾這麼緊,我沒事的。」他不希望讓楊心躍跟著自己東奔西跑,下節課是數學,他少聽一節課沒所謂,楊心躍可不能曠掉。


  楊心躍哪裡肯嘛,死賴在車裡不肯走,滿心滿眼都是替自己受傷的男孩。


  副駕駛座上的戴麒麟見他倆這麼磨蹭,登時急了:「你倆別演這出『鵲橋惜別』了行嗎?你們再拉拉扯扯的,我這腳說不定都要截肢了!」


  班主任瞥了眼戴麒麟腳腕上還沒有指甲蓋大的傷口:「……」


  楊心躍被迫下了車,班主任生怕她反悔,車門一關,立即絕塵而去。


  但是僅憑這樣的手段,怎麼可能阻止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楊心躍呢?

  她想做的事情,就絕對會做到!

  ※


  「楊心躍,你怎麼來了?」


  急診室外,班主任看著跟在他們身後的人形大尾巴。又是無奈,又是生氣。


  「我怎麼來的?」楊心躍歪頭,天真無邪地說,「我打車來的呀。」


  「……」班主任:頭疼。


  從楊心躍出現后,鍾可就一直在傻笑,像極了網上流傳的那句話——嘴上說別靠近,心裡還是很誠實的嘛。


  楊心躍機靈地靠過去,「攙扶」起比自己高一個頭的男孩,自告奮勇:「老師,你一個人哪裡照顧得了兩個受傷的同學?我負責鍾可,您趕快帶著戴麒麟打針去吧。」


  班主任實在沒辦法,戴麒麟又在旁邊鬼哭狼嚎,他只能接受楊心躍的提議,分頭行動。


  ※


  急診室里,護士小心剪開鍾可食指上纏著的厚厚濕紙巾,露出了他那隻表皮都皺起來的手指。


  待護士看清鍾可手指的情況后,當即碎碎念的嘮叨開了:「現在的小朋友真是一點常識都沒有,像他這種小面積的輕度燙傷,怎麼能包紮呢?記住了,暴露處理、暴露處理!瞧這裡三層外層的,我撕都撕不開。」


  也是奇了,明明是一張普普通通的濕紙巾,幹了后居然韌性這麼大,還是動用剪子才給剪開。


  楊心躍被老護士批評的頭都抬不起來,牙齒咬著下唇,眼睛里全是羞赧。


  「本來是拿涼水泡泡就能搞定的小燙傷,你看看,這捂啊、捂啊,捂的越來越嚴重。」護士說的沒錯,鍾可本來皮膚就很白,現在手指被捂得深紅,被燙傷的地方,表皮皺皺巴巴的,輕輕一挑就破。


  她皺眉問鍾可:「你這孩子也是,不覺得癢啊」


  「……覺得。」


  「覺得?那你幹嘛不把它拆了?」


  鍾可沒好意思說,因為這是楊心躍親手給他系的,他捨不得拆。


  眼看兩個孩子被護士老阿姨批的狗血淋頭,就差跳進馬里亞納海溝了,旁邊的醫生趕忙插進來,打圓場。


  「行了,行了,這也算是『弄拙成巧』,要不是這個小姑娘把他手包的這麼嚴實,那這位鍾同學不就要像隔壁那樣……」


  醫生話音還未落,隔壁診室就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啊——!!!」


  光是聽著,就能感受到疼痛等級破表。


  兩分鐘后,曾經在食堂里勇斗老鼠英勇負傷的戴麒麟同學,坐著輪椅、高抬起右腳,一臉灰暗的被班主任老師推了出來。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戴麒麟今天的眼淚就沒停過,就像兩汪永遠關不上的水龍頭,現在眼角還掛著兩串淚呢。


  他嘟囔:「怎麼沒人告訴我,狂犬疫苗這麼疼啊QAQ」


  老鼠身上也會攜帶狂犬病毒,所以必須及時注射狂犬疫苗。這針疼的要死,戴麒麟今天為了保護女神,把他這18年的勇氣都用完了,現在只剩下滿滿的后怕了。


  鍾可的手指上沒有外傷,只有燙傷,護士很快為他處理完畢,噴洒了燙傷專用藥水,讓他舉著手指頭,不要亂碰其他東西。


  楊心躍問:「護士阿姨,他的傷什麼時候能好啊?」


  護士答:「他這種小傷,等水泡破了,皮蛻了一遍就沒事了,大概三五天吧。」她細細叮囑,「洗漱的時候盡量不要弄濕手指,平常也不要用右手工作。」


  班主任笑了:「你放心,他們還是學生,最大的工作就是學習。」


  楊心躍一聽,立即說:「誰說我們不用工作了?我們還需要記筆記啊——文老師,您看鐘可的手都這樣了,現在根本拿不了筆,不如讓我們做回同桌,我幫他記筆記吧?」


  她每說一句話,身後的尾巴就跟著搖擺一下,又狡猾又聰明。


  ……感情在這兒挖坑等他呢!

  班主任沒好氣地拒絕了:「同什麼桌?你倆都同桌半學期了,這才分開多久,就想調回去?!」真把他這個班主任的威嚴不當回事啊。


  鍾可想都沒想,脫口而出:「分開十七天又十五個小時了!」


  班主任:「……」


  楊心躍都被他的不假思索驚住了,她訝異地看著他,動了動嘴唇:「……你算錯啦,哪有這麼久啊。」


  那語氣呦,聽得班主任都懷疑自己的女壯士班長是不是被人掉包了。


  鍾可:「我不會算錯的。」


  楊心躍掰著手指頭數了數:「明明才十三天。」


  鍾可:「那是因為你沒算周末。」


  「周末也算啊?」


  「周末當然算。」


  楊心躍和他鬥嘴鬥上了癮,她拉過旁邊看熱鬧的病號,問他:「戴小狗,你數學好,你評評理,我和鍾可計算我倆『分開多久』了,該不該把周末算上?」


  戴麒麟噎住了,愣了半晌,才狐疑地問:「……其實我剛剛在食堂就覺得奇怪了,班長,你怎麼知道『戴小狗』這個名字的?」


  楊心躍:「……」


  鍾可:「……」


  戴小狗這個名字,是倆人無意中偷聽來的。


  戴麒麟的話把他們瞬間帶回了那個午後——在那間昏暗的儲藏室里,少男少女彼此緊挨著,他們躲藏在角落裡,呼吸相融。青春期的春雲叆叇,把整個記憶都渲染成了清甜的粉色。


  他能聞到她身上的水果香,而她也能看清他緊張時微微綳起的嘴角。


  那一天,若是戴麒麟晚進來一秒鐘、若是他們的勇氣再多一分,恐怕他們的關係就不會止步於朋友。


  楊心躍正愁沒辦法搪塞戴麒麟,班主任倒是給了他們一個台階下。


  「行了!你們別吵吵了!我送你們來是看病的,不是讓你們在醫院裡聊天的。」班主任轉向楊心躍,「還有你,楊心躍!以後遇到危險,不準再衝到前面,我知道你膽子大、體力好,可你看你今天在食堂里,輪著笤帚像什麼話!女生就要有女生的樣子……」


  他數落的話還沒說完,鍾可居然打斷了他。


  「老師,您這話不對。什麼叫『女生就要有女生的樣子』?我覺得楊心躍就挺『女生』的。不是所有女生都必須被人保護,也有女孩可以走在別人前面。繆斯斯那樣的很好,袁筱、白芊那樣的也很好,每個女生有每個女生的特點,不是只有溫柔可人的才能算是有『女生樣』。」


  鍾可向來是老師眼裡的大紅人、乖寶寶,特別有禮貌,可現在卻為了身旁的女孩據理力爭起來。


  他知道自己衝動了,但這確實是他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鍾可眼睛看著班主任,嘴裡的話卻說給另一個人聽——「如果世界上九十九個男人都愛林黛玉的話,那我寧願選有勇有謀的花木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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