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 失明
所謂蝕骨蟄心的痛，大概也就如此吧！人世間沒有什麽痛楚再可以與之相提並論。蘇葉沫此生，大抵是將這人世的酸甜苦辣各種悲痛欲絕都嚐試了一遍，以為今生最痛也就如此，心死了，人也就不痛了。一切悲歡離合的根源，說到底，還不是因為那顆跳動的心髒。會痛，說明還活著。
她的手指顫抖著哆嗦著，慢慢地靠近陳辰身邊。有那麽一瞬間，世界在她眼前坍塌，轟隆隆的，其場景逼真的就像是發生在眼前的真實情景。有那麽一瞬間，她會幻想著陳辰會突然從床上坐起來，他會笑，會動，會說話。
觸到他的手指的那一刻，她的心劇烈地顫抖了一下，蘇葉沫緊緊地握著他的手，生怕一鬆手就會再次失去再次離開。陳辰的手緊緊地握成拳頭，蘇葉沫泣涕滿麵，想說話，卻嗚咽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想說:"陳辰，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我是葉沫，我是你的蘇葉沫。現在我就在你的身邊，你怎麽能不睜開眼睛看看我呢？"
一聲聲悲痛欲絕的哀嚎，眼淚縱橫交錯著。駱斌再也不忍看她如此傷心，他跑進去要將蘇葉沫抱起來，隻是，蘇葉沫渾身軟的一點力氣也沒有。她緊緊拉著陳辰的手一刻也不肯鬆開，"不要，我不要離開他。"
"葉沫，我不是讓你離開他。你這樣子一直哭下去，會把身體哭壞的。你先起來，先起來。"
蘇葉沫掙紮著掙脫駱斌的懷抱，"不要你管，我不要你管。是我害他變成這個樣子的，都是我，都是我的錯，都是我不好……啊.……"
"別這樣。"駱斌心痛地一把將她抱住，他使盡了渾身的力氣，無論她如何掙紮，他都死死地不肯鬆開。"蘇葉沫，你別這樣行不行?他的事跟你沒關係，沒關係。這一切都是安佳捷他們害的，該死的人是他。"
蘇葉沫再也沒有力氣掙紮，看著躺在病床上依舊昏迷不醒的陳辰，她的心，疼!疼的像是在滴血。她使勁咬著自己的嘴唇，因為太過用力，嘴唇也被咬破了，流出鮮紅的血來。她根本感覺不到一絲絲的疼痛，隻是用手捂著心口，連連搖頭，"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她怎麽也不相信，怎麽也不會想到，再一次的見麵，陳辰竟然成了植物人。隻能永遠的躺在床上，不能說話，不能動，不能看。除了會呼吸，除了心還在跳。
她真想用自己的生命去換，隻要陳辰能夠醒來，她願意犧牲自己。可是，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她不知道該怎麽辦，不知道該怎麽麵對，更不知道，沒有陳辰的日子，以後該怎麽過?
蘇葉沫的身體順著駱斌一點一點滑下，突然，眼前竟然一片漆黑。她伸出五指，什麽也看不見。她難以置信地搖著頭，這不是真的，她失明了?看不見了?那她以後怎麽照顧陳辰?她不要看不見，不要失明。蘇葉沫慌忙去抓駱斌，"駱斌，快，我看不見了。快叫醫生，我不能失明，不然，陳辰就沒人照顧了。"
駱斌急忙將她扶住，"葉沫……你.……好，我去叫醫生。"
她的眼睛，因為她流了太多的眼淚，再加之她傷心過度，所以才導致眼睛失明。蘇葉沫怎麽也不肯相信，她抓著駱斌的手，直把頭搖得跟波浪鼓一樣，"不是的，不是真的，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如果我看不見了，誰去照顧陳辰，如果我看不見了，陳辰怎麽辦?他需要我的照顧，他需要我。不，不行，我不能看不見，我不要變成無用之人。駱斌，你快想辦法，快點找人把我的眼睛醫好。駱斌，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她的樣子，實在讓人心疼。
駱斌緊緊握著她的手讓她知道自己就在她身邊，他說:"葉沫，醫生說了，你的眼睛不是醫不好，隻是，這是你的心病。心病還需心藥醫，別人是幫不了你的。"
"心病，心病。"她喃喃自語，突然嚎啕一聲大哭起來。她的心病是陳辰，若陳辰能好，她的心病，自然也就沒有了。可是，陳辰不可能醒，所以，她的心病，也就好不了。
蘇葉沫不再掙紮，隻是默默地流下眼淚。她悲痛的喃喃自語，"我看不見了，以後就不能給他做飯洗衣服了，不能照顧他了，不能看見他了。我和一個廢人有什麽區別，我就是一個無用之人。"
駱斌拍拍她的手背，"沒關係，我替你照顧他。從現在開始，我就是你的眼睛，你要往左，我就帶你去左邊。你要往右，我就帶去右邊。每天，我會把身邊所發生的事情都講給你聽，他的每一天，我也會講給你聽。你不能給他做飯洗衣服，我幫你做。你不是無用之人，像你這麽好的女孩子，就應該好好被人疼被人愛。"
蘇葉沫的嘴角扯上一抹無奈的笑容，"駱斌，我知道你對我好，可是，我愛的人隻有他一個。你這麽做，值得嗎？"
"千萬別這麽說，沒有什麽值得不值得的，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的。"駱斌說的很是誠懇，縱使他知道，蘇葉沫根本看不見，可他依舊雙眼充滿了真誠實意。
蘇葉沫能感覺到他的真誠，也能感覺到他發自內心的愛。可是，她的心中，隻有一個陳辰。她不敢保證這一生隻愛陳辰一個人，可在她的後半生裏，她隻允許陳辰一個人走進來。
愛情這東西，本來就很難說的清楚。來來去去，不過是你情我願罷了。
蘇葉沫微微低著頭，她說:"謝謝。可是，我希望自己能夠親自照顧他。我們已經錯過了太多太多，也許這就是天意，從此以後，他再也不會離開我了，而我，再也沒有理由離開他了。"
駱斌明白，他們之間的愛情，容不得第三個人。他隻能點頭答應，"我會隨時陪在你身邊，隻要你需要我，我就會出現。葉沫，我並不想破壞你們之間的感情，我隻是……隻是，隻要我能夠陪在你的身邊，你別趕我走，我就心滿意足了。"
是的，是的。愛一個人就該如此，不是非要得到。隻要他能夠幸福，隻要他開心，你也會開心。
駱斌扶著她將她放在床上，"現在，你的主要任務是好好休息。隻有你把自己照顧好了，你才能更好地去照顧他。"
蘇葉沫沒再反駁，她比誰都明白，她好了，才能夠好好地去照顧陳辰。她嗯了一聲，嘴角露出一絲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