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 44 章
九月, 距離賽季到來只有一個月了。
隊里的管制比平時更嚴, 每個人都嚴陣以待, 蔣璃和盛南橘自然也不會鬆懈。
在家裡匆匆吃了一頓飯, 看到奶奶身體狀態還算不錯,蔣璃就放下心來, 安心回了隊里。
盛南橘請了一晚上的假, 跟著顧念慈回了家。
斷聯兩個月, 回國第一頓飯還沒回家吃, 晚上如果再不回家看看,只怕盛陽要殺到隊里去逼她退役了。
陪盛陽和江姜聊了很久的天, 盛南橘十一點多才躺下,這一晚上足足說掉了幾個月的「聊天庫存」,盛南橘喝了一大杯水, 口乾舌燥的打個了長長的哈欠。
累, 但是並不怎麼困。
白天在飛機上睡太多了。
家裡的床比隊里要柔軟的多, 運動員很多腰部和肩頸都有傷, 不太喜歡柔軟的床。
盛南橘也有腰傷, 但她還是很喜歡軟床, 大約是平日里力量太足了,睡覺的時候能軟軟的陷入柔軟的床墊里, 這種感覺讓她覺得很滿足。
扭了扭腰, 她找了個舒服的姿勢, 仰頭看著床邊牆上貼的那張孤零零的海報。
從十月開始, 到明年三月, 整整六個月的時間,全都是賽季。
蔣璃說的系列大獎賽,是今年賽季的頭陣,也叫世界花樣滑冰大獎賽。
世界花樣滑冰大獎賽是由國際滑聯主辦的國際頂級賽事,由六站大獎賽分站賽和一站總決賽組成,每年從10月中下旬開賽至12月中旬結束。其中,六站分站賽分別由美國、加拿大、中國、法國、俄羅斯和日本六個國家滑冰協會承辦。
除個別東道主選手外,參賽運動員均為世界排名或上賽季最好成績排名前24名的優秀選手,受各組委會邀請參加。所有參賽運動員由各承辦國輪流抽籤選定參加其中1-2站比賽,上年世界錦標賽每個單項的前6名為種子選手。六站分站賽后每單項積分前6名的選手進入總決賽。
這個比賽盛南橘在單人隊的時候曾經去過一次,當時她的成績參加這個比賽只夠擦邊進入資格賽,連決賽都沒進。
但這種全是高手的比賽,只要能進入,就已經足夠優秀了。對於當時的盛南橘來說,能進資格賽,她就已經很滿足了。
可今年的系列大獎賽對盛南橘來說是不一樣的。
她沒有雙人賽的排名,能受邀參加這個比賽,一來靠的是蔣璃以往的優異成績,二來是因為今年這個比賽在S市舉行,向嘉為她爭取到了東道主選手的資格。
這樣的機會得來不易,教練能夠給她,對她來說既是肯定也是壓力。
盛南橘抬手撫平了海報翹起的一角,自言自語的說:「蔣璃啊,這個金牌一定要拿到啊。」
說完,她又忍不住抿著唇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盛南橘回想起一開始進雙人隊的自己,連一個二級托舉都沒辦法安心完成,那時候她根本無法想象把自己的身體掌控權完全交給別人。
而現在,她竟然已經開始期待他能帶她奪金了嗎?
盛南橘咬了咬嘴唇,為自己這樣的想法感到一絲羞愧。
不該這樣的,他們是一個團隊,奪金不能只指望蔣璃。
作為一個運動員,提升自身實力才是最重要的,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能只想著依靠別人。
盛南橘收回手,捂住臉,小聲咕噥:「盛南橘啊,這種想法太危險了,你可有點兒出息吧。」
電話在枕邊震動起來,盛南橘伸手摸過手機,看到蔣璃的名字,愣住了。
真的不能背後說人啊。
她輕咳一聲,清了清嗓子,接起電話:「喂?」
「睡了嗎?」蔣璃的聲音微微帶著喘,像是剛剛運動過。
盛南橘笑:「睡了怎麼接電話呀?夢遊嗎?」
蔣璃也笑了,卻沒再說話。
他大約是在外面走著,間或有風聲蛙鳴,盛南橘側耳聽了聽,問:「你是剛從南苑冰場出來嗎?」
蔣璃「嗯」了聲,又沉默了。
靜謐的夜裡,兩人默默聽著對方的呼吸聲,氣氛漸漸有些曖昧起來。
晚風和空調都吹不散的那種,粘稠的曖昧,在空氣中層層瀰漫開來。
盛南橘捏著電話,清亮的眼睛在黑暗的房間里眨了眨,臉頰莫名飛起一片紅暈,她不自覺的壓低了聲音,低低的問:「這麼晚了,你打電話幹嘛呀?」
電話那頭靜了一瞬,隨即蔣璃的聲音也低低的響了起來,他走在空曠無人的路上,本不必擔心有人聽見,聲音卻低的像是怕驚擾了天上的月亮似的。
「我怕你太想我了會睡不著,就給你打個電話。」
他低沉的聲音帶著淡淡笑意,看似雲淡風輕的開著玩笑,但每一個尾音都發著緊。
一聽就是沒什麼經驗的撩人,但即使是純靠天賦,這本事也不一般了。
至少撩動了盛南橘心底的一池春水,溫柔的水波一層層蕩漾開來,盛南橘抿唇無聲的笑了起來。
兩人又一次沉默了,但這種沉默卻並不尷尬,這種心照不宣的曖昧氣氛令人著迷。
蔣璃握著電話在宿舍樓下吹了好幾分鐘的風,直到身上的汗都漸漸幹了,他才戀戀不捨的開了口:「快睡吧,明天見。」
盛南橘輕輕「嗯」了聲,掛電話之前又「哎」的叫住蔣璃,「吹了風,回去就別用涼水洗澡了。」
蔣璃輕笑:「你怎麼知道我用涼水洗澡的?」
盛南橘哼了聲:「晚上奶奶跟我說的,說你打小就這樣。以後別這樣了,運動過後洗冷水澡,很容易傷到筋骨的。」
蔣璃溫聲應了,又叮囑盛南橘空調不要調的太低,兩人絮絮叨叨的又聊了足足十分鐘,才戀戀不捨的掛電話。
彷彿是在後悔方才握著電話沉默了十來分鐘似的。
最後一個月的訓練,蔣璃和盛南橘都拼盡了全力,盛南橘歸隊后重新恢復到了單人間待遇,連那些烏七八糟的煩心事也不用應付了,全身心撲在訓練上,徹底的兩耳不聞窗外事。
直到賽前出發的時候,她才發現,雙人隊出賽隊員里少了兩個人。
喬珍和左頌沒有參賽。
這個發現還是挺讓人驚訝的。盛南橘雖然並不喜歡喬珍,但也不得不承認,喬珍和左頌其實是有實力的。按照上屆世錦賽的排名,他們也是能擦邊進入資格賽的。
就算後期訓練在難度動作上比不上盛南橘和蔣璃,但喬珍和左頌畢竟搭檔十年,默契程度和表現力都非常高,甚至在同樣的難度範圍里,他們的完成度比盛南橘和蔣璃這種半路搭檔其實並不差,在應對突髮狀況上還能更好。
這次比賽有資格參賽的隊內運動員,除了蔣璃盛南橘,還有去年世錦賽奪冠的那一對兒前輩,也就是他們倆了。
「是受傷了嗎?」盛南橘忍不住拉住蔣璃詢問。
蔣璃搖搖頭。
盛南橘又問:「那是為什麼呀?這個比賽很重要的啊。」
蔣璃嘆了口氣,捏了捏盛南橘的臉:「好奇寶寶,專心比賽,別人的事兒就別打聽了。」
盛南橘不悅的鼓起臉:「你不好奇不打聽,那你是怎麼知道的呢?」
蔣璃讓她懟的無奈,笑出聲:「我還真沒好奇也沒打聽,左頌硬要告訴我,我也不能堵住他的嘴。」
盛南橘眨眨眼:「他告訴你什麼了?」
蔣璃豎起一根手指,比了個「噓」的動作:「他不讓我說。」
盛南橘咂咂嘴,一臉的可惜,卻也沒再追問。
涉及到別人的隱私,再怎麼好奇也不好打聽了。
只是這種比賽並不是錯過了今年就一定會有明年的,同是運動員,她還是替他們覺得惋惜。
在善良這件事上,蔣璃還是沒有盛南橘那麼純粹的。
雖然作為隊友為左頌感到可惜,但知道喬珍不來比賽,他其實是鬆了口氣的。
原本全隊六個人蔘賽,兩位前輩因為之前演出的事本來就對他們有意見,喬珍又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個性,如果他們來了,他和盛南橘就得時刻提防四個隊友,這在比賽中是很讓人分心的麻煩事兒。
他們不來,二對二,事情就簡單多了。
而且兩位前輩自恃身份,好歹是拿過金牌的前輩,總不好做什麼關人電閘這種小兒科的事。
一切都在賽場上見真章,這才是真正的運動員解決矛盾的途徑。
抽籤的運氣還算不錯,資格賽第一站遇到的對手總的來說並不算太強,而且已經過了職業生涯的黃金階段。
這樣的對手好也不好,因為年紀的關係,這次比賽對他們來說很可能是最後一次,因此他們會更加全力以赴。雖然在體力和技術難度上可能都達不到巔峰運動員的高度,但多年參賽的經驗也不容小覷。
很多時候在賽場上,運氣和經驗也是非常重要的。
比賽前一天,向嘉盯著他們又過了兩遍動作,就讓他們好好回房間休息了。
競技體育不像文化課考試,臨陣磨槍不僅亮不起來,一點兒光也不會有。
與其這時候拚命耗費體力,不如好好睡一覺來的有用。
但盛南橘前所未有的失眠了。
不知道為什麼,她一閉上眼睛,就會想起自己在女單賽場上最後的那一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