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第128章 手紅了
四月的艷陽, 不及盛夏的灼人,可也比冬日的暖燙, 就好比此刻, 四皇子息成賢臉上火辣辣的滾燙,堪比炭火直接燙在皮肉上。
他甚至能嗅到皮肉的焦臭味,痛又燙人, 更多的還是羞辱, 銘心刻骨的羞辱。
他捏緊了拳頭,宛如毒蛇一樣惡狠狠地盯著姜酥酥,那目光像是要把給活活剝皮拆骨一樣。
姜酥酥絲毫不懼,她揚起下頜, 嫩白的小臉冷肅,平素的軟糯都收斂了起來, 頭一回朝外露出尖銳鋒芒。
她黑眸一眯:「無恥的東西, 你還有理了?信不信我明個就讓人蔘你一本,讓你父皇還有其他兄弟好生瞧瞧,武痴四皇子原來就是這麼個下作的小人!」
四皇子啞口無言,他根本不敢小覷姜酥酥,畢竟參他一事,姜酥酥還真能做到,他幾乎能想見, 平素就不受寵的自己, 這一遭就能讓他徹底在父皇那邊失了最後的慈愛。
「酥酥, 你是不是太無禮了, 成賢他怎麼也是皇子,地位……」東方姝不悅皺眉。
「閉嘴!」姜酥酥側目冷喝一聲,「打著江湖兒女不拘小節的名頭,做下不要臉的行徑,我沐家容不下你這樣的。」
她是真氣的沒啥理智了,嘴皮子就從沒這樣利索過,直接粗暴的戳破最後的遮羞破,罵的兩人反駁不了。
東方姝看了息成賢一眼,她指尖一扣,就摸上了腕間的刀柄。
目下大抵賓客都在前院吃酒,后宅庭院中鮮少有人,這邊臨靠假山人就更少了,便是連下仆今日都沒功夫經過。
雪色刀光從窄袖之中偷瀉幾分,白刺亮眼,鋒利無比。
四皇子喉結滑動,各種想法在心裡沉沉浮浮,最後在瞥見那刀光之時,都潛藏了起來,什麼話都沒說。
姜酥酥憤然拂袖,剛才那隻抽耳光的手,掌心一片通紅,火辣辣的還真是疼。
小姑娘又怒又為沐封刀委屈,她綳著臉,抿著唇,落下最後的定論:「你們既是這樣不要臉皮,我也勿須顧忌,往後,好自為之!」
最後字音方落,森寒刀光如浮冰碎雪,乍起鋒芒,從后襲上了姜酥酥的背心。
電光火石間,姜酥酥嘴角上翹,眉目嘲弄又譏誚,那表情在四皇子眼裡,竟是和息扶黎平素一模一樣。
他只聽她淡淡的說:「怎的?想殺人滅口?」
息成賢臉上躥過不安,還來不及反應,斜刺里,另有一道毒蛇黑影躥過來了,並以更快的速度纏上東方姝的手腕。
「唔!」東方姝悶哼一聲,握刀的手再難寸進,她驚駭不已,一抬頭就見不遠處沐家人正正在看過來。
其中戰初裳驚叫了聲:「酥寶兒!」
她提起裙擺就要跑過來,然還有人更快。
沐封刀大踏步,手往背後一抽,鮮少出鞘的重劍鏗鏘利落,在四月艷光里,瀲灧四射,不可匹敵。
他面無表情,一身氣勢如淵,雙手握持重劍,劍尖在地面劃過深刻的痕迹,然後只聽他怒喝一聲,重劍自下而上的一撩。
「叮」的一聲,劍背襲上薄薄刀刃,竟像是冰雪消融,東方姝的刀頃刻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破碎。
大小不一的刀片,洋洋紛撒,隔在兩人中間,映出千千萬萬個東方姝和沐封刀。
沐封刀眼瞼下垂,側臉看去冷酷無情極了,而東方姝卻一臉難以置信。
她似乎沒想到,重劍一擊,自個的佩刀竟碎成這樣,就像是金剪遇上宣紙,又如雞蛋和石頭,沒有任何反抗之力。
「鐺鐺……」幾聲,破碎的刀片落地,錯落有聲,高低起伏,有節奏極了。
沐封刀將姜酥酥拽到身後護著,他看著面前的兩人,單手重劍挽了個劍花,再猛地插到身前,無甚表情的道:「明日午時,城郊十里,一決生死!」
事情都到了這地步,他還顧忌著今個是姜玉珏大喜的日子,故而隱忍又克制。
姜酥酥眼圈一下就酸了,她家五師兄雖說不擅表達,喜怒哀樂也不掛臉上,可心性比誰都溫柔體貼。
她嬌嬌地湊過去抱著沐封刀一隻臂膀,軟軟的說:「五師兄,咱不要這種爛人,我給你找個更好的世家貴女。」
沐封刀低頭看著她,見她一根頭髮絲都沒損,適才牽著她往擔心的不得了戰初棠走去。
然,息扶黎可沒那好脾氣,他手握長鞭,鞭子末端還纏在東方姝手腕上。
「哼,老四你就這般O飢O渴?都等不到宮裡頭給你選妃了?連這種水性楊花的賤人都瞧得上?」息扶黎微微偏頭,手再一抖。
那長鞭瞬間剛硬如利刺,鬆開東方姝的同時,暴起罡風,狠狠地抽在她嫵媚的臉蛋上。
「啊!」東方姝只覺臉上一痛,那一擊她不知為何根本閃避不開。
東方姝捂著臉,猩紅的鮮血順著指縫流下來,頃刻間就染紅大片胸襟。
然而她穿著一身紅衣,此時倒方便了,根本看不出來。
她怨毒地盯著息扶黎,實在不曾料到,一個親王世子竟有這樣高深的內力,氣機鎖著她,竟是能讓她無法動彈。
四皇子息成賢從頭至尾都沒再吭聲,他看著息扶黎忽然笑道:「你說的是,今日都是我不對。」
這便是服軟了,息扶黎蔑視過去,慵懶道:「自古朝堂江湖不兩立,老四你是想挑釁皇伯父的威嚴了?你說要是大皇兄和二皇兄曉得了,他們會怎麼做?」
息成賢心頭一緊:「瑾瑜,都是這賤婦拿武學秘籍勾引我的,你知道的,我醉心武學,沒有旁的心思,見識也不多,故而一時鬼迷心竅。」
息扶黎笑了起來,那笑聲極盡的嘲諷,刺耳極了。
東方姝愣愣看著息成賢,像頭一回才認識他一般。
沐封刀抿著唇,良久道:「這就是你看中的男人。」
軟弱、孬種、沒骨氣!
東方姝咬牙,她手腕翻轉,左手持剩下的另一柄刀,朝著息成賢就砍過去。
息成賢側身躲避,只守不攻。
「夠了!」冷不丁姜程遠喝了聲。
他身後跟著閑鶴還有姜玉珏和姜明非,他背著手冷著臉,黑須抖動,一身怒意。
起先的事,自然有下仆回稟過了,姜明非率先到姜酥酥面前,親眼確定她沒受傷才放下心來。
「四殿下,這是當我姜家是什麼了?」姜明非陰陽怪氣的道,恨不得現在就一木倉戳死這對狗男女!
姜玉珏只說了一句話:「沐五師兄不用擇日,府上明非院子里就有校場,要決一死戰現在就可!」
許是擔心沐封刀會放不開,他又補充道:「便是見血死人了,我也只當是給大婚添點紅,喜慶!」
沐封刀眼底爆發出光彩來,他重新抽出重劍,挽著劍花往前一指,氣勢如虹的道:「來戰!」
四皇子息成賢已經心生退意,他正想拒絕,熟料,東方姝清冽刀光從后纏繞上來,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應戰!」她逼著他應下。
沐潮生思慮周全,他板著臉提醒道:「各自寫下生死契。」
這生死契通常用於江湖中決鬥之時,生死各安天命,怪不得誰,但在府衙,生死契卻是不合規矩,也是無效的。
可目下,誰還能管那麼多?
息越堯淡淡吩咐長隨青岩:「去,吩咐蛛網那邊管事,將百曉生找來。」
沐封刀訝然,江湖百曉生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由他做見證,再是合適不過,但這名字從一個皇族宗親嘴裡說出來,頗為違和。
息越堯笑了下解釋道:「多年前身體不濟,閑著無事的時候搗鼓了些小玩意,養了些人丟江湖上,他們也爭氣,掙了點人脈。」
其實何止是掙了人脈,蛛網就無孔不入,江湖、朝堂,遍布眼線暗樁,還有一些人,如今地位超群,這些在息越堯嘴裡就成了小玩意兒。
姜明非院子里,有一處頗為寬敞的校場,校場上擺著兵器架子,此時一行人過來,沐封刀往校場中間一站,雙手環胸,居高臨下。
到如此地步,四皇子息成賢是不上也得上,東方姝也是狠人,她隨意將臉上的鞭痕一擦,扔了自個的刀,重新在兵器架子上選了一對短雙刀,她還扔給息成賢一對拳套。
百曉生恰在京城,來的很是及時,他甫一到,校場中三人就纏鬥在一塊了。
姜酥酥目不轉睛地看著,息扶黎湊到她身邊,輕輕捏了捏她軟耳朵。
小姑娘偏頭蹭了蹭,不解地看著他。
息扶黎低頭,小聲道:「姜酥酥你不要命了?自己一個人就衝出去,我要沒及時來呢,你是不是就真讓人殺人滅口了,嗯?」
縱使他口吻無波,姜酥酥還是聽出了蟄伏的怒意。
她這會才心虛起來:「我曉得你肯定在周圍,不會讓我出事的。」
息扶黎讓這話給順得來少了幾分怒意,他懲罰地掐了她小臉蛋一把:「再有下回,看我怎麼教訓你。」
存心讓她吃個苦頭,可又捨不得真下重手,那一掐他使了三分力道,饒是如此也將小姑娘小臉掐的來紅彤彤的。
姜酥酥抽了口冷氣,抬手揉了揉。
息扶黎表情一凝:「你的手怎紅的?」
他邊說邊捉過她的手攤開,軟軟的手心,同樣紅彤彤的,稍稍使力,姜酥酥還覺得有點發麻。
息扶黎眼底已經躥起殺意,他盯著校場中的息成賢和東方姝,殺氣騰騰的道:「他們欺負到你了?」
姜酥酥老老實實的回答:「沒有,是我太生氣,他們還說五師兄壞話,我一個沒忍住,就抽了息成賢一耳光,我也不曉得抽人耳光自個手也會痛……」
她在息扶黎的注視下,越說越小聲。
息扶黎沒好氣地低頭給她吹了吹:「勞你自個動手了?你不會等著我來么?」
粉紅粉紅的顏色,小姑娘的手嫩的很,半點繭子都沒有,滑膩膩軟綿綿的,要不是周遭還有其他人,他都想O舔幾口。
息越堯瞥了身邊一直黏糊的兩人,默默從袖袋裡摸出一小鴿蛋大小的白瓷小瓶砸過去。
息扶黎一把接住,旋開盒蓋,從裡頭摳出一大坨晶瑩藥膏給小姑娘抹上。
那藥膏上手清涼,香味極淡,抹上十分舒服。
息扶黎細細的將指縫和指頭都抹了一層,力道很輕,粗糙的繭子剮在指縫軟肉皮上,麻麻痒痒,姜酥酥不自覺抽了抽手。
察覺到她的反應,息扶黎瞄她一眼,指尖落到她手心,輕之又輕地來回打圈。
癢意上浮,姜酥酥條件反射的就想捏緊手,但息扶黎不讓,他拇指指腹還剮蹭過她手腕,不輕不重,就像是輕羽搔過,讓小姑娘反應大地跳起來掙脫他,躲戰初棠身邊瑟瑟發抖。
息扶黎低笑了兩聲,所以小姑娘的手心和指縫很敏感?
息越堯實在看不過眼,不動聲色抬腳踹了他一記,示意他收斂些。
息扶黎輕咳一聲,將藥膏還給兄長,抬眸看向校場,鳳眸躥過冷光,又是一臉正兒八經。
校場中,四皇子息成賢和東方姝運用合擊之術,正同沐封刀戰了個勢均力敵。
興許這世上真有所謂的心有靈犀,但見這兩人一手扣在一起,拳套和短刀,罡風和刀光,糾纏混合,再是步伐一致,竟有渾然是一人之感,可那打出的力道卻根本不是兩人累加那樣簡單。
沐封刀只一柄重劍在手,他面容肅穆冷凝,目光堅韌卓絕,沒有因遇上勁敵就退縮,反而有一往無前的鬥志在他身上升騰起來,遇風化龍,就成磅礴如山的氣勢。
那重劍在他手裡,翩若驚鴻宛若游龍,大巧若拙,起和大開,硬是一力降十會,憑藉絕對的力量碾壓,任東方姝和息成賢招式再凌厲刁鑽,只管一劍破之。
「轟」重劍橫掃,疾風迅猛,狠狠地拍在息成賢的拳套上,將之震退兩丈遠。
東方姝咬牙,她手腕翻轉,刀身迴旋,人幾個後空翻,緩解了力道。
待站定之時,她看向沐封刀的目光帶著驚駭,她認識他足足有三年,卻不曉的他竟能將重劍練到這般極致的地步。
「喝!」沐封刀隨之而上,他舍東方姝而專攻息成賢,或拍或頂或砸,皆用劍背,一連眼花繚亂地打擊下,息成賢不斷後退,竟是不知不覺就遠離了東方姝。
離得太遠了,兩人的合擊之術不攻自破。
沐封刀最後一劍,重劍旋轉,人隨之旋轉,黑金點光從劍身上散落開來,看似美輪美奐,實則殺機十足。
息成賢心頭一驚,再顧不得其他,狼狽的就地一滾,想要避開。
然,沐封刀掄起重劍,手背青筋鼓起,沉重的劍身往後倒,從后往前,狠狠劈下去。
「刀下饒命!」息成賢大叫一聲,已然沒有任何鬥志。
「噗」那一劍,正正落在息成賢腿間,距離他的命O根不過僅僅幾寸,再往上一點,就能將他劈成兩半。
沐封刀仍舊面無表情,似乎不管是輸贏,都不能讓他有半分的動容。
他慢慢轉頭,看向不遠處的東方姝。
東方姝口舌發乾,在沐封刀冷然的目光下,頭皮發麻。
她暗中扣緊了雙刀:「封刀,我……」
話還未完,沐封刀拔起重劍,飛揚的塵土中,揚手朝東方姝甩過去。
速度太快,東方姝避無可避,她咬牙抬刀格擋。
沒成想,那重劍挾裹勁風,從她髮髻上掠過。
她只聽得「叮」的一聲,髮髻一松,絲縷青絲飄落,伴隨碎成兩截的雲鬢花顏金步搖,鐺的落地。
「我不殺你,你我從今往後江湖陌路,永不相見。」沐封刀如此說。
東方姝怔然,她低頭看著腳邊的金步搖,有瞬間的恍惚,這步搖,是沐封刀送的,他當時說,自己沒有父母,唯有這一樣東西。
沐封刀一步一步走過來,他和東方姝擦肩而過之時,指尖一動,就將她腰間的荷包扯了下來。
那荷包,赫然是戰初棠那一回送她的。
他撿起重劍,倒提著,劍尖在地下劃出痕迹,他將荷包送到戰初裳面前:「師父,師娘,封刀不孝,讓你們擔心了。」
戰初裳眼睛有點濕潤,她接過荷包,撫著他臂膀,慈愛的道:「沒事,大丈夫何患無妻。」
「是,師娘教誨,封刀銘記於心。」沐封刀輕聲說。
見沐封刀避過此劫,最高興的莫過於姜酥酥,小姑娘從袖袋裡摸出那枚金楓葉扔還給東方姝,然後吧嗒吧嗒跑到沐封刀面前,好奇地摸了摸他的重劍,眼底有掩飾不住的崇拜。
「五師兄真厲害。」她說著還想提那重劍,誰曉得劍太重差點被帶的摔倒。
息扶黎一把拎起她后領子,將人放自個身邊站好:「乖乖站好,省心點,你拿不動的。」
未免小姑娘再好奇,沐封刀沉默的將重劍重新背上。
至於校場中的東方姝和息成賢,彷彿被人遺忘了般,根本就沒有人理會,不過片刻,就有下仆在姜程遠的安排下,將人請出了府。
息扶黎眯起鳳眸看了離開的兩人一眼:「五師兄心太軟,東方家在江湖上頗有威名,這番過後,她要是記恨在心,你我倒是不懼,可府上女眷不會拳腳,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沐封刀皺起眉頭,他不是沒想過,但真要他下手殺了東方姝,能不能下手是一回事,往後也不好跟東方家交代。
彷彿看出沐封刀的顧慮,息扶黎甚是囂張地笑了聲:「我觀五師兄身手了得,不知五師兄可想過取東方家而代之?」
他這話一落,倒也不算意外,姜酥酥也那麼想過的。
她見沐封刀還在猶豫,遂嬌滴滴地伸手扯著他袖角,眼巴巴的道:「五師兄,你當武林盟主給我做靠山嘛,萬一大黎黎以後欺負我了,你就帶一波江湖人揍他!」
息扶黎一噎,他堂堂端王世子不要臉面的啊?
都要被叼回窩的小兔子這樣外向,他是不是夫綱沒立好?
沐封刀看了息扶黎一眼,這下都不用考慮,直接就應下了,明年九月就是武林大會,爭個武林盟主來當對他而言也不是太難。
沐潮生甚是欣慰,他摸著鬍鬚道:「讓藏劍跟著你。」
五徒弟雖然冷麵冷情,可心軟和著,而最小的九徒弟沐藏劍打小就鬼機靈滑不留手的很,兩人一動一靜,相得益彰,互為相補。
沐封刀點了點頭,這事就這般三言兩語就決定了。
沐潮生適才又對姜程遠道:「今日之事,對不住姜兄了。」
姜程遠擺手,笑看著沐封刀:「沐老弟的弟子,各個都是頂好的,可惜我沒女兒,不然我怎麼也要討個來當女婿。」
姜程遠倒也不是說的客套話,沐封刀的風骨他都看在眼裡,難能可貴,為人處世頗有原則,他覺得這樣的品性,約莫就是所謂的「俠」了。
一番意外,就此清算乾淨,一行人除卻該回新房的姜玉珏,其他人皆回了前院。
姜酥酥心頭歡喜,從那等噩夢之中解脫出來,她正對沐封刀粘的很,跟前跟後,像個小跟屁蟲。
這樣活生生,還拳腳了得的五師兄,如何讓她不開心?
然而,她是開心了,可息扶黎幽怨的很,他暗地裡瞪了沐封刀一眼,可又不能明著表露不滿,他考慮了會,遂問息越堯:「大哥,你說我現在改練重劍如何?」
息越堯愣了下:「你不是一直慣用長鞭么?」
息扶黎點頭,他看著不遠處正滿臉笑意,跟沐封刀說著什麼的小姑娘就道:「好像重劍使出來更帥氣一些。」
息越堯反應過來,他沒好氣地拍了他一下:「你還能不能更蠢一些?連酥酥師兄的醋你都吃?怎的沒酸死你。」
息扶黎斜眼看他:「說的像你沒吃過一樣。」
息越堯詭異沉默,眨眼就想兄弟鬩牆。
姜玉珏大婚之後的第二日,朝堂上就傳來四皇子觸怒聖顏,被幽禁皇子府的消息。
至於東方姝卻像是消失了一般,整個京城都沒有她的消息。
沐封刀暫且在京中住下,他要等姜酥酥出嫁才會離開,這些時日剛好也可以幫襯著照料來京的沐家人,偶爾往端王府那邊去看望沐佩玖。
這些時日,京中還出了大事,三月的那批秀女進宮,在皇后的運作下,二皇子定了京中兵部侍郎的嫡長女為皇子妃。
四皇子被幽禁,皇后順勢也就給忘了,除此之外,年紀稍小的七皇子和八皇子,也相繼定親。
七皇子今年十六,定的是無甚實權的勛貴小女,倒也算登對。
比七皇子要小一歲的八皇子,倒是鬧出了事端,皇后不好明面上太薄待其他皇子,遂將崔家女指給了八皇子。
恰好這崔家女比八皇子大兩歲,性子剛烈大膽的很,這頭才指了婚,轉頭就溜出了宮,同個野男人私奔了!
這樣的醜事,讓滿朝震驚,皇后更是氣的要治崔家的罪!
這崔家女,她本來還猶豫過,想留給二皇子當正妃,畢竟崔家是百年世家,崔家女的名頭在前朝甚響亮。
只是後來母族盧家那邊不太同意,如今的崔家龜縮在清河,哪裡還有當年的輝煌。
故而,她才熄了那想法,轉手就點給了八皇子,也算博個好名聲。
可是,目下名聲沒有博到,還惹來一身腥臊。
清河崔家緊趕慢趕,重新送了嫡女來京頂替,又還下了好些功夫,才算將此事平息過去。
姜酥酥只是聽了一隻耳朵,具體的沒有追問,總歸這些都不關她的事。
她如今要開始忙著準備喜服嫁衣,便是禮部那邊到時會按著規制送喜服,但姜酥酥還是想自己再做一件。
戰初棠也是同樣的意思,禮部的是禮部的,她自己做的又不一樣。
除此之外,她還要給息扶黎做一套貼身的衣物,這樣才能算是她的心意。
她終日忙著,便是連和息扶黎見面,都是忙裡偷閒,這般一晃,就到了五月中旬。
這日,樂寧公主下了帖子過來,公主府辦了詩會,邀她過府參加。
姜酥酥應邀前往,到了公主府,她才發現府上多了很多眼生的,並奇裝異服的外族人。
阿桑瞅著那些外族人,碧瞳發亮,她生長在大殷,除卻西市那邊,還很少見到外族人。
樂寧公主早年就在宮外建了公主府,但她鮮少住在這邊,時常都窩皇城自個宮裡。
姜酥酥甫一進門,樂寧早早就安排了宮娥引她進去。
詩會是在開闊的地兒辦的,在公主府中庭里,四周立漢白玉的柱子,柱頂棲飛鳥,垂白紗往便墜。
上首的位置,擺了張漢白玉的羅漢榻,鋪短毛褥子,扶手纏金枝玉葉,裝點的奢侈金貴。
左右分列長案幾,這會正有宮娥穿梭其中,不斷往案几上擺放瓜果瓊漿。
庭最中間,是冒幾寸高的檯面,整塊檯面一分為二,高下錯落,下頭用玄龜頂著,低頭一看,還能看見底下水流嘩啦的動靜。
樂寧公主此時單手撐頭,斜趟在羅漢榻上,她冷著臉,誰熱絡上前都不理會。
反而是見著姜酥酥一來,就勾唇朝她招手:「酥酥,快來。」
姜酥酥提著金絲白紋曇花雨絲錦裙,踩著漢白玉的阼階上前:「公主,今個你府里怎的這樣熱鬧?」
息樂寧挑眉,她臉上化著艷麗桃花妝,微紅的眼梢凜若春秋。
「你在家裡窩傻了不成?三天前,四國來京朝貢,沒聽說么?」息樂寧道。
姜酥酥恍然大悟:「聽阿桑提過,但沒往心裡去。」
一邊的阿桑給她補充:「東邊的水月國,西邊的吐蕃,北邊的白夷,還有南邊的南越。」
姜酥酥掃了圈廳中,暗自把人對上號:「這沒來幾個人嘛。」
息樂寧坐起身,招呼她跟自個一起坐羅漢榻上,又挑揀了最新鮮的瓜果放她面前:「時辰還沒到,人還沒來齊。」
阿桑立邊上,摸出匕首,一眼相中甜瓜,只見她手中匕首翻飛如蝶,不過眨眼的功夫,那甜瓜去皮去瓤,就只剩飽滿甜膩的瓜肉。
她再左右上下地划拉,飛快拿了兩小盞並排放著,最後一拍案幾,切得方方正正的瓜肉震飛起來,簌簌落下之時,兩小盞里各自一份。
她拿了小巧的銀叉子擱小盞裡頭,適才推了一盞給樂寧公主,另一盞則是給姜酥酥的。
息樂寧似笑非笑,捻起銀叉叉了一小塊含嘴裡咬幾下吞入腹中。
「酥酥,阿桑還有這等絕活?」她邊用邊問。
姜酥酥也一起用:「阿桑打小就會啊。」
阿桑給她們兩人切的香瓜都是一小塊一小塊的,方便取用,她自個則是豪邁地切下半塊,嘴巴湊過去就開啃。
興許是幼時的經歷,她喜歡大口大口地吃東西,這樣才能很快填飽肚子。
息樂寧用了少少的三四塊就沒用了,她看著身邊兩人,京中貴女眾多,她認識的姑娘的也多,可沒誰像這兩人一樣,從頭至尾就沒將她當成過公主。
不管好壞,都以平輩論交,這樣隨意,才讓她覺得沒有距離感。
且這兩姑娘都是那等懷有赤子之心的,若是坦誠,必得兩人真心相待。
這也是她對兩人另眼相看的緣由所在。
「酥酥,你和阿桑在公主府陪我住幾日如何?」她忽然道。
姜酥酥愣了下,還沒回答,就聽息樂寧又說:「算了,你家息大黎會拿鞭子抽爛我公主府大門的。」
姜酥酥彎起黑眸笑了:「不會的,有我在呢。」
小姑娘笑起來的時候特別甜,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都像是帶著星光,讓人會不自覺的跟著她一起笑。
她抬手捏了捏她臉:「南越王子此次是為求娶大殷公主而來,父皇要我招待幾日,他們粗魯的很,你住我這也不方便呢。」
她才捨不得讓這樣嬌嬌的小姑娘跟南越人站一塊,想想都不舒服。
姜酥酥眨了眨眼:「誒?陛下已經定了?」
息樂寧搖頭:「還沒有,不過八九不離十,對了此次還來了兩位公主,說是要挑大殷兒郎嫁,你家那幾師兄前些時日不是沒了媳婦么?你要瞧著有入眼喜歡的,跟我說,我幫你想法子。」
姜酥酥倒還真有些心動,可這種事她做不了主,只得道:「那得看五師兄的意思,我最多穿針引線。」
息樂寧應了聲,時辰差不多,下頭有太監來回稟,四國的人悉數都到了。
息樂寧起身,姜酥酥跟著起身,帶著阿桑下了阼階站下面,她才抬頭,就見四方穿著各異的一群人走了進來。
當頭的那人,熊腰虎背,滿頭小辮,目若鷹隼,頗為匪氣。
他一眼就看到息樂寧,當即露出狼一樣的目光,帶著一種張狂的勢在必得。
姜酥酥皺起眉頭,她不太喜歡這個人,也不覺得這個人會是公主良配。
那人快走幾步,哈哈笑道:「大殷公主,果然國色天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