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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第079章 你老了

  此為防盜章


  「瑾瑜啊, 朕聽聞你將姜程遠家的小姑娘給搶了?」年方四十有餘的永元帝嘴角含笑, 明黃袍袖一揮,將龍案前呈上來的那孔雀官翎推到了一邊。


  龍章鳳姿、面目俊美的少年眸光微閃, 灧瀲泠泠, 泛著不可一世的驕矜。


  瑾瑜是他的表字,原本該及冠之日才會取的, 但為彰顯聖意恩寵, 在他早年繼任端王府世子之位時,面前的帝王便親口御賜。


  少年輕勾嘴角:「趕巧罷了, 皇伯父您最是知道我的,平素不喜舞文弄墨,也對那等打打殺殺的不甚敢興趣, 就喜歡搗鼓些稀奇古怪地玩意兒。」


  他下頜一點, 看向那官翎殘羽, 哼哼道:「我聽人說, 西市裡頭有黑市, 什麼都能買到,不就去看了眼, 誰曉得就撞上了姜家小姑娘。」


  說到這,他似乎想起什麼, 眼底眸光軟和幾分。


  永元帝瞥了眼官翎, 將跋扈到沒正行的少年表情盡收眼底:「你呀, 讓朕說你什麼才好, 文不成武不就, 朕還指望你日後幫朕分憂,你這樣的,朕如何敢交代你事情做?」


  息扶黎輕笑了聲,少年人朝氣蓬勃,宛如茁壯小樹苗。


  他道:「皇伯父,你是沒看到那個小姑娘,可乖了,我很喜歡呢。」


  永元帝將面目一板,頜下三髯美須輕抖:「胡鬧,趕緊將人送回去,不然姜程遠告到朕這來,朕可不幫你。」


  息扶黎湊過去,上半身趴龍案邊,「皇伯父,我是真喜歡酥酥,對了,她小名叫酥酥,乖乖小小的,像我小時候養過的那隻兔子。」


  永元帝龍目一瞪,張嘴就要呵斥。


  息扶黎趕緊笑著說:「皇伯父您也別擔心,我就是請酥酥在端王府做幾天客,過幾天就送她回姜家。」


  聽聞這話,永元帝重重哼了哼:「朕記著你這話了。」


  息扶黎將那官翎殘羽又推回來:「皇伯父,酥酥在黑市可是受了好些驚嚇的,還差點讓那胡商擄走,不如這樣,您乾脆讓我去查查,我非得給酥酥報仇回來不可!」


  他說的義憤填膺,還將自個公報私仇的決心撂明面上,擺明就是要給酥酥出氣,至於查出來的真相他半點不關心。


  永元帝眸光微深,他戲謔地捻美須道:「咱們老息家的瑾瑜,什麼時候這樣仗義了?為個小姑娘都要衝冠一怒了。」


  「嘭」息扶黎撩袖子拍案:「皇伯父你是不知道,酥酥哭的可厲害了,剛我來皇伯父這,還好一陣哄,不讓我走來著,分明是嬌嬌的世家小貴女,卻在皇伯父眼皮子底下遭這樣的罪,這往後誰家貴女還敢出門?」


  偏他怎麼說都有道理,渾然一副不為大義,只鐵了心要給酥酥報仇的衝動模樣,叫人半點都不懷疑他的用心。


  永元帝目光落在那官翎殘羽上,他面無表情,不露喜怒。


  息扶黎垂眸,濃密的睫羽掩住琥珀流光。


  他兩指捻起官翎殘羽,狀若不在意的道:「哼,要不是發現了這東西,我就直接拿鞭子抽人給酥酥報仇了。」


  永元帝似笑非笑,他從息扶黎手上拿到官翎隨手擱一邊:「皮的你,你要給小姑娘出氣可以,但是別太過,不然鬧將起來,朕懶得保你。」


  這話的意思,便是鬆口了,任由息扶黎去折騰。


  少年鳳眸微彎,瑰色薄唇含笑,眉眼灼灼:「我就知道還是皇伯父最好了。」


  小輩的刻意討好,真切而孺慕,讓這習慣凡事算計的帝王心頭多了幾分寬慰,那是他在任何一個皇子身上都不曾感受到過的。


  「無法無天的,該叫你父王揍你一回。」永元帝笑罵道。


  息扶黎哼了哼,臉上笑意稍減:「他啊,忙著跟繼夫人恩恩愛愛,才懶得管我。」


  端王府那點子的事,永元帝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他也不勸慰,只道:「你大哥越堯近日身子骨可有好轉?」


  息越堯,端王府嫡長子,年長息扶黎四歲,一母同胞,從前最是合適的世子人選。


  息扶黎有片刻的怔忡,自打他重生回來,還不曾去看過對方,而記憶里的息越堯早已褪色到面容模糊。


  他這會努力去想,卻怎麼都記不起長兄的相貌。


  永元帝一看他表情就曉得他沒關心過,當即搖頭道:「瑾瑜,越堯和你一母同胞,再是至親不過,你改多關心關心他。」


  息扶黎淡淡應了聲,他今個目的達到,便不想再多呆。


  「皇伯父,我擔心酥酥,先走一步,改天再帶酥酥來看您。」說完這話,他也不給永元帝拒絕的機會,頗為失禮地躥出含宸殿,幾步就走來不見。


  永元帝默默收回目光,整個殿中再無旁人,他才朝虛空處冷喝一聲:「暗一,給朕將這官翎主人查出來,朕倒要看看,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蹦躂!」


  殿內暗影綽綽的一角,傳來唱喏聲,那聲音虛無縹緲,半點不真切,竟是連身形也是不可見的。


  卻說息扶黎一路出了含宸殿,待走到四下無人的園子里,少年臉上頃刻冷凝成一片。


  熱烈的日光鋪陳在少年鴉發之上,疊染金黃,卻暖不進那雙琥珀眸光深處。


  「哼!」少年冷笑一聲,薄唇帶出慣常的譏誚,轉身遠眺含宸殿的方向,表情高深莫測,晦澀難當。


  他心下想著黑市和胡商的事,兩者看似毫無關聯,然這背後,勢力交錯,蛛網連接,上至皇親勛貴,下至王公大臣,都有人摻和其中,根深蒂固,牽一髮而動全身,並不好查探。


  若不是他未卜先知往後十幾年,怕也是根本想不到這等事的背後,竟是藏著任誰都想不到的毒蛇!


  息扶黎想著這些有的沒的,眼底陰翳,眸光冰寒。


  他步伐跨的很大,寬袖生風,鴉發逶迤,那身氣勢迫人,讓人壓根不敢直視。


  他轉過山薔薇花牆,袍裾掠過國色牡丹,此等五月美景,入不了他眼半分。


  待他嗅到潮濕水汽,聽聞水流叮咚之聲,腳步一轉,見著金鈴雨亭——


  「酥酥,你給本公主當伴讀吧,點心管夠哦!」


  眾人就見她一雙小短腿變著花樣蹬著踹著,小屁股一會撅一會縮,再扭一扭,竟還是過不去!


  有風一吹,那粉嫩嫩紋綉櫻花的小裙子呼啦就卷了上去,露出白色的順滑小里褲。


  小糰子惱了,她在狗洞那頭哼了哼,開始往後掙,想要縮回來。


  然而,那狗洞本來就小,洞口還很不平整,鑽過去容易,退回來卻更難。


  只見小糰子咿呀輕喝,小屁股又扭又拱,退了半寸出來,腋下的位置又被卡住了,她腳下還一滑,小小的珍珠繡鞋也弄丟了。


  雪白的羅襪沾染上土屑,里褲褲腳隨著小糰子動作往上翻卷,就露出一小節白嫩如牛乳的小腳踝來。


  蓋因小糰子皮嫩的很,那點肌膚讓地上乾枯的竹葉一劃,就是道道滲血的殷紅傷口,映著嬌嬌嫩嫩的膚色,很是讓人心疼。


  小糰子這會才慌了,狗洞那邊,順時就傳來細細的哭聲。


  姜玉珏心都揪了起來,他幾步上前,蹲小糰子邊上,趕緊給她理好小粉裙子,並柔聲道:「酥酥別怕,大哥來了啊。」


  頭在狗洞那邊的小姑娘一愣,肉嘟嘟的小臉擦傷沾了土,細軟的髮髻散亂,還頂著一片一片的竹葉,很是狼狽。


  「酥酥,你別動,大哥這就幫你弄出來。」姜玉珏安撫了人,又把繡鞋撿回來,適才低頭去看那狗洞。


  小姑娘黑圓的大眼睛里還懸著淚珠兒,她細細弱弱的問:「是玉珏大哥哥么?」


  「嗯,是我,我來接你。」姜玉珏皺起眉頭,伸手摸了下狗洞邊緣,回頭對息扶黎道:「這狗……這洞口不平整,酥酥卡住了,怕是要勞煩世子請個心細的匠人來敲下一圈。」


  事關福瑞安危,息扶黎倒也上心,支使了伏虎去請人,他徑直走到牆根邊,冷哼道:「你當自個是狗么?見洞就鑽!」


  但凡稚童,最是懂仗勢欺人的道理。


  姜阮亦是,這會姜玉珏在身邊了,她便半點都不怕息扶黎!


  小姑娘哼哼唧唧,小嘴叭叭的就跟姜玉珏告狀:「玉珏大哥哥快弄酥酥出去帶酥酥回家,大黎黎是最大最大的壞蛋,他要吃了酥酥,他是小豬豬不跟酥酥拉鉤鉤,說話不算話,是壞孩子……」


  姜玉珏哭笑不得,他瞥了眼面色不善的息扶黎,趕緊打斷小姑娘:「我知道了,你別動,小心磨破皮。」


  息扶黎氣得心肝都疼了,這小沒良心的兔崽子!

  怎不說他送她一大堆的糕點呢?


  怎不說他給她找大夫看傷呢?


  怎不說他大鬧西市,從那個癖好噁心的胡商手裡把她救回來呢?


  怎不說他免除她註定的破相之危呢?

  相貌昳麗的少年世子面容都扭曲了,他雙手叉腰,惡聲惡氣的道:「明擺著告訴你,大壞蛋是親王世子,你大哥,哼,就是一小小的秀才書生,大壞蛋一根手指頭都能捏死他!」


  哼哼,最為關鍵,一個短命鬼可誰都護不了!


  小姑娘顯然不懂這些,但是最後一句話她聽懂了。


  她在狗洞那邊默默又逗起肉短的手指頭來,好一會才可憐巴巴的說:「大黎黎,酥酥錯了,酥酥不該說你壞話,酥酥不乖,酥酥會改的……」


  這見風使舵的速度,簡直無師自通。


  少年世子背靠牆,雙手環胸,下頜一揚,驕矜又傲慢:「哼,晚了!本世子決定,要把你留在王府,看哪天瘦了,我就吞了你打牙祭!」


  小姑娘打了個抖,扁著嘴,整個人都焉了。


  姜玉珏沒吭聲,他抿著唇,若有所思,本以為接回酥酥很容易,誰知道這端王世子作哪門子的妖,死拽著不放人,如今倒是很難辦。


  這當,伏虎找了王府中雇養的泥石匠人過來,那匠人瞅了圈狗洞,叮囑了酥酥千萬莫動后,才摸出平素用的物什器具開始鑿洞口。


  許是擔心小姑娘會害怕哭鬧,姜玉珏就在一邊時不時開口安撫。


  不過片刻,小姑娘順利從狗洞里退了出來,一見她那髒兮兮的一身,還有臉上的擦傷,姜玉珏簡直心疼壞了。


  他摸帕子蹲身給她擦臉擦手,低聲道:「酥酥,大哥哥怕是今天帶不走你了,你好生聽世子的話,乖一些,大哥哥讓五哥哥每天都過來陪你玩耍好不好?」


  小姑娘眼圈瞬間就紅了,她不明白為什麼姜府分明就在隔壁,她偏生就是回不去。


  她抽噎了聲,張開雙手軟軟地抱住姜玉珏脖子小聲嗚咽起來,跟被丟棄的幼獸崽子一樣可憐。


  息扶黎皺起眉頭,想也不想伸手就將小姑娘從姜玉珏懷裡拎出來。


  姜玉珏面帶疼惜,踟躕道:「酥酥每晚入睡前都要喝一小碗杏仁羊乳,半夜要給她蓋一次被衾,早膳要先用一盞糖酪澆櫻桃,天氣漸熱,不可讓她多貪涼物……」


  息扶黎不耐煩了,拎起小姑娘轉身就走。


  姜玉珏嘆息一聲,並未急著追上去,他站在一片翠竹幽篁間,心頭竟生了一種自家窩裡軟萌萌的幼崽,被頭霸道的惡狼張嘴就叼走了的錯覺。


  縱使不願不舍,但打不過惡狼,他能怎麼辦?他也很無奈啊!


  小姑娘軟軟啜泣了兩聲,曉得事不可違,很快也就不哭了。


  她被拎的不舒服,遂跟少年伸手索抱:「大黎黎,抱抱酥酥,酥酥很乖的呀。」


  少年世子嫌棄斜她一眼,暖色薄唇無情地吐出一個字:「臟!」


  小姑娘整個人都僵住了,許是從沒被人這樣嫌棄過,委屈的小嘴扁成一條線,還抖了起來,眼看就又要哭了。


  清透無機質的琥珀鳳眸沉了沉,少年腳步微緩,到底最後還是將小姑娘單手抱了起來。


  他兇惡的警告她:「不準靠過來!」


  哪知,堪堪一會功夫,就又響起少年暴躁的咆哮聲:「姜酥酥,你的鼻涕往哪擦呢……」


  從見著酥酥就一直縮在角落裡,不曾吭聲的姜明非,這會才看著一大一小離開的背影,面有不甘的道:「大哥,就這樣讓端王世子帶走酥酥了?」


  姜玉珏看了他一眼:「不然呢?讓父親早朝當眾彈劾親王世子?」


  姜明非飛快說:「那也成,再是親王門第又如何,父親也是朝堂肱骨……」


  「閉嘴!」姜玉珏厲聲打斷他的話,「你可曾為酥酥考慮過?一旦傳出酥酥被親王世子視為禁臠,往後她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姜明非低頭,他囁嚅小聲道:「酥酥不才五歲么,這有什麼關係?」


  姜玉珏目光幽深地盯著面前的幼弟,他常年住在學院,竟是不知好好的一孩子已然長歪了。


  「目下是沒有關係,往後呢,你要京城眾人一提起酥酥,就把這遭溜出來說上一說?」姜玉珏甩袖,他不再理會姜明非,直接追著去了瀾滄花廳。


  待姜家兩兄弟二次踏進瀾滄花廳,嬌嬌軟軟的姜阮已經被打理乾淨還換了身衣裳。


  她坐在門檻邊,手裡捏著那糖衣悉數化去,髒的根本不能吃的糖葫蘆。


  姜玉珏走近,目光柔和問:「酥酥,怎的不進去?」


  姜阮抬起頭來,她看著姜玉珏甜甜喊了聲:「玉珏大哥哥。」


  緊接著,小姑娘無邪單純的目光就落在姜明非身上。


  她噘了噘嘴,將手裡的糖葫蘆往姜明非面前一送,綿綿糯糯的說:「五哥哥,酥酥不要你的糖葫蘆了,你不要把酥酥給別人好不好?」


  片刻后,有窸窸窣窣的微末動靜傳來,像是某種動物爬行的聲音。


  姜阮死死抓著小裙裾,抿著小嘴巴,眼圈紅紅的,怕得快要哭出來。


  然而,她硬是生生憋忍著,在那聲音越發近了后,還連忙伸手捂住嘴巴,連呼吸都輕了。


  大黎黎,酥酥害怕……


  終於,那窸窣的聲音倏地消失,小姑娘還沒來得及鬆口氣,一點冰冷的滑膩就摸上了她的腳踝。


  「大黎黎!」小姑娘再忍不住,眼淚唰的就飈了出來,小短腿胡亂踢著,翻身爬起來就慌不擇路地悶頭亂跑。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她埋頭就撞進了一片溫熱,頭頂想起隱忍的悶哼聲,接著她就被人拽住了手腕子。


  「怪物走開!酥酥要叫大黎黎打你們了呀!」小姑娘越發慌亂了,眼前什麼都看不到,才越發叫她害怕。


  「姜酥酥,是我!」熟悉的聲音驀地響起,伴隨而來的是突如其來的刺眼光亮。


  「嗤啦」一聲,火焰跳躍,撲騰的火把彷彿從天而降出現在熟悉的少年手裡。


  小姑娘睫毛上還掛著淚,小鼻子紅通通的,白嫩嫩的小臉像雪一樣慘白,害怕到瑟瑟發抖的模樣,可憐極了。


  「大黎黎!」她嗚咽喊了聲,死命扒著少年的腿蹭蹭往上爬,爬到他月匈口位置,兩條小短腿盤他月要上,藕節小手臂還緊緊摟著他脖子,一個勁得往他懷裡拱。


  息扶黎皺起眉頭,單手兜著小孩兒肉肉的小屁股,免得她掉下去。


  「吵死人了,不準哭。」少年低喝了一聲。


  小姑娘趴他懷裡嗚嗚地拚命搖頭,她努力汲取著他身上的體溫,如此才能有點滴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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