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第069章 囡寶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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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開始脫裡衣,鴉發從肩背垂落到月匈前, 映襯著松垮的衣衫, 越發顯得膚白如瓷。
他揚起下頜, 怒意汩汩的警告小姑娘:「姜酥酥, 本世子再和你同榻, 本世子就跟你姓!」
小姑娘人雖小, 但已經有了羞恥心,被這話激得爬起來,在紫檀木雕螭虎靈芝紋三屏風攢邊羅漢床上跳了幾跳。
小糰子紅著臉也生氣了, 奶聲奶氣地吼回去:「酥酥沒有尿床!酥酥從不尿床, 這是酥酥流的汗!」
少年叉腰冷笑。
小糰子白嫩嫩的小臉越發紅了, 不過她還是撣著脖子色厲內荏的繼續吼:「汗!是酥酥的汗!」
狹長的琥珀鳳眸冷然無機質,只淡淡地瞥過去, 就莫名有一種無法逼視的威儀。
「哼, 姜酥酥這才五月里, 還沒到盛夏!」少年毫不留情面地拆穿她。
五月里晚上就能流那麼多的汗?騙鬼呢!
小姑娘噘嘴, 又大又圓的黑瞳孔靜默濃黑的眼巴巴瞅著少年,細軟的髮絲蓬蓬鬆鬆, 毛茸茸的跟沖人撒嬌的幼獸崽子一樣。
「那就是酥酥的汗哪……」小姑娘聲音弱了很多。
息扶黎懶得再跟她鬼扯, 他轉過屏風去,邊換衣裳邊讓人進來處理床褥。
伏虎同雀鳥一併進來, 雀鳥瞧著床褥的濕潤表情一愣。
小姑娘扯了扯她的袖子, 紅著臉, 很小聲的噘嘴說:「酥酥沒有尿床, 那是酥酥流的汗……」
聞言,雀鳥微微一笑,順著她的話點頭道:「嗯,昨個晚上是太熱了。」
小姑娘黑眸一亮,滑下床沿,對雀鳥好感唰唰就漲了幾分:「雀鳥姐姐今天真好看。」
她還知道投桃報李的道理。
正換好衣裳邁出屏風的少年世子冷嗤一聲,毫不留情面地戳穿小姑娘:「尿床就是尿床,姜酥酥你人不大,還會自欺欺人了。」
小姑娘不服氣的對他做了個鬼臉,細細的哼了哼,別過身子,決定不要理大黎黎這個大壞蛋!
這一不理,竟然是連早膳都各用各的。
息扶黎樂的清凈,他用完早膳,見小姑娘還捧著小盞拿著銀勺,在舀糖酪澆櫻桃啃,小嘴叭叭,舔著甜絲絲的蜜糖,眯起眸子,吃的一臉滿足。
他看了伏虎和雀鳥一眼,直接起身去了北苑瀾滄閣那邊準備開始著手處理庶務。
畢竟平白知曉未來十多年的事,目下諸多考量自然便不一樣了。
且,雖說未來福瑞已經在他身邊,但他並不會將所有的期望都壓在姜阮一個人的身邊,計劃么,自然是要多準備幾份的。
哪知,小姑娘一見少年要走,抱起小盞跟屁蟲一樣追了上去,她還軟軟的問:「大黎黎,你要去哪裡啊?」
息扶黎駐足:「去書房,自己玩去,莫來擾我。」
小姑娘猶豫了會,輕輕拽住他衣角,揚起小腦袋,渴望的問:「酥酥能一起么?酥酥保證會很安靜的呀,不會打擾到大黎黎。」
端王府與她而言,一應都是陌生的,唯一熟悉一些的,也只有面前這個昳麗的少年而已。
稚童都是那般,彷彿天生就會趨吉避凶的本能,在陌生的環境里,也只會緊緊黏著熟悉的人,汲取安全感。
少年回頭看著她,琥珀鳳眸倒映出小小的姑娘,看不出任何情緒。
小姑娘櫻桃也不用了,她拽著少年袖角不鬆手,肉呼呼的小手緊緊的,生怕被丟下一般。
「大黎黎,酥酥不想一個人……」小姑娘說著,眼圈就有點紅,委屈巴巴的,像只害怕被丟棄的可憐奶貓。
息扶黎瞧著瞧著心頭倏的一軟,到底還只是個五歲稚童,想他兩輩子三十多歲的人了,同個稚童計較,也恁的沒意思。
他遂板著臉,點了點頭,不過嘴上還是道:「哼,粘人精,你若吵到我,我就丟你出去。」
粘人精小孩兒歡呼一聲,三兩下將小盞里剩下的三四顆櫻桃一起舀嘴裡,小嘴太小,兩頰鼓鼓,跟塞滿了乾糧的毛茸茸小松鼠一樣可愛。
她直接將小盞遞給雀鳥,抓著少年袖子的手從頭至尾都沒松過。
少年半隱在袖中的指尖搓了搓,忍住想捏她小臉一把的衝動,領著人晃去了瀾滄閣。
事實證明,小孩兒確實安安靜靜的,半點都不吵人。
蓋因小孩兒還沒啟蒙,並不識字,息扶黎讓伏虎搬了小案幾放一邊,又丟了紙筆給小孩兒,便任她自個玩耍。
一上午時間過去,整間書房,除卻息扶黎刷刷下筆的聲音,便再無旁的任何動靜。
小姑娘腦袋擱案几上晃著,雙手趴著邊沿,瞅著面容昳麗的少年半晌,隨後肉肉的小指頭蘸了點殷紅硃砂,試探的在白紙上印了幾下。
當即雪白的紙上印出幾點硃紅色,像大雪天里,淘氣的貓兒踩出的梅花腳印,歪歪扭扭,不甚成形,但勝在童趣。
小姑娘眸子一亮,似乎找到了好玩的,學著少年的模樣,端正背脊,拿小手染墨在紙上印畫著玩。
臨近晌午時分,伏虎進來看了玩的不亦樂乎的小姑娘一眼,隨後在息扶黎面前耳語幾句。
息扶黎頓筆,瞥了瞥小姑娘,揮袖悄然出了書房。
「酥酥的奶娘?」息扶黎踏出書房,低聲問。
伏虎點頭:「帶著幾大箱子物什,還有幾個婢女,說是姜小姑娘的東西和用慣了的婢女。」
息扶黎冷笑:「姜玉珏這是不死心,想往本世子這邊塞人哪。」
伏虎踟躕道:「世子,這世家貴女的規矩頗多,小的以為就一奶娘和婢女,讓他們進府照顧姜小姑娘也更為細心周到一些。」
息扶黎看著他,目色幽深,面無表情。
伏虎心頭一凜,連忙低頭。
「伏虎,你記住了,」少年幽幽開口,聲音明朗疏亮,自有一種冰泉擊石的少年清越之感,但其中夾雜的深沉卻讓人心驚,「在姜酥酥沒對本世子生出依戀之前,姜家的任何人都不能出現在她面前。」
少年太知道,唯有在安危和陌生環境里生出的依戀,才最是深厚。
伏虎背脊滲出冷汗,雖不知少年到底想幹什麼,但他卻不能有半點好奇:「喏,屬下這就去將人趕走。」
少年點頭:「酥酥的物什可以留下,讓那奶娘寫下酥酥的習慣和喜好,以後就撥雀鳥過去伺候。」
伏虎應聲,低著頭倉皇退下。
息扶黎又在阼階上站了會,清風拂面,鴉發飄忽,讓他那張臉上帶出些詭異莫測的深邃暗影來。
他回身進書房,甫一踏進門,就見自個的書案邊,正站著個墊著腳尖去夠他毫筆的矮小姑娘。
那書案有些高,小姑娘撅著小屁股好不容易爬上羅圈椅,可仍是夠不著,她遂站椅子上,爬到書案,夠著手去拿息扶黎剛才用過的硃砂毫筆。
稚童天生就好奇心重,特別是對身邊大人用過的物什更是好奇,偷摸穿大人的鞋,偷摸用母親的脂粉,偷摸喝父親的酒之類的。
姜酥酥小姑娘起先就對息扶黎手裡的毫筆起了心思,這會趁人不在,她就摸上來了。
息扶黎鳳眸微眯,惡劣的故意輕咳一聲走進來。
小姑娘才剛剛抓住毫筆,心頭一慌,一手按在硯台里,沾了一手一袖子的黑墨水。
她還將手裡的毫筆背在身後,遮遮掩掩,渾然不知筆尖上的硃砂已經將她小裙子給染上色了。
「大黎黎……」小姑娘心虛至極,小小的,細細的,甜膩膩的喊了一聲。
息扶黎揚眉,念起心頭那不可告人的目的,遂柔和下目光問:「想學握筆寫字?」
小姑娘黑眸晶亮,雖然那張肉嘟嘟的臉上還是沒有笑意,但能讓人感覺到她的開心,「酥酥可以嗎?」
息扶黎點頭,他坐迴圈椅里,先是把小姑娘手裡的硃砂筆扔一邊,又是摸帕子給她擦小手。
「我不是說過么,你想要什麼,我都會答應你。」少年如此道。
殊不知,這句無心之言擱小姑娘心裡,一擱就是很多年。
小姑娘見少年並不生氣,便大聲道:「酥酥想學畫畫,酥酥要畫大黎黎。」
她說著,借著少年的手滑下書案,蹬蹬跑到自個那張小案幾面前,扯了一張紙就又跑回來。
小姑娘仰起頭,面容期待的將手裡的白紙遞給少年:「看,這是剛才酥酥畫的。」
息扶黎接過一看,只見雪白的紙張上,或黑或紅一團團的墨跡糅雜在一塊,將整張紙染的來髒兮兮的。
小姑娘渾然不覺,她擠進少年懷裡,哼哧哼哧爬上他大腿上坐好,還黑乎乎的小手指頭指著其中一塊大墨跡說:「這是大黎黎。」
跟著,她又指著另一塊小些的墨跡道:「這是酥酥。」
少年嘴角抽了抽,這叫畫?
他哂笑一聲,不屑的道:「別把你畫的狗屎當成本世子。」
宛如晴天霹靂,小姑娘辛苦半天,好不容易畫了最好的一副畫,沒得到讚揚鼓勵不說,竟得了個這樣的評價。
小姑娘氣鼓著小臉,紅著眼圈,一把搶回自個的畫,奶音倔強的道:「大黎黎就是狗狗臭屎屎!」
小姑娘捏著銀勺子,舀起盞里被撕成條狀的雞腿肉,塞進嘴裡先是吮了會肉里甜甜的蜜汁,待沒味了才咬幾下吞下去。
她用完半個雞腿,又喝了半碗荷葉珍珠白米粥,軟軟的小肚子竟是撐地鼓了起來。
她放下銀勺子,跟息扶黎細聲細氣的說:「大黎黎,酥酥吃好了。」
坐主位的少年慢條斯理地端清水漱口,淡淡應了聲,放下骨瓷白盞,接過婢女奉上的絲帕,輕輕揩了揩嘴角。
「去園子里轉悠會,一會我帶你見個人。」息扶黎說道。
小姑娘點頭表示知曉,她在圈椅里一滑,蹬蹬下地到伏虎身邊。
「伏虎哥哥,」小姑娘仰起頭,黑眸又大又圓,映出顯而易見的憐憫來,「你小時候過得很不開心吧?沒關係的哦,大黎黎說小孩子都是那樣的,長大了就好。」
她邊說還邊夠著手,踮起腳尖拍了拍伏虎手背以示安撫。
伏虎低頭看她,渙散的眼神重新聚攏,他抽了抽嘴角,心酸的竟是一言難盡。
「我……」他才吐出一個字音,主位上瞬間刷過來凌厲的目光。
那目光如刺在背,硬是讓青年生生咬著牙憋著心酸,默下道:「我曉得了。」
略表善意后,小姑娘蹦蹦跳跳的就出了門,往北苑那片翠竹幽篁里玩耍去了。
她記得那林子裡頭,有白白的可愛的小兔子呀。
而膳廳裡頭,處於世子冰冷凝視下的伏虎,片刻收穫冷哼一枚。
半個時辰后,瀾滄閣議事廳。
人伢子王婆子戰戰兢兢,她不時覷一眼主位上的端王世子,惴惴不安。
錦衣少年單手撐頭,端坐黑漆玫瑰圈椅中,他架著大長腿,面無表情。
王婆子吞了吞唾沫,僵硬扯起笑臉道:「不知世子是想要哪種侍婢?小的那最近來了一批面容姣好手腳又勤快的。」
息扶黎沒有說話,他上下打量王婆子,琥珀眸光,冰冷無情。
王婆子冷汗唰的就出來了,她捻起袖子,不斷擦拭額頭,臉上厚重的脂粉被冷汗打濕,她再一擦,妝便花了,黏糊糊的,很是醜陋。
「你,」尊榮少年施捨般的開了尊口,「可還記得被你拐到黑市的那個五歲小姑娘?」
王婆子眼色一變,她趕緊低頭,惶恐訕笑:「黑市?世子莫不是記錯了,小的是在府衙署掛過號,正兒八經的人伢子,西市那邊的黑市,小的怎麼敢去沾染。」
聞言,少年冷笑一聲,懶得再多費唇舌,只一點下頜,示意將姜阮找過來。
一刻鐘后,和竹林里小兔子玩耍的小臉紅撲撲,髮髻微亂的小姑娘讓雀鳥牽了進來。
小姑娘甫一見少年,當即黑眸晶亮地揮小肉手:「大黎黎,酥酥悄悄跟你講哦,白白也是個姑娘,不過白白剛做了母親,生了一窩毛茸茸的小兔兔,超級超級可愛噠。」
她掙脫雀鳥的手,提著水藍色紋綉蝶戀花的灑金小裙子,蹬蹬衝到少年面前,仰起小臉軟軟糯糯的說。
那張白嫩小臉上擦傷的結痂已經開始在掉了,剝落的地方,老痂去了,就露出粉色的新皮來,嬌嬌嫩嫩的,像是風都能吹破一樣。
少年抬手,眸光微暖的給小姑娘扒拉了下鬆散的髮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