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當票之威(二更)
一對新人拜過堂,送進了洞房,坐了床,挑了蓋頭,結髮同心,飲了合巹酒,喜娘喂姜琪吃餃子,「新娘子,生不生?」
姜琪含羞帶笑地道:「生。」
陪嫁丫頭就沖著外面,大聲道:「生,生。」
在房外的人都大笑起來,「夫妻恩愛,早生貴子。」
等新房這些儀式走完,張維德就要到外面去敬酒,「我去去就回。」
張維德出去了,喜娘說了幾句討喜的話,也跟著退下了,陪嫁丫頭出門去要熱水;姜琪端坐在床上,目光低垂看著交握在一起的手。
「嫂、嫂嫂。」晏萩有點艱難地邁過門檻,後面跟著兩個提著食盒的婢女。
姜琪抬頭,笑,「瀟瀟。」
「嫂嫂餓了吧,我是來送吃的。」晏萩笑盈盈地道,給新娘子送吃的是小姑子的事,張維德沒有親妹妹,張氏一族中,亦沒有合適的;東寧郡王到是有三個女兒,可全是庶出。英國公夫人這個京都有名的妒婦,不說排斥庶出的,但絕對不怎麼喜歡,更不可能抬舉她們。於是這個給新娘子送吃的重任,只能交給晏萩。
姜琪早上就吃了六個小小的湯圓,現在餓得前胸貼後背,晏萩送吃的進來,簡直就是及時雨;姜琪也對英國公夫人充滿了感激,要知道並不是每一個婆婆都這麼細心會為新媳婦準備吃食的。到不是婆婆要故意餓著新媳婦,而是婆婆忙得顧不過來。
這時,要熱水的陪嫁丫頭也來了,伺候姜琪取下重重的鳳冠,脫下紅嫁衣,凈面洗手,換上輕便的外裳。晏萩已經指揮婢女把吃食在桌上擺好了,「嫂嫂,快來快來吃。」
姜琪走過去在桌邊坐下,見桌上擺著六小碟菜和一碗紅粳米飯;六道菜分別是:紅燒蝦球、蜜汁雞翅、豆花牛柳、清蒸桂魚、脆皮乳鴿和百合蓮子羹;不僅寓意好,而且都是姜琪愛吃的。
「瀟瀟,謝謝你。」姜琪笑道。
「不謝不謝,這些都是姨母讓人準備的,我就是跑個腿兒。」晏萩仰面笑道。
姜琪當然知道這是婆母的安排,笑問道:「瀟瀟要不要和嫂嫂一起吃?」
「不了不了,嫂嫂,你慢點吃,我先出去。」晏萩帶著婢女走了。
吃過英國公府這喜酒,天氣就更加的寒冷了,晏萩身子弱,受不了寒氣的侵襲,又病倒了;晏薌對著怡年院方向,恨聲道:「最好是病死。」
秋燕恰好提著食盒走過來,聽到了,又見晏薌一臉猙獰,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傍晚時分,秋燕去針線房領布料遇到了艾葉,見旁邊沒人,就將晏薌詛咒晏萩的事,告訴了她。
艾葉氣得直咬牙,回到院子里,就跟甘草說:「六小姐真是太壞了,小姐不過是受寒生病了,她就詛咒小姐。」
「壞的不靈,好的靈,她說的不是話,是王八在念經。」甘草雖然也很生氣,但現在不是跟晏薌計較的時候。
晏萩並沒如晏薌願一病唔呼,她喝了十來天的葯,就慢慢好轉;只是這一病,才長出來的一點小肉肉,又給病沒了,瘦了一圈,本來就只有巴掌大的小臉,下巴尖得可以當錐子用了。於是心疼女兒的南平郡主就不讓她出門,晏萩十月份就開始在家貓冬,連學堂也不去了。
晏萩雖不去上學,卻很乖的每天都練字,這天,晏萩剛練了一會兒字,聽到外頭婢女道:「奴婢給四少爺請安、給六少爺請安、給喬小姐請安,給九少爺請安。」晏同亮的胳膊已經好了,可喬懷慬還是每天往晏家跑。
晏萩擱下筆,就瞧見穿著紺藍色棉袍的晏同明率先走了進來,「小妹,猜猜九哥給你帶了什麼進來?」
晏萩深吸了口氣,聞到一股子濃郁的甜香味,笑盈盈地道:「是烤地瓜!」
「小妹好聰明,猜對了!」晏同明從身後把油紙包拿出來,放在桌上。
晏同燭、晏同亮和喬懷慬走了進來,晏同明已將油紙包打開,邊吹氣邊將烤地瓜弄出一個來,掰成兩半,吹了幾口,湊到晏萩的嘴邊,道:「小妹,有些燙,你咬小口點。」
金燦燦、軟綿綿、熱呼呼的烤地瓜,好生誘人。
晏萩張嘴咬了一小口,還真是燙呀,忙張大嘴哈氣,一邊用手在嘴邊扇風。晏同明見狀,忙湊過去幫她吹。
南平郡主是王府貴女,在吃食上講究的就是「色、香、味」,她養女兒也養的精緻,地瓜這類粗食,是絕對不會讓女兒吃的,晏萩六年的人生里,還是第一次吃到烤地瓜,「好吃,還要,還要。」
「四哥,我就說了,小妹一定愛吃,你還不信。」晏同明又餵了晏萩一口,「小妹慢慢吃,過幾日九哥哥再給你買。」
晏萩開心地道:「好。」
「這地瓜吃了對身體是有好處,只是吃多了,卻會有不雅之事發生,小妹還是不要多吃的好。」晏同燭到底大了幾歲,考慮問題更周全;地瓜這類食物吃多了,會放屁。
「我不吃那麼多,小小的吃一點。」晏萩仰臉笑,她也不想當眾放屁出醜呀。
兄妹四人和喬懷慬把那幾個地瓜給分食了,見晏萩吃的嘴邊黑了一圈,晏同燭喚婢女送熱水進來,幫晏萩洗乾淨,這才帶著兩個弟弟和喬懷慬離開怡年館。
次日下午,艾葉走進到暖閣,對正在練字的晏萩道:「小姐,當票到手了。」
晏萩把筆擱好,「拿來我看看。」
艾葉把當票拿出來,遞給晏萩;晏萩看罷,「想辦法送到大太太面前去。」大伯母是當家主母,這事讓她去查比較好,就不要讓祖母煩心了。
把當票送到晏大太太面前去不難,晏大太太看到當票,臉色非常難看,就派心腹去永興當查。就像晏萩說的,只要出手,就會有痕迹,晏大太太很快就查到去當頭面的人是春鵑娘。
「日防夜防家賊難防。」晏大太太以為是春鵑偷了晏薌的頭面拿出去當,完全沒想到是晏薌要當。
晏大太太婉轉的暗示晏三太太,讓她幫著管束一下晏薌身邊的人,別讓晏薌被人帶壞了;然而晏三太太的注意力被別的事給分散,再者她原本也很忽略次女,聽過晏大太太的話也沒有在意。
晏大太太見晏三太太一直沒動靜,無奈只能找了個借口將春鵑娘給抓住,又派婆子去居雲館,「六小姐,春鵑娘手腳不幹凈,偷了針線房的布料,大太太讓春鵑去一趟,要一起問話。」
晏薌不疑有他,讓春鵑去了。
春鵑一進議事廳的西廂房,就被婆子一腳給踹得跪下了。晏大太太將當票甩在她面前,「你真是好大的膽子,主子信任你,讓你管著首飾錢財,你居然監守自盜。」
「奴婢沒有奴婢沒有。」春鵑拚命搖頭。
「沒有?」晏大太太冷笑,「若是你沒有盜竊財物,你兩個弟弟哪來得錢去上學?你娘哪來得錢做生意?」
「是六小姐賞的。」春鵑說的是實話,可是晏大太太又怎麼可能相信。
「赤金頭麵價值六百兩,六丫頭就這麼一套,她賞什麼也絕不會賞赤金頭面給你。說,其餘的銀兩,放在何處?」晏大太太派人搜了春鵑家,只找到二十來兩銀子。
春鵑娘搶答道:「六小姐賞了春鵑五十兩銀子,其餘的銀子,六小姐收著。」
「看來你們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打板子,打得她們招供為止。」晏大太太沉聲道。
「大太太,奴婢沒有說謊,奴婢說得是真的。」春鵑娘要哭死了,改換門楣的美夢,實在是太短暫了。
春鵑被打得血肉模糊了,「大太太,當頭面是六小姐的意思,當頭面的銀子奴婢也全都交給了六小姐。」
晏大太太見她始終沒有改口,對她的話信了幾分,可晏薌一個養在深閨里的小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缺衣少食的,要那麼多銀子做什麼?「六小姐為什麼要當頭面?是不是你竄掇的?」
「不是奴婢竄掇的,六小姐……」春鵑不敢說實話,她要說晏薌是為了害晏萩當頭面,晏大太太一定會去問晏薌;晏薌絕對不會承認,到時候她就多了一個誣陷主子的罪名。
「六小姐要這麼多銀子要做什麼?」晏大太太追問道。
「奴婢不知道,六小姐沒有告訴奴婢。」春鵑淚流滿面地道。
春鵑雖然沒有盜取主子的頭面去當,可是她幫著主子當頭面這事,不能縱容;春鵑沒能再回到晏薌身邊當差,一家人被晏大太太賣去了西北。
除掉春鵑,正是晏萩讓秋燕盜取當票的用意。晏薌如果是條毒蛇,那春鵑就是這條蛇的利牙,拔掉了利牙,毒蛇就逞不了凶。
晏大太太讓人去當鋪把那套頭面贖了回來,在艾葉那兒,死當是不能贖的,可在有權的人手裡,沒有死當活當之分。晏大太太將頭面裝進錦盒,吩咐心腹丫鬟,「把這個送去給六小姐,不必說什麼話。」
丫鬟依言將錦盒送去了居雲館,晏薌打開盒子,看到裡面是她當掉的赤金頭面,臉色微變,她終於知道春鵑為何被發賣了。她當頭面的事,被大伯母知道了!
可這事做得這麼隱秘,大伯母是怎麼知道的?難道這院里有大伯母安插的人?晏薌頓時疑神疑鬼起來,她著急清查身邊的人,暫時沒空去想怎麼害晏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