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故人
蘇清妤也沒有多少興趣，見其他幾個都有些歡喜和期待的模樣，隨後才道：“那你們去瞧吧，不可叫人說了無禮。”
其他幾個本有些高興，誰知映墨卻偏偏不肯，道：“少夫人也去看看，好歹也是個熱鬧。”
蘇清妤皺了皺眉，想了想道：“也好，我在屋子裏待的也著急了，就在附近轉轉。”
映墨大喜過望，誰知蘇清妤說在附近轉轉，真的就是在附近轉轉，不過一會兒便回了房，她心裏實在是可惜可歎，卻又無可奈何。
陸文瑾左等右等，也沒見蘇清妤的身影出現在花園子裏，心中暗自懊惱，差點折壞了手裏的紫玉筆，其他女孩倒正是歡喜的很，捧著詩箋請素霜指點。
素霜一一指點過後，臉上含笑，轉眼看著晉國公府的景色，微微惆悵出神。
這麽多年，她從未踏足過這裏半步，如今這裏一如往昔，可那在花下低聲說話的人卻早已不複存在了。
花開依舊，故人何在？
“素霜先生前幾日怎不在庵堂？”陸文瑾看著素霜的模樣，便知她心中所想，心裏得意了一些便低聲問道。
素霜扭過頭來，臉上露出淺淺笑意，低聲道：“前幾日皇後殿下召我去宮中論道，我便入宮幾日。”
眾人連連讚歎羨慕，連皇後殿下都請她入宮，可見她才學確實過人。
陸文瑾挑起唇瓣，微微笑了笑，語氣中不無可惜，“中舍人姚家嫡女果真名不虛傳，素霜先生叫我們好生敬佩。”
素霜神色微微一怔，眼中迅速閃過一絲狼狽，“陸施主說笑了，前塵往事已如前世，不必再提了。”
陸文瑾連忙自責，眾人也紛紛勸慰，不再多說這話題。
眼瞧著時候不早，眾人各自要走，陸文瑾也攔不住，便著人一一送出門外，隻有素霜先生原本要走的，誰知陸文瑾說她還有幾篇文章想請她指點，竟一直拖到了掌燈時分。
天色漸漸地黑了下來，丫頭匆匆入內，低聲稟告了些什麽，陸文瑾這才笑道：“叨擾先生多時，如今天色不早，素霜先生回去的路上便要小心了。”
素霜也早就想走了，不過是礙於情麵才未曾開口，見她終於肯放人，便鬆了口氣點了點頭，與她道別，經丫頭的指點便出門去了。
立在陸家門外，卻不知為何，車馬的軸承斷了一根，駕車的仆婢滿頭大汗地修著，卻不知何時能好？
素霜立在一旁，眉頭微微蹙起，詢問了兩遍還沒好便有些焦急。
正在此時，外麵的街道上傳來車馬的聲響，陸家的門房急匆匆地迎出來，“大少爺。”
聽見這聲稱呼，素霜渾身一顫，不由自主地便扭過頭看著前頭的車馬，眼中帶著幾分希冀兼著幾分激動的神采。
陸雲安從車馬中出來，下了馬車，對著迎著自己的門房點了點頭，剛要往大門走時卻瞥見一旁站著的身影，身形頓了頓，腳下便停住了。
“素薇？”
素霜聽著自己許久未被稱呼的閨名，從他口中傳出，眼中一熱，在他的注視下緩步上前，“世子。”
陸雲安麵色有些複雜，看著眼前僧尼打扮的妙齡女孩，頓了頓之後語氣便溫和了些許，“你怎麽在這裏？”
素霜簡單地說了大概，陸雲安明白過來，眉頭皺了皺，看了看她的車馬，隨後道：“時候不早了，也不知能不能修好，你坐我的車馬回去吧。陸為，你駕車送素霜先生回程。”
身旁駕車的小廝趕緊點了點頭，應了一聲，素霜抬起頭來看著他的麵容，按捺著心中的激動，隨後才慢慢地點了點頭，“多謝世子。”
陸雲安點了點頭，看著她上了車駕後佇立了片刻，這才調頭往屋子裏走去。
去正堂見過陸吳氏後，便回了嘉宜院，蘇清妤早已叫人做好了飯菜等著他回來，兩人對坐用飯，陸雲安隻聽著她嘰嘰喳喳絮叨著她想說的話，心中溫暖了不少，用過晚膳，兩人便散步歇腳不提。
另一邊，素霜怔怔地坐在車馬中，這似是陸雲安慣用的車馬，和他的性子很是相符，一旁的書架上擱著幾本書，整整齊齊的擺放著，除此之外便是一壺清茶，什麽都沒有。
她臉上頗為眷戀地拿起一旁的靠枕，輕輕地撫摸著上麵的刺繡，仿佛便是那個青年在自己身邊一般，臉上露出幾絲淒苦的笑意來。
造化弄人，若非如此，如今在他身邊的應該也會是自己吧？她不是如今的素霜先生，而是中舍人姚家的嫡孫女姚素薇。
正元十一年，先帝立太子，太子結黨為帝不容，被廢，自此掀起了三王奪嫡的風波之亂。
世人目光都在永王、肅王和當時還為易王的當今陛下身上，無人知道這風波之後藏著多少人家的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姚家世代清流，被先帝所倚重，她的祖父姚如尊為太子中舍人，加封太子少傅，門第清貴，人人讚頌，和勳貴之家晉國公府親近要好，那時的她被母親領著常在陸家做客，陸雲安也不過是十一二歲，卻已顯露出他非同一般的才華。
兩人常常樹下對讀，吟詩作賦，互相品評，美好的像是春日裏的陽光，燦爛明媚。
一朝風雲變，盡管祖父不曾和太子同流合汙，卻也在太子被廢後被先帝下令賜死，姚家成年男子斬首，未成年男子流放邊地，女眷充入教坊司。
那時的姚家像噩夢一樣，人人避之唯恐不及，就連陸家的其他人也與她們劃清界限，隻有這個小小少年出言相助，雖然如此，祖父卻依舊被斬首，而她不過十歲也被帶走，關在教坊司。
她生的貌美，又懂琴棋書畫，最最要緊的是曾是名門貴女，教坊司的媽媽奇貨可居，硬生生地留了她三年，才讓她接客。
想到這裏，素霜眼中露出一抹冷然來，清貴的書香世家之女怎麽會做出這樣的事？
是以，在她被拍出高價之日，抱著自己先前的一把琴，站在湖邊冷笑著斥責了眾人的可恥嘴臉後，一躍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