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心有怨念
陸雲安接過帕子,擦去臉上墨痕,隨後問道:“你在寫什麽?”
蘇清妤有些不好意思,低聲道:“幼時父親曾常帶我去看魚塘,也教了我許多辦法,我怕記不住,便都寫下來,以後也好有用。”
陸雲安讚許地點了點頭,“令尊若還在,定然也是奇才。”
蘇清妤別過頭,她不願聽人們口中說起父親便是默認離世的話語,轉過頭來打岔道:“我們還要在這兒住幾日?什麽時候回去?”
陸雲安話一出口便覺失言,歉意地看著她,低聲道:“再過明日一日,便可回去了。”
蘇清妤應了一聲,隨後將東西都收拾起來,走到窗邊看了看窗外,雨水已是漸漸停了,可秋寒卻是撲麵而來,轉頭道:“以後怕是要冷了,睡在外間未免傷身,反正也無人知曉,你就睡床吧。”
陸雲安點了點頭,心裏的歉疚揮之不去,想要開口卻見她並無提起話頭之意,倒也忍住了。
兩人各自洗漱,便躺在了榻上。
蘇清妤心頭無別事,睡著倒也快,不一會兒鼻息聲就在自己近旁響起,撲在自己臉頰一側,癢癢的。
忍不住別過臉,卻見她眉目安和,長睫輕垂,臉頰雖不若大家閨秀那般白皙如玉,卻滑嫩緊致,臉頰處似是因為體熱而生出兩朵紅暈,淺淺地開在兩靨。
他收回思緒,心底驀然柔軟起來,見她肩頭被褥滑落,便伸手替她蓋了蓋,卻不防輕微動作之中,她鼓著身體更靠近了一些,貼在他身側,手掌竟還搭在了他臂膀上。
他身形僵持,卻是不好再動了,順著她的手不自主地往下縮了縮,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秋夜長寒,身邊溫暖相貼,陸雲安竟睡了一個格外沉熟的好覺,夢中再無曾經的夢魘侵擾,一覺到天亮。
蘇清妤醒的略早,隻醒來時隻覺得自己似是搭在什麽身上,睜眼一瞧,趕緊收回手臂,臉頰通紅。
自己怎麽就這麽不注意?怎麽會抱著他睡得這麽熟呢?
陸雲安其實早就醒了,隻是不好推開她才裝作繼續熟睡,等她攏好衣裳收回手臂,才裝作被驚動的模樣,醒了過來,若無其事地揉了揉眼,“什麽時辰了?”
蘇清妤訥訥答了,才見陸雲安爽快起身,披上外衫束好衣帶,低聲道:“你慢慢起身,我去叫小二做飯和送熱水上來。”
說著,便長身而去。
蘇清妤在床上臉紅心跳片刻,這才起身將衣裳穿戴整齊,小二也就送了熱水上來。
似是覺得這夫妻二人出手大方,小二忍不住便要巴結兩句,向著蘇清妤笑道:“夫人真是好福氣,郎君這般體貼,適才下去還特意要廚上飯食精細些呢。”
蘇清妤心中一動,尷尬地應和兩句,心思卻是飄遠了。
這兩日陸雲安的行為頗為反常,她依稀總覺得他是在躲避什麽人似的,竇家雖和他十分親密,可從來不見相互往來,這難免有些不對勁。
更何況,既是來了縣城,那便是住在竇家也無妨,為何又要住在客棧裏?
再加上她這些日子的觀察,陸雲安舉手投足之間頗有幾分養尊處優的模樣,與他先前所說是大戶人家敗落之後無奈流落此地,倒也溫和。
可是尋常富貴人家吃穿住行都講究也就罷了,可他好似還多了幾分貴氣,富若能養貴,也就沒有那麽多商戶人家備受嘲諷了。
他有時候講究,倒是到了苛求的地步。便如今日他要求廚上精細,恐怕也不是為了自己。
她回過神來,見小二還在喋喋不休,便笑了笑道:“這兩日封城小二哥可知是為何?”
小二見她和氣,又生得貌美,哪裏還不知無不盡,笑著道:“我們這等狗腿子哪兒能知道?隻聽說是江南郡縣來的大官,似是要查尋什麽,具體的咱就不知道了,縣令老爺也不會告知咱們呀!”
蘇清妤心中失望,卻沒有表露,隻點了點頭便沒有再多說什麽。
秋雨已止,不少人自然出門來擺攤,秋陽高掛,倒是多了幾分雨後天晴的爽快感。
陸雲安陪著她在道上慢走,兩人默默無話,隻到了午後時,蘇清妤才道:“你若有事,便忙自己的便是,我無妨的,不需你陪。”
陸雲安一怔,低聲笑道:“我能有什麽事?不過是難得清閑,便是待著也是好的。”
見他如此說,蘇清妤也不好再說什麽,隻是別過頭不再理會他。
將近傍晚時分,兩人才收拾了東西去了竇家,竇先生看見他來似是如釋重負一般,趕緊迎上來說話,而竇夫人便領著蘇清妤進房敘話。
麵對著這般熱情的竇夫人,蘇清妤也不好將心底的鬱卒發泄出來,笑眯眯地應答,竇夫人越瞧越喜歡,忍不住便挖了心腸。
“姑娘這般美貌和氣,實是雲安的福氣,他命苦,家裏是被人冤枉犯了事下獄,隻留了他一個人。當年我和老頭子得罪了人,那人險些要拿我下獄來要挾我家,頃刻間便要家破人亡,無片瓦遮身,陸先生卻出錢出力救了我們,這等大恩大德我們兩個萬死也是難報。”
“不瞞姑娘說,我們先前也曾想給先生說個人家,隻可惜我們膝下無子無女,不過好在上天有眼,能叫姑娘和他成了良緣,以後也有個知冷熱的說話人,我們也就放心了。”
竇夫人說著說著情動了起來,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看著蘇清妤和氣的麵容,似是窘迫。
“叫姑娘見笑了。他雖是罪人之後,可自己卻是無辜的,姑娘千萬不要嫌棄他。”
蘇清妤心中不可謂不受震動,沒想到他竟是被抄家的罪人,怪不得要隱姓埋名,也怪不得要處處躲避。
她心中多了幾分憐惜,先前的不快自然煙消雲散,哪裏還顧得了別的?
伸手握住竇夫人的手,低聲道:“夫人說的哪裏話?先人之錯,未曾叫他獲得,卻叫他承受,更何況是無由之錯,劈天蓋地,他又能如何?他無父無母,我們本是同病相憐,既有了這等緣分,我自然會好生珍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