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高堂誰坐
眾人定睛一看竟是陸雲安，趕緊讓了開來。
蘇朱氏見正主來了，眉頭一挑，擺出一臉你不答應我便不走了的架勢。
陸雲安早已聽了來龍去脈，到了門前站定，倒是客氣的拱了拱手，隨後才道：“夫人是要我待之以高堂之禮，請入婚禮之中？”
“怎麽？你敢不從？我可告訴你——”蘇朱氏斜了他一眼，剛要將適才的說辭再說一遍時，卻被陸雲安打斷。
陸雲安沉吟片刻，“這倒並非不可，此事簡單可行。不過還有一事，得夫人答允之後才可如此行事。”
聽見前半句話，蘇朱氏大喜過望，後半句一出來，她深感疑惑，卻也是一口應下，“什麽？我自無不可，隻要你們將我奉為高堂禮拜才是正經！”
“夫人嫁入蘇家十數年，既為續弦，自當在阿妤生母、蘇公原配賀氏先夫人靈前執妾禮，以示恭敬才算先夫人首肯入主蘇家，自然也當為我高堂。但據我所知，當年蘇公續娶行事匆忙，未曾如此，多年怠惰，隻怕需夫人去靈前跪拜三日，焚香禱告才能全了當年的禮節。”
陸雲安既教書知禮，說起禮節來自是頭頭是道。
眾人麵上喜笑顏開，紛紛用譏嘲的眼神看著蘇朱氏，眾人都知當年蘇運海與原配夫妻情意深厚，並不願續弦，還是四下鄰裏以蘇清妤年幼需人照顧為由才將蘇朱氏娶進府中，那時蘇運海又事務繁忙，便免了許多禮節。
鄉下地方，自然是不需要那麽多的繁瑣之事，隻不過蘇朱氏欺人太甚，又以繼母自居，陸先生搬出這話來，眾人都覺解氣，一個兩個便附和起來。
蘇朱氏麵皮通紅，漲得發紫，嘴唇囁喏著卻說不出一句話來，適才說的話此刻全是啪啪打臉，她自嫁進蘇家，就當家做主，錢財豐裕生活無憂，又隻有一個弱女，鎮上的人因她是蘇氏之妻也恭敬禮遇有加。
她當然知道這其中與蘇家原配賀氏親睦鄉鄰，蘇家又厚道仁義有關，可越是如此，她心中那股不忿和不服之氣也就愈發明顯，其中便體現在從不去賀氏靈前祭拜，便當做沒有賀氏這個人曾存在的緣故。
陸雲安如今提出此事，這不是要她生生向那女子認輸，讓自己自甘低人一等麽？
她下意識便抬起頭來，衝口而出，“我不去！”
陸雲安挑了挑眉，“那便恕我不能以高堂之禮相待，夫人隻是蘇公後納之妻，在我看來若無這禮，便與妾室無異。奉養我與阿妤自不會推辭，隻這禮麵上的事便不由夫人出麵了。”
這般情狀，眾人也不好哄然大笑，不過臉上都是擠眉弄眼的笑意，這比直接嘲諷更令蘇朱氏難受。
她心中惶惶，恨恨地瞪了陸雲安一眼，拋下一句“你等著”便倉皇離去。
見她走了，眾人才舒了一口氣，對著陸雲安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無一不是向著他的，還有的是不知這其中還有這禮，便低聲細詢起來。
這事還是到了第二日蘇清妤才得知的，李家嫂嫂來送東西，將此事說給了她聽，言談之間掩飾不住對蘇朱氏的厭棄，“憑她也配？莫說你爹爹如今不在，便是在，也配不上她坐高堂受禮。”
蘇清妤怔怔地坐著，心中翻騰如海，對陸雲安竟莫名多了幾分信賴之感，他自己竟將事就悄悄辦了，半點沒有妨礙到她。
果是如他所說，必不會叫她煩心旁的。而自己，似乎也沒有為他做出過幫他說話之外的事情。
她慢慢低下頭不語，李家嫂嫂卻是越說越興奮，“果然是讀書人，說話有條有理，又待你這般真心，可見是個好姻緣。你爹娘的在天之靈便也可放心了。”
絮絮叨叨之中，蘇清妤勉強露出笑容應和兩句，心卻是如海中浮木愈發飄蕩無依。
蘇朱氏回去了家，撲在床枕上痛哭失聲，隻覺得自己受盡屈辱，而此刻女子也不在跟前，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
直到了夜間，才見幾人行色匆匆地進了蘇家大門。此刻，鎮上已是寂靜無聲，都各自家中吃飯歇息，也無人注意。
進了門來，杜朱氏瞧著她的模樣，便氣不打一處來恨鐵不成鋼道：“你瞧你那個出息！這點事都辦不好，果然是個榆木腦袋！”
蘇朱氏抬起頭來，看著姐姐，心中一股冤屈無處發，對她也多了幾分怨念，“都是大姐當年叫我嫁到這家來，進門這才多少日子，竟活生生受了活寡！如今還要受這樣的屈辱，我活著幹什麽，還不如死了算了！”
杜朱氏眼中掠過一抹嘲諷，自然不肯被她如此數落，大聲道：“若不是我，你和你那女兒還不知道此刻做什麽呢？”
“這蘇家沒少你吃沒少你穿，就是當年那蘇運海還活著，待你也是不錯，這樣好的事兒你都不知把握，如今竟養出個能吃人肉不吐骨頭的野丫頭來，還好意思說我！”
她心中憤懣，想起自己當年隻恨嫁為人妻，不過是個老實巴交又不通世故的愚蠢漢子，她都想嫁過來了，隻沒法子，才遊說幾個鎮上老嬸將妹妹嫁了過來，也算攀了一家好親。
蘇家雖不說多麽錦衣玉食，那也是頗有些家產，當年隻有一個小丫頭片子，養活養死那不都是蘇朱氏拿捏的事兒，偏她蠢笨，不知這丫頭心機如此深沉，如今丟了臉倒來怪她。
“你這個蠢笨模樣！小時候便蠢，被人騙了身生了那死丫頭，如今也是處處不敬婆母，如今這不過低個頭的事，你倒拿捏上了，在蘇家這些年，你還真當自個兒是個官太太了！”
她罵人向來嘴皮子利索，將蘇朱氏罵得狗血噴頭，半晌一句話也是說不出來。
杜芝草看著母親發威，心中很是興奮，輕蔑而得意地看著蘇朱氏和吳玉娟。
她早就豔羨吳玉娟在蘇家的日子了，誰知這麽好的光景被她們兩個做成眼下這般模樣，心中便鄙夷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