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血色的漆黑

  5.

  在新東海市郊區，有一片巨大的垃圾堆，方圓十里的範圍里，堆滿了各式各樣的金屬機械殘骸。


  這是上一個時代的科學文明，留下的屍體殘骸，在這個新時代里，以這種形式無聲的告訴世人，自己曾經存在過的痕迹。


  程浩自小就住在這片垃圾堆里，對他來說，這片垃圾堆就是他的家。


  而且在這片垃圾堆里，隨處可見科學文明留下的殘骸，讓他反而倍感親切，因此他一直就住在這裡，從來沒挪過窩。


  跟程浩一樣住在這片垃圾堆里人有很多，大都是在神戮戰爭中失去所有親人的孤兒。


  這些孤兒在垃圾堆里靠淘一些垃圾辛苦度日，有時還得面對兇殘的妖獸，也存在著殘酷的競爭壓力，有著外面生活的人們所無法想象的黑暗環境。


  所以，任何一個能在這個垃圾堆里活下來的人，都不是什麼善茬。


  而在這個垃圾堆的東南角，有一片由各式飛機殘骸組成的廢墟堆，在中間有一個完整的飛機機艙，被層層金屬堆疊著。


  而此時，程浩就在這個飛機機艙里。


  在機艙內部一個金屬板隔開的小房間內，程浩正躺在破爛的床上，被一個看上去只有12歲的小女孩，拿著藥膏在其身上塗抹著。


  這個小女孩一頭黑髮，臉色很冰冷，但在程浩身上塗抹藥膏的力道卻很溫柔，只是語氣卻一直都是冷冰冰的。


  「程浩，我說你怎麼就不能長點記性，老是因為這樣被打，你就不能把那些話憋在心裡么，非要說出來幹嗎？」


  這個小女孩名叫夏雪，今年12歲，也是一個親人全死於神戮戰爭的孤兒，在她5歲那年，程浩在垃圾堆的一場爭鬥中，把她救了下來，從此她就和程浩相依為命。


  雖然如此，但她對程浩說話的語氣一直都是冷冰冰的，還喜歡毒舌，經常和程浩拌嘴，對此程浩早就習以為常，當作是自己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日常內容。


  「我只是不想讓科學的聲音，消失在這世界上……」


  「但你說那麼多除了激怒他們之外，又有什麼用？。」


  「當然有用啊。」程浩理所當然道，「我那些話又不是說給那幾個人聽的，我是說給其他圍觀的人聽的，我想總有一天，會有人認同我，站到我身邊的。」


  「呵呵，他們那些人早就麻木了。現在倖存下來的人，誰沒有親人死於神戮之戰中？但所有人都被殺怕了，面對強大的修真者，凡人就跟螻蟻一樣，所以他們壓根生不起一絲反抗之心，他們早就因為恐懼忘記了仇恨。所以你就算天天把科學掛在嘴上，也不會對他們麻木的心有任何作用。」


  「也許你說的是對的，但我依然堅持。」


  程浩說完就撐起雙手，從床上起身走下來。


  「還沒塗完呢？你要幹嗎？」


  「今天耽誤的時間有點多，我得趕緊把今天的實驗做完。」


  「就知道做實驗，這應該是你第1000次實驗了吧？」


  「不，這是第1007次了。」程浩糾正道。


  「我有時候也搞不懂你，你看你都做了那麼多次實驗了，還是不行，那說明科學在靈氣環境的確不起作用了，你何必把時間全浪費在這上了。」


  程浩對夏雪的話語充耳不聞，只是專心致志的在狹小房間里開闢出來的一片機械台上，鼓搗著各類看上去十分精密的儀器和設備。


  然而在5分鐘之後，當程浩小心翼翼的啟動其中某一個機械后，僅僅十幾秒的功夫，整台機器就發出一陣轟鳴，然後整台機器在劇烈顫動中，射出一道黑煙后，就癱瘓在那，再也沒有任何動靜了。


  「又失敗了……第1007次失敗……」


  嘴上這樣說著，程浩臉上卻看不到任何失望，他只是一絲不苟的把這一次實驗的數據記錄在一本厚厚的小本子上。


  在記錄完成後，程浩才轉過來對著夏雪說道。


  「科學並非不起作用了，只是現在的科學理論水平不足以解釋靈氣環境，那麼只需要基於靈氣環境繼續發展出新的科學理論不就好了。正如一百多年前，經典物理在微觀世界失效時，人類就發展出量子力學來解釋微觀世界是一樣的。」


  「科學是建立在承認自己不足基礎上的知識體系，因為知道自己不足，才能由於求知慾而讓自己不斷的發展進步，這正是科學最大的魅力所在。」


  對於程浩的這個說法，夏雪早就聽膩了，直接當耳邊風擺了擺手：「你這套說辭，我耳朵都聽出繭了。那這都十年了，你都失敗了1007次了，難道你還要堅持下去嗎？」


  「為什麼不呢？」程浩一臉疑惑道，「我覺得這也不是堅持，堅持是指在持續做很不容易做到的事情。但我覺得每天做實驗，研究靈氣對能量轉化的干擾作用，是能讓我很開心的事情，這就好比喝水一樣，你能把每天喝水當作是一件需要堅持的事情嗎？」


  「那你為什麼就這麼喜歡做實驗呢？」夏雪完全不理解。


  「因為好奇啊！」程浩臉上露出嚮往的表情，「你難道不好奇嗎？為什麼靈氣會對能量轉化產生干擾？這干擾的內部機制是什麼？為什麼修真者可以修鍊靈氣？為什麼修真者吸收靈氣后，能把靈氣轉化成法力？這麼多為什麼，這麼多有趣的事情，你難道不好奇嗎？」


  「我好奇啊，但好奇就一定要做實驗嗎？去當一個修真者不是更容易了解這些為什麼嗎？」


  「不，修真者那一套玄學，沒辦法讓人了解到靈氣內在原理。」


  程浩不停的說著。


  「修真玄學講究感悟天地，不去深究原理，他們喜歡感性的去感悟，而非理性的去研究。


  「因此，沒有一個修真者能真正知道修真原理，所以他們那一套，不適合我。


  「而科學是建立在懷疑基礎上的知識體系，科學對一切都充滿懷疑，因為懷疑，我們才能有好奇心問出那麼多為什麼。


  「而你看那些修真者，他們會懷疑修真嗎？不，他們從來不懷疑，他們很理所當然的接受天地賜予他們的所有一切。


  「總之，修真是授之以魚，而科學是授之以漁。


  「而我喜歡知道『魚』是怎麼被『漁』的，所以我不會去學習修真那一套。」


  聽到程浩這樣說，夏雪頗為不解道：「既然你對修真這麼不感興趣，那你為什麼明天還要去參加開靈儀式？」


  說到這裡，程浩沉默了一會，然後他從自己衣服的領口裡掏出一個看上去殘破不堪的吊墜。


  這個吊墜上面是一個跟手指頭差不多大小的石碑狀掛飾，看上去十分普通，平平無常的樣子，而且石碑上滿是裂紋，看著就像是路邊毫不起眼的破爛，不過程浩卻一副視之如珍寶的模樣。


  「參加開靈儀式，也是我父親臨走前讓我去做的事情。他讓我在成為修真者之後，就第一時間對這個石碑吊墜進行滴血認主，用神識去感應它。」


  「哦？」夏雪用好奇的目標看了會那個石碑吊墜，但很快就收回了目標，似乎不再感興趣的模樣。


  然後，她面無表情的在房間里拿起自己的背包，往外走出去。


  「好了，晚上要開工了，我們得去幹活了，要是再晚點的話，今天就沒得吃了。」


  「知道啦，你個人小鬼大的傢伙，不知道人家還以為你是我姐姐。」


  「你也不想想，現在是誰罩著你。」


  「切，自從三年前你覺醒異能后，這態度是越來越囂張了啊。」


  程浩說完，就把自己工作台上已經報廢的機器收拾了一下，然後就跟著走了出去。


  「那麼今天晚上的狩獵目標是什麼？」


  「垃圾堆中央區昨晚有妖獸出沒，現在正是狩獵的好時候。」


  「是么，估計又是血腥而忙碌的一晚。」


  「對了，我一直有個疑問，你為什麼每次在外面被打都不願意還手呢？」


  「因為我怕我一還手就剋制不住，把他們全殺了。」


  「也是，城鎮區是修真者管轄之地，殺了人會引起他們的注意。不像這垃圾堆，是法外之地，殺了人也沒啥事情……」


  兩人一邊說一邊往外走去，背影漸漸融入到垃圾堆那血色的漆黑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