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3章 簽字
各國著名的腦科專家都在同一時間飛往國內國際機場。
如卿跟他們的交情很好,在接到他們的時候,趕忙跟他們交流關於曲芳華的病情。
探討的過程花了很久,久到蘇奈早已坐立難安。
霍問生就在她旁邊一起等待,“蘇奈,錦言說他要出去辦點事,得一段時間能回來,但打電話關機,他不會出什麽事吧?”
說完,一旁的女人無動於衷,靜靜地低著頭,一點多餘的反應都沒有。
霍問生心下愣了下,又歪著頭重複了句:“蘇奈?”
她還是沒反應。
如此,霍問生心裏終於慌了下,輕輕一拍她,“蘇奈?”
感受到有人拍自己,蘇奈才側頭看向公公霍問生,“怎麽了爸?”
期間,她緊盯著霍問生的嘴,生怕聽錯哪個字讓霍問生起疑。
霍問生咽了咽口水,“你……你沒事吧?”
蘇奈輕笑了聲,“我沒事啊,您別擔心我,我這麽年輕,折騰的起,你就把你自己照顧好就行,省的媽醒了,看見你疲勞過度倒下又該難受了。”
大兒子的離去對他們的打擊非常大。
可礙於還有個小兒子,怕小兒子更難受,他們硬忍著情緒不外泄,每天都在夜裏默默地流淚。
曲芳華的身體每況愈下,整宿整宿的睡不著,精氣神也不好,也就導致突發腦溢血。
大夫說,能完好無損的救回來很難。
即便救回來一條命,她可能也不利落了。
焦晴匆匆忙忙的過來,人雖然老了,但氣質還在,她靠近過來,“芳華怎麽樣了?”
蘇奈站起來,“媽。”
“誒,好孩子,沒事兒的沒事兒的啊,別著急,你婆婆心地善良,肯定沒事兒。”焦晴也想不到別的理由安慰女兒。
這時候,如卿來了。
他給了蘇奈一個眼神,後者緩緩起身,“爸媽,你們先進病房歇著,我去去就來。”
霍問生眼底都是紅的,老伴兒如今這樣,他急的根本待不住。
樓梯拐角處,蘇奈倚著牆壁,目光落在如卿的嘴唇上。
如卿道:“他們說能把人救成跟原本一樣,是不可能的,隻能盡可能的挽救,他們說的術語你也聽不懂,大概就是做完手術以後,命保得住,但很可能偏癱半身不遂那種,需要時刻有人照顧。”
“最重要的是……”
如卿似乎有點說不下去了。
蘇奈倚著牆,苦笑一聲:“有什麽說什麽唄,我還有什麽扛不住的?”
“醫生說,以她目前的情況來看,做這次開顱手術,有一半的可能會……會下不來手術台,這個風險他們不敢保證。”
“什麽?”
蘇奈剛剛眼花了一下,沒太看清如卿說的後半句。
如卿靠近她,一字一頓道:“有可能下不來手術台。”
聞言,蘇奈抬起手,從胸口一路捋到自己的小腹。
從心髒,到其餘的肺、胃、小腹,好像都蹦了下,導致她最上麵的心髒都劇烈的抖動著。
以至於大腦將如卿剛剛說的那些話,自動轉換成了帶有聲音的,不停地在她的腦海中,耳畔邊吵鬧著,喧囂著。
仿佛魔音穿耳似得,讓人聽得頭痛欲裂。
有一半的可能會……會下不來手術台。
……會下不來手術台。
下不來手術台……
那樣好的一位老人,就這麽……無聲無息的在裏麵躺著。
而她這個跟他毫無血緣關係的人,要坐在外麵,替他決定生命的去留。
為什麽呢……
如卿彎下腰坐在台階上,並沒有注意到女人的異常,低聲道:“你跟他們商量一下做不做,如果不做,她目前的狀況可能也撐不住太久,一旦再次突發,人就沒了,一點機會都沒有。”
醫院裏人來人往的走動。
每個人的臉上都是掛著沉重的,偶爾有麵帶愉悅的,那應該是帶著親朋好友出院了。
原來,作家茨威格說的是真的。
那時候太年輕,並不知道生命中所有贈送的禮物,早已在暗中標注好了價格。
該是什麽價位就是什麽價位。
老天爺規定一個人活到多久,那就是多久。
任你再有錢再有權,也不能撼動時間的長與短。
別人總說做壞事會下十八層地獄,可隻有在人世間走過完完整整一生的人才會認識到,十八層地獄,它不在虛空,也不在地底下。
而這個地平麵之上,大氣層之下的人間,才是十八層地獄。
不是它有多麽的不美好,而是往往那些不美好讓你真的無能為力。
蘇奈緩緩仰起頭,將腦袋抵著牆邊,她忽然也想肆無忌憚的笑一下。
可是累啊,累到想笑都笑不出來。
她摸了摸眼皮,“我去商量一下。”
……
病房裏。
沉默的時間長達半小時。
霍問生坐在病床邊,輕輕地給昏迷不醒的曲芳華擦拭雙手和臉頰。
“老伴兒啊,我就賭一回,好不好?要是我賭錯了,你別怪我行嗎?”
到底在一起生活了一輩子,四十多年過來了,怎麽會不怕。
怕她就這樣再也睜不開眼睛了。
霍問生回過頭,眼底盤旋著淚光,縱使他年輕的時候在商界叱吒風雲幾十年,到了生死關頭,也不免恐懼害怕。
他拿著濕毛巾的手都在發抖,“兒媳婦啊,你……你跟專家們說吧,咱們做手術。”
蘇奈靜靜地望著麵前的兩位老人,她忽而笑了一下,很淺很淺的笑。
她忽然挺羨慕公公婆婆的。
女人起身往外走,跟如卿說了決定。
手術安排在第二天的下午,將曲芳華轉移到了首都的某家腦科醫院,這裏的醫療設備非常全麵。
在做手術的前天晚上,如卿找了過來,拿了一份風險合同。
需要簽字。
霍問生連連擺手,“讓蘇奈簽。”
他不是不想承擔責任,而是不想用自己的手,去決定妻子的命運。
那支鋼筆放在了蘇奈麵前。
她無聲的望著。
人這一生,總要麵臨無數的抉擇。
時而對,時而錯。
從沒有哪一次,她簽自己的名字有現在這麽艱難過。
好像她的每一筆,都被命運灌了鉛似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