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相逢何必曾相識
江蘺如釋重負,心裏暗暗鬆了口氣,抬了抬眉毛,笑嘻嘻道:“小兄弟,你要怎麽感謝我啊?”。江蘺轉過身緩緩往六羽走來,徒添幾分魅惑之感,與戰鬥時的意氣風發絕然不同。
六羽也同時鬆了口氣,他知道此時這狐妖絕對不會輕易傷害自己的,因為今晚她使出渾身解數與蛇妖纏鬥,唯一目的是為了保護自己,但是她對我的意圖幾何,卻是很難猜測,不得不提防幾分。
“你是懷禾還是妖?”六羽終於問出他一直不解的第一大疑問。
“我既是懷禾,也是江蘺,你不要喚我妖,這不禮貌哦,小年輕,叫我江蘺妹妹。”江蘺講完,咧嘴嘴哈哈大笑起來。
“我隻比你虛長個幾百歲,論妖界普遍平均年紀,我隻能算剛成年”。江蘺道。
“你若是懷禾,為何是這般模樣”
“你不信,那換懷禾和你聊。”江蘺說話間,頃刻間又變回了懷禾那般風燭殘年的駝背模樣。
“六羽老弟,不要慌張。”懷禾道,此時的語氣和口吻像極了那個六羽熟悉的老頭。“你聽我與你好好說。”
“好,你說,我聽,我並不慌張,你需說出個明白來。”六羽道。
“我和江蘺已經認識快六十年了,當年我還是你這般年紀的時候,有幸和她相遇,被她的花容月貌吸引,一直欽慕於她,我就是向來這麽好色的哈。”懷禾自嘲道。
“這裏是塗月族世代守護的靈地,阿蘺是塗月狐族第七十七代族長,此處靈地鎮壓著上古靈猴——無支祁,你身處的屋子就是塗月族的法器陰陽章所化,陰陽章有幻化異度結界的能力,它既能幻化成房子,也能創造出極樂空間鎮壓靈猴,這靈猴曾經和人皇禹帝領導的十八大羽風階上妖大戰五千回合,但終不能徹底打敗無支祁,當時的十八大羽風階上妖之一的塗月南風,取冥界九道繁炎和仙界穹頂彗星,以自己為引子,犧牲自己,終得陰陽章將無支祁鎮壓。”
“你說重點,說點你自己的事。”
“哈哈,其實我也不知道無支祁這事是真是假,但平時與你交好的是我懷禾老頭,平時與你同榻而眠的也是我懷禾,你放心”。
“阿蘺確實附身在我身上,卻是因為她修煉兩百年,肉身已達極限,須借助妖神軀寄宿妖靈,才不致灰飛煙滅,我們素來交好,她與我約定過,我用我妖神軀救他一命,她幫我守護涼風寺,其實我是涼風寺第一代主持,就因為我命長,知道我身份的人都死了,這幫小僧們還就真把我當作無用老頭了。”
“我若不喚江蘺,江蘺就不現身,這世上妖也不多,大部分到兩百年,就會死,要想與天同齊,必須找妖神軀附體,妖神軀本為凡人皆有壽盡時,這時大部分妖就會找下家妖神軀寄宿妖靈,可是這世上哪有這麽多妖神軀啊。”
“不過,六羽,你是,你天靈蓋上有紫氣。”懷禾道。
“我?”六羽著手摸了摸頭,這紫氣是無形真氣,哪能摸得。
“陰蛟不是因為你傷他子侄而來傷你得,是為了你的妖神軀,凡胎肉眼的我隻能在月圓也能瞧見紫氣,但妖獸輕易可以聞出來,你就是今天被聞到可口的妖神軀味了,才被尋仇到此。”
懷禾的話讓六羽豁然開朗,六羽走到屋外,手裏還緊緊攥著匕首,剛才的戰鬥讓他神經高度緊繃,他其實早已經做好了與陰蛟的正麵戰鬥,可惜現在陰蛟似乎已經去見閻王了。他瞧了瞧躺在地上的陰蛟,隻見他慢慢褪去人型,變成一條罕見的太攀蛇,還是那般身巨如輪,太攀蛇可是這世上最毒的毒蛇,一克毒液就可殺死20頭大象,若被他咬一口,後果不堪設想。
“也罷,我可以繼續酣睡了嗎。”六羽說。
“還有一事未辦,我們先處理了這陰蛟的屍體,不然明天如何和其他人解釋,若如實交代,怕是會被說成我們是兩個瘋子吧。”懷禾話間就徑直往陰蛟走去。
懷禾不斷靠近陰蛟,忽的一下,陰蛟竄地而起,靠著自己最後一口氣,迎麵朝懷禾撲來,可憐懷禾剛才也是大意,未給陰蛟七寸最後一擊,但現在這麽近的距離,憑懷禾九十歲的身手根本躲避不及,也未有世間召喚出江蘺來,更不能施展練橫飛蓋術定住陰蛟。
隻見陰蛟直接咬住懷禾大腿,將所有毒液傾數注入懷禾體內,六羽被眼前的景象一驚,飛步上前,用匕首往陰蛟七寸刺去,剛好刺中陰蛟蛇膽,六羽順勢用匕首在陰蛟體內翻絞了一番,陰蛟這才鬆口,摔落地上,這次陰蛟是真真確確的死了。
禾未曾想給陰蛟最後一擊的正是少年六羽,也未曾想今日卻是自己的壽終之期。懷禾感到渾身無力,四肢隨即麻痹,不得動彈,直愣愣的撲到在地上,六羽上前將其攔入懷中。
風靜影落,月夜的孤寂,落葉的悲鳴瞬間傾注了懷禾的整個胸腔,回蕩在心頭的卻是一抹抹粉色的桃花滿春。仿佛看到那時的少年模樣,去來隨意,意氣風發,仗劍走天涯,他還是少年遊俠張懷禾,聖人已死,大盜紛至的年代,他唯一的誌向是匡扶蒼生,走遍天涯,那日的微風六月,明媚春日,持劍行至涼風寺的場景還曆曆在目,涼風寺還未曾像今日般香火鼎盛,那時還是塗月族的桃花宅邸,在這裏懷禾第一次遇到了江蘺,也是第一次選擇了停下。
在江湖上遊俠重義,與故人交,隻願相逢不曾相識,或一劍孤影蕩盡天下不平,或對百萬風塵鐵騎,一人獨守一城,當他願意停下時,這世上就會少了一位遊俠,桃花宅邸的相逢,少年張懷禾想到是餘生的相知,相守。往顧的江湖故人,快意傳奇,已頃刻間盡數拋棄,少一位大俠張懷禾,卻是多一名癡情少年。
自己已將一身本領還於漠北天山,一把玄鐵劍還封印在銀鏈水簾,懷禾想這一生該是最對不起師父牟翟的諄諄教誨,漠武幫以天下蒼生為己任,亂世紛爭,民不聊生,生靈塗炭,身為弟子的他卻放棄陪在師父身邊上陣殺敵,救死扶傷,是為不忠不孝,現如今不知老人家如何,身體無恙否,如若在世該當是一百九十歲了,內勁被師父廢去的那日,他老人家閉目轉身,獨自離去的場景還是在懷禾心頭縈繞不去。“你想留便留,往後我們各自保重。”這是師父對自己說到最後一句話,回想起來,不禁讓人淚目。
可是,師父,弟子並不後悔,你開辟漠武幫誌在守護天下黎民百姓,在桃花宅邸我也堅定了心中守護之人,天下百姓在你心中重千鈞,而阿蘺也在我心中值無價。
但,阿蘺,我張懷禾看來是沒有命守護你修煉成羽風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