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6 湖心小島

  杜長思言外之意極為明顯,自然是那些招數會悉數用在她的身上。


  歡顏將所有在電視上見過的酷刑在腦子裏轉了一圈,但當坐在對麵的女人以輕描淡寫,仿佛隻是做了一個好玩的遊戲一般的口吻,將自己曾經做過的事情緩緩道來的時候,她仍然感覺自己如同掉進了阿鼻地獄般,毛骨悚然。


  “我想過了,這第一件事呢,便是劃花你這張臉……哦,對了,有件事我忘了告訴你。那日我趕到葉家堡的時候晚了一步,你那漂亮的娘已經死了。不過雖然她已經不再有感覺,可我還是劃花了她的臉,剜去了她的雙目,割下了她的雙耳,挑斷了她的經脈,最後砍下了她的頭……”


  “砍她的頭實在是太吃力了,你知道的,我的武器不是刀,所以我就在死人堆裏找啊找啊,好不容易讓我找到了一把並不鋒利的菜刀……”


  歡顏冷汗涔涔,胸腔中的那顆心撲通撲通鼓動著,幾乎都要蹦了出來,而那女人的聲音在此時卻陡然變得尖利……


  “哈哈哈……菜刀!看那個死人的裝束大概是葉家堡的廚子,或者是個燒火丫頭……用菜刀來砍頭,真是費時又費力。你知道嗎,雖然那狐媚子的脖子非常纖細,可我還是砍了很多刀……一刀,兩刀,三刀……她流了很多的血,白衣變成了紅衣,就像一朵開得正絢爛的罌粟花……”


  瘋子,你真是個瘋子!

  歡顏隻覺得身上剛出的那身冷汗冰涼的貼在身上,每個毛孔都似乎正絲絲的往外冒著冷氣。她僵坐著,連目光都隻定在某處,不敢隨意四顧。


  “後來,我終於砍下了她的頭,我拎著她的頭去祭拜蔚然。哈哈哈哈……謝靈罌,那可是他做夢都惦記著的女人,所以看見她的頭,他一定很開心,一定很感激我……哈哈哈哈……”


  歡顏隻覺頭皮發麻,幾乎是眨眼之間,喉間猛然被一隻冰冷的手緊緊的扼住了,黑暗中那女人的臉已近在眼前,咬牙切齒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謝靈罌!你說,你為什麽要勾引蔚然?為什麽?為什麽!”


  歡顏霎時隻覺得喉間劇痛,被那女人搖晃得脖子都要斷了。聽她說了這些,她隱約意識到這其中淵源,一定是花蔚然愛上了她娘,所以杜長思才如此恨她。


  喉間的那隻手越收越緊,她吸入的空氣越來越少,再這樣下去她小命不保。


  而坐在一旁的杜衡杜若對此似乎早就習以為常了,二人全然不顧在杜長思爪下奮力掙紮的女子,仍然安靜地坐著。


  歡顏靈機一動,她的臉漲得通紅,吃力地道,“我……不是……謝靈罌……我是……花……蔚然……”


  就在她覺得身體越來越無力,喉間卻是驀然一鬆,她不由得大口地喘氣。


  “花蔚然?蔚然……如果不是我給你下了迷藥……如果不是我說我懷了你的孩子,你根本就不會娶我是不是……”


  那女人說著突然一把抱住了她,似乎怕她離開般將她緊緊摟住,泣聲道:“蔚然,你知道嗎,這二十多年來,我每一天都生活在妒忌,生活在仇恨中……我妒忌她……我恨她……我恨她都嫁人了還要奪走你的心……為什麽?你為什麽要用像看恥辱一樣的眼神看我……我不是你的恥辱……不是……娶我會讓你覺得我是恥辱嗎?蔚然……我到底哪裏比不上那個謝靈罌……你告訴我,我是不是沒有她美?是不是,是不是?你為什麽從來都不碰我,為什麽?”


  歡顏咬了咬牙,拍著她的背道,“你比她美,比她美……你哪裏都比她好……”


  “蔚然……你是回來找我的嗎?往後,你不會再對我不理不睬了是不是……蔚然,你終於回來了……終於回來了……”


  說到最後一句時,完全是喜極而泣。歡顏明顯的感覺到她環抱著自己的手臂在微微的顫抖。


  因為妒忌便殘忍地毀掉數十人的性命,這女人一定是瘋了。此時的杜長思完全失去了心智,而她不光不能趁機殺了她為葉家報仇,還要冒充花蔚然來安撫她。


  許是方才的情緒太過激動,杜長思抱著她又喃喃地說了好些她聽不清楚的話。


  大概是她的安撫起到了作用,那失控的女人終於漸漸平靜了下來,但她的雙臂仍緊緊地摟著她,以半跪半趴的姿勢伏在她胸口。


  歡顏維持著原本的姿勢不敢有絲毫動作,她又等了許久,發現那瘋女人再沒有任何的舉動,聽她的呼吸已漸趨平和,似乎睡著了。


  她放在她背上輕輕拍打的雙手悄悄停止了動作,慢慢的將雙手移到身後,試圖輕輕地掰開她摟著她腰身的手。但那女人即使睡著摟著她的力度也依然很大。


  她的動作不敢過大,怕會驚醒她,又刺激到她。這女人發起瘋來絕對會殺了她,連九轉聖心訣都不會記得。


  各種血腥的畫麵在她腦中盤旋,揮之不去,似乎一塊巨石堵在胸口,直將她壓得喘不過氣來。那些畫麵不像是想象,似乎本就是她自己的親身經曆,真實得幾乎能聞到空氣中冷冽的血腥味……


  情緒突然失控,她驀地加大了手上的力度,死命將她的手臂扯開。這一動扯得她自己手臂的傷口又疼了起來,好在那女人還靠在她胸口,並沒有醒來。


  歡顏有一刹那的恍惚,方才的舉動似乎並不是出自她的本意。她呆呆地愣了半晌,才輕輕起身,將杜長思移到她自己的位置平放了下來。她喘了幾口氣,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杜衡杜若靜靜地看著這一幕,似乎一切都與她們無關。


  耳畔傳來的是木船劃過水流的聲響,艙外的一方天已呈現淡淡的青色,天已經快亮了。她坐了一會,站起身來彎腰向艙外走去。


  一直靜坐的杜衡杜若,不知是誰漠然開口,“如果你是想逃跑,我勸你還是不要有這個念頭,夫人的手段我想不需要我明說。”


  歡顏淡淡一笑,頰上的傷痕早已疼得麻木,“你放心,我既不會遊泳,又打不過你們,逃跑豈不是自尋死路。我不過是想出去透透氣。你們對她這麽忠心,我看她也不見得對你們多好吧。”說罷她輕輕提起裙擺,走了出去。


  此時她才看清那個搖櫓的少女,像是十五、六歲,長得異常瘦小,一身灰白的粗布衣裙,袖口卷上臂彎。黝黑的膚色,一雙大眼黑白分明,晶晶亮亮,一眨不眨地看著她的臉,眼中帶著憐憫和關切的神色。


  這個小丫頭應該也是拈花宮的人,可她看著並不那麽討厭。歡顏報以她微微一笑,在甲板上坐了下來。


  可以說如今她的性命就掌握在即將與她照麵的巫女手中,此人巫術的高低在很大程度上決定著她的生死。


  雖然巫術到底有沒有傳說中的神奇在她腦中尚打著一個問號,但她卻不得不提高警惕。既然那塊玉石能將她帶到這個世界,那一定還有更多讓她意想不到的事情。


  天邊霞光異彩,將平靜的湖麵也映得五彩斑斕,微風輕輕地拂亂了她的長發,卻也讓她比任何時候都冷靜。此時她才發現這船正朝著湖心的一處小島駛去。


  原來拈花宮竟然是在這島上?歡顏還沒想好怎麽應對那巫女,此時心又涼了一截。即使她避開了拈花宮的眾人,也要能弄條船才行,否則隻能從島上遊到岸上去了。


  不論她有多麽不願,木船終於還是在小島靠岸了,而杜長思竟然還沒有醒來。


  歡顏隻知她那兩名不知是護衛還是侍女的名字叫杜衡和杜若,至於這兩個名字對應的人卻並不清楚。那二人輕聲地喚著杜長思,卻始終不敢動手將她推醒。


  見沒人顧得上自己,歡顏便自己上了島。


  這島上遍布著各種歡顏從來沒見過的奇花異草,五顏六色,燦爛得如同錦繡一般。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馥鬱的香味,讓她的心神漸漸平靜了下來。


  她還沒來得及好好觀察一下這島上的地形,那個將她們送到這裏的少女突然衝到她麵前,雙手比劃著依依呀呀說了一通她一個字都聽不懂的話。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說的什麽?”歡顏衝她抱歉地笑了笑。


  那少女聽罷急忙將她拉到一旁,指了指道旁妖冶的紅色花朵,又伸手捂住了她的口鼻。


  難道她是想提醒我這奇異的香味就是這些花朵發出來的?這花就是點地葵?

  她被那好心的少女緊緊地捂著透不過氣來,連忙拉開她的手,“你別擔心,我沒事,我已經吃過藥了。”


  那少女瞪大了眼睛看她,見她似乎確實沒什麽異樣,這才放下心來。


  歡顏牽了她的手正要道謝,但她還未說出口的話突然被另一個聲音堵了回去。


  “小雨,你過來一下。”溫和的聲音仿佛在喚著自己心愛的孩子。


  杜長思不知何時已上了島,正微笑著朝她們走了過來,她身後的杜若、杜衡依然是千年不變的漠然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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