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 撿回兩條命
她疼得倒抽了口氣,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可看著他抵在她頸間的頭,她忽然又放鬆了下來。這點疼痛和他的噬心之痛比起來,簡直是微不足道。
她心中一片寧靜。反正是孑然一身,無牽無掛,對她來說,死又有什麽可怕的?
她一動不動,任憑他像頭野獸般發狠地撕咬她的身體,脖子、胸口、手臂……
時間緩緩而逝,鮮血順著手臂蜿蜒而下,浸濕了她的衣袖。
北羽澈卻似乎像嚐到了什麽人間美味一般突然安靜了下來,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鬆開她鮮血淋漓的手臂,無力地倒在她胸口,如同睡著了一般,再也沒有任何的動作。
她一直在顫抖、顫抖……冷氣在全身上下四處流竄,她緊緊閉上眼睛,任眼眶中的淚水長淌而下……
竹林裏綠影婆娑,層層的竹葉擋住了刺目的陽光,隻剩清幽和靜謐。不遠處那柄軟劍靜靜地躺在地上,明亮而鋒利的劍身映出一片綠意流光。
不知躺了有多久,她睜開眼,目光所及是一片令人心醉的碧海金波。
她看著靠在她胸口的人,唇邊漾起一朵苦澀的笑花。
“北羽澈,怎麽說你也是個王爺,說不定還是以後的皇上,不能就這麽不明不白的死在這裏。可是……我走不出去了,否則就算不能將你送回京城,也能好好的將你安葬,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她歎了口氣,忽然又語氣歡快地道:“你看其實這裏也不錯啊,這麽清幽雅致的一處好地,還不是一般人能找到的,況且有我陪著你,好歹也有個伴……”
“你不說話嗎?不說話我就算你同意了啊!”
她替他攏了攏鬢角微微有些散亂的發,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仿佛他真的能聽見她的話一樣。
說罷她輕輕扳過他的身子將他平放在一旁,起身朝那柄長劍走去。
手起劍落,預期的疼痛還沒有襲來,忽然“叮當”一聲,似乎有什麽利器激射而來,擊中了劍身。她隻覺手腕一震,五指竟然拿捏不住,手中的劍掉在地上。
此時她才看清擊中劍的根本不是什麽利器,而是一片細細的竹葉。
“幼稚之舉。”
話音未落,一道青色的身影如浮光掠影般到了身旁,正是那個替她解毒的老人。想必方才那片竹葉就是她所發。
歡顏心中暗暗驚異,原來武俠小說裏飛花摘葉即可傷人的說法確實是存在的,可見這位老人的武功真的是深不可測。換做從前她肯定要好好巴著人家求人家教她,可此刻她對什麽都提不起興趣了。
“婆婆,您說得沒錯,他方才毒發……已經死了。”
那老人歎道:“我看見了。若是婆婆我不出手,你現在也已經隨他去了。”
說著目光掃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北羽澈,回頭有些好奇地道,“他是你男人?”
“不是,”歡顏下意識地偏過頭去,“他是我朋友,是我在這個世界認識的第一個朋友。”
“不過隻是朋友,那你也犯不著跟他去啊!我看丫頭你是喜歡上他了吧?”那婆婆說著又轉頭仔細打量地上的男人。
“咦,丫頭,他還沒死!”
“沒死?”
歡顏回頭看了看微微動了一下的北羽澈,剛剛的驚喜又轉瞬即逝。
“他的毒解不了,沒死也不過是多忍受一時的折磨罷了。婆婆,我……下不了手……我也不能替他做決定。您……要不……要不您幫幫他?”
那老人眼中有著深深的疑惑,目光一直落在地上的男人身上,緩緩搖頭,“小丫頭,婆婆若是真要動起手來,隻怕你舍不得啊!”
她硬下心腸不去看他,“要不,等他疼得受不住的時候再……”
“白癡……難道……你是想……殺了我……”熟悉的聲音,微弱卻異常清晰。
歡顏猛地一震,趕緊擦了擦臉上和眼中的淚,轉頭看去,這才發現方才一直躺在地上的男人此時竟然翻了個身,踉蹌著站了起來。
她連忙上去攙起他,仔細瞧他,卻見他臉上此前不正常的青紫已悉數褪去,眉眼已恢複清潤。
“你……清醒了?”
“你看呢?”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回頭對那老人道,“婆婆,您不是說這毒解不了就會死嗎?他現在怎麽像沒事了?這會不會就是……回光返照?”
最後那四個字聲音雖小,卻仍然一字不落地傳入北羽澈耳中。
“回光返照?”他幽深的眸子望著她沾滿淚痕的側顏,語聲幽幽地道,“你就是這麽盼著我死的……”
他會不會死他自然比誰都清楚,雖然他也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但他確定體內的毒忽然全都沒了。
那婆婆盯著他看了半晌,眉頭緊皺,仿佛有解不開的謎團,“既然再醒來,應該是沒事了。你先將他扶到我的竹舍去,讓我看看。”
“謝謝婆婆。”
歡顏害怕再次迷路,扶著北羽澈緊跟在那老人身後。
一路上那婆婆時不時的便回頭看一眼北羽澈,口中喃喃自語,“沒服用解藥,怎會自行解毒了呢?難道他有自行化解毒素的能力……”
竹舍收拾得整潔舒適,可是裏屋隻有一張簡單的竹床,給了北羽澈,那婆婆和歡顏便沒地方可睡了。好在已入了夏,天漸漸熱了起來,晚上在地上直接鋪床薄被便能睡得舒適。
歡顏雖然不知那婆婆怎麽會在她想要自殺的時候突然出現阻止了她,但此時再回想起來總覺得現在這條命和北羽澈一樣也是撿的。萬一當時那婆婆不在,那她便早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想想都覺得後怕。
北羽澈體內的噬心散竟然完全消失,連他此前的餘毒都已消失不見。肩上的外傷也沒有大礙,隻是內力受損,身體有些虛弱,需要廢些時日才能恢複。為什麽會這樣,那婆婆也百思不得其解。
歡顏不關心這些,因為他撿回一條命,是老天給他,也是給她最大的恩賜。至於這其中的原因,知不知道也沒什麽關係。
她搗著罐中的草藥,目光卻落在窗外,風吹竹動,光影婆娑,腦中思緒洶湧,各種記憶一幕幕浮現在眼前。她隻覺得這所有的一切都虛幻得仿佛是在夢中,而身上的痛楚和心中的酸澀卻分明又是真實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