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定亂
龐德對羌人老巢的襲擊,可以說是極為致命的,那些羌人部族的首領們聽到消息后,都急著趕回去救援,不管馬騰等人怎麼勸阻也不聽。
沒辦法,這些大部族的老巢空虛,他們的親人受到威脅,自然急著回援。
馬騰長嘆一聲對王國等人道:「段增此人,果然深謀遠慮,我等不如啊!當咱們都以為漢軍只是纏著咱們,等待戰機時,卻不知段增已經派人去偷襲各部的老巢了。」
李文侯的臉色也極為難看:「若是各部族都退了,只剩下咱們根本就不是漢軍的對手啊!現在將士們人心惶惶,大家都說說該怎麼辦吧?」
宋建提議道:「要不,咱們也撤退吧?現在漢軍距離咱們有六十多里路程,只要咱們立即加快速度撤兵,漢軍肯定來不及追擊。」
王國也點頭道:「撤退,必須立即撤退,現在不撤,再過幾日或許就來不及了!」
叛軍的兵力,羌人部族兵就佔了一大半,剩下的馬騰、李文侯、宋建、王國四人麾下軍隊,雖說兵力依舊超過漢軍,但在士氣、裝備、訓練程度等各個方面都不是漢軍對手,自然不敢留下來。
很快,撤退就成了大家唯一的選擇,命令下達后,當天叛軍就加快速度向隴西郡撤退。
然而,叛軍想退,漢軍卻不會讓他們輕易撤退,他們同樣加快速度主動追了上來,將雙方的距離拉近到三十里。
不僅如此,漢軍還不斷派出遊騎襲擊他們。
一開始時,馬騰等人還會做出反擊,同樣派游騎去圍剿漢軍的游騎,不過僅僅過了兩三天後,馬騰等人就發現這樣下去不行,因為羌人部族兵歸心似箭,早已經在急速向隴西郡撤退。
若是馬騰他們再這麼糾纏下去,他們的行軍速度勢必會被耽擱,與羌人部族兵的距離將會被拉開,到時候他們將不得不單獨面臨漢軍。
所以馬騰等人最後也只能不理會身後的各種襲擊,一心一意的急速撤兵。
深夜,叛軍營地里,燈火全無,漆黑一片。
在大營後方的樹林里,馬騰騎在一匹毛色純白的戰馬上,正指揮著麾下士卒們向西南方向撤離。
就在不久前,叛軍的幾個首領已經做出決定要連夜撤兵,這個決定是十分危險的,不過此時他們也顧不得了,若是不能立即拉開距離,局勢將更加不妙。
此時,現場除了士卒們行動時的腳步聲外,什麼聲音都沒有,整個營地顯得異常的寂靜。
馬騰坐下的戰馬有點不安分,總是用蹄子刨著地面,發出輕輕嘶鳴聲。
在他的身後,十多個侍衛的戰馬大概是受到影響,也顯得有些焦躁不安,在地上動個不停;好在,這些戰馬的嘴上都套著布袋,所以叫不出聲,否則此時營地里肯定早就是一片戰馬的嘶鳴聲了。
「戰馬焦躁不安,難道今晚有敵軍突襲不成?」馬騰疑惑地抬起頭四處張望,心裡有些不安,可惜遠處的夜色中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清。
士卒們都有些惶恐不安,連日的襲擊已經讓他們的士氣削弱到了極點,大家都不知道,下一個遭到襲擊的會是誰,又會是在什麼時候,更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盡頭。
他們唯一還在做的就是在軍官們的喝令下麻木的前進。
忽然,黑夜裡傳來一陣隱隱約約的轟鳴聲,若隱若現的,聽得不太真切;過了一會兒后,聲音越來越清晰,就象潮水一般,由遠及近,整個地面也開始出現隱隱的震動。
馬騰神色劇變,張口大喊起來:「敵襲,敵襲!列陣,立即列陣迎敵!」
他的聲音嘶啞而慌亂,在寂靜的黑夜裡突然響起,顯得格外的恐怖。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急促的戰鼓聲。
「咚咚咚咚……」
正在行進中的叛軍士卒頓時一片大亂,緊跟著,吶喊聲衝天而起,霎時間響徹整個營地。
「完了!」馬騰渾身冰涼,眼睛里充滿了絕望,在這個時候被敵人襲營,這簡直就是滅頂之災。
要知道此時大軍此時正準備連夜撤兵,卻突然遭到襲擊,此時就算立即發布軍令,讓大家集結起來列陣應敵也是來不及了,士卒們混亂不堪,不論是依舊留在大營裡面的士卒,還是正在撤退的部隊,現在都失去了有效指揮。
尤其是,今晚還是個沒有月光的日子,天色完全漆黑,什麼都看不到,更不知道來襲的漢軍到底有多少人,這就在無形之中給士卒們的心理上造成了巨大的恐慌,讓他們的混亂急速蔓延開。
「列陣,列陣應敵!」馬騰大聲怒吼著,想要將麾下士卒組織起來,可惜在夜色之中,他根本就無法將自己的命令傳達下去。
現場一片大亂,上萬人的大軍擠在一起,傳令兵騎著馬在人群之中到處亂竄,完全找不到東南西北,更不要說將馬騰的軍令傳達到各部去,組織部隊結陣抵抗了。
就在這時,鋪天蓋地的漢軍鐵騎就象決堤的洪水一般,以雷霆萬鈞之勢,一路咆哮著衝破茫茫夜色,兇猛地向叛軍殺過來。
頓時,原本就已經混亂不堪的叛軍士卒更是一鬨而散,徹底完全的一鬨而散;數不清的士卒瘋狂地叫喊著,四下奔逃。
而此時在大營裡面,王國、李文侯、宋建等人統領的叛軍原本還能保持陣型,若是馬騰的軍隊能夠多支撐一段時間,或許還能為他們爭取一點時間,從而有機會挽回敗局。
然而,馬騰他們敗得實在太快了,他們根本就沒有擋住漢軍哪怕片刻時間。
結果,混亂急速蔓延到營地裡面,王國他們麾下的士卒也開始亡命奔逃,數不清的士卒身不由己,任由逃亡的士兵挾帶著,漫無目的地逃向了無邊的黑暗。
馬騰等人看著完全炸了營的大軍,面色蒼白,回天乏術,他就象一匹陷入絕境的野狼一般,對著黑暗中的漢軍爆發出一聲絕望的長嚎。
……
中平三年十二月底,段增率部在獂道城南三十里處大破隴西叛軍,殲滅近千人,俘虜七千餘人,叛軍餘眾皆潰。
接著,漢軍繼續追擊,在氐道以北二十多里處追上羌人部族組成的聯軍,一場大戰後,無心戀戰的羌人部族聯軍被打得大敗而逃,士卒陣亡近三成。
但連續的征戰也讓漢軍士卒疲憊到了極致,甚至都無力繼續追擊,只能暫時返回冀縣進行休整。
至此,這場從七月就開始的大戰在經過半年的大戰後,終於以漢軍的全面勝利而告一段落。
在原本的歷史上,因為耿鄙的大敗,使得涼州局勢徹底崩潰,整個涼州成了叛軍的樂園,直到近三十年後,曹魏勢力才重新恢復對涼州的掌控。
而如今,因為段增的出現,涼州的局面卻發生了巨大改變。
原本一度聲威大振的涼州叛軍,經過這次大戰後,四個首領中,北宮伯玉與邊章二人戰死,韓遂被漢軍俘虜,李文侯的大軍也被擊潰。
除此之外,新崛起的王國、馬騰也遭到重挫,聲威受到極大影響,只能帶著殘兵遠逃入羌地,藉助那裡的窮山惡水來避免漢軍的進一步打擊。
至於原本在河關、枹罕一帶割據的宋建,如今也被嚇破了膽,直接帶著殘兵渡過黃河,逃入小湟中,以避開漢軍兵峰。
而漢軍統帥段增的威名自然是震動整個涼州,對涼州叛軍的威懾力比起他的父親段熲來也差不了多少。
……
洛陽城中。
漢軍接連大勝的消息傳來,讓朝堂之上滿是歡聲,天子劉宏的臉上也經常露出笑容。
半年前段增出征時,曾經許諾過,將要擊潰韓遂四人統領的叛軍。
而如今半年時間過去,四個叛軍首領除了李文侯外,剩下三個抓了一個,死了兩個,可以說段增基本上完成了他的許諾,甚至還有超額完成,畢竟馬騰、王國等人原本可不是他的目標。
所以如今劉宏對段增滿意之極,朝中許多大臣對段增也是讚譽有加,許多人都認為,只要讓段增休整一段時間后,接下來就能繼續進兵,一舉平定涼州的叛亂。
不過,暗地裡同樣也有不少涌流,反對段增的大臣同樣不在少數。
此時,太中大夫楊彪的府上,眾多大臣匯聚在此,商議著如今的局勢。
楊彪的父親楊賜已經在三年前病逝,如今楊彪正式接替其父,成為弘農楊家的當家人,楊家門生故吏遍布朝野,所以楊彪如今在朝中的官職雖然不高,但其威望卻一點都不低。
「涼州的戰局打到現在,已經沒必要再打下去了。再打下去,朝廷的遲早會被拖垮!」坐在上席的司徒崔烈開口道。
作為一直以來主張放棄涼州的大臣,崔烈對於段增自然沒什麼好感。
他拍著案幾,沉聲道:「這兩年朝廷為了涼州,已經不知道花了多少錢糧;如今涼州局面已經得到根本性的扭轉,接下來若是繼續用兵,就不是一時半會能夠打完的。這麼打下去,那得花多少錢糧才行?」
司空許相也贊同道:「錢的確是個大問題,去年朝廷五路大軍討伐涼州,為了籌集軍費,大家都在咬牙湊錢,對各地百姓的田賦也上漲了不少,這已經引起了不少民怨。今年段增出征,朝廷為了籌集軍費,再一次提升田賦。」
「民怨沸騰啊!如今涼州打到現在這種程度,已經差不多了,剩下的叛亂羌人,只需派個使者前去招撫即可;沒必要再打下去,必須讓百姓緩一緩。否則再這麼下去,中原遲早會亂,老朽甚至已經預感到了黃巾賊將會復起。」
崔烈嘆息道:「天下百姓已經承受不了,奈何陛下卻想繼續打下去,以某之見,這隻怕是某些人在故意慫恿陛下。」
楊彪沉聲道:「錢糧的問題的確是個大問題,不過更關鍵的是,涼州叛軍當初何等聲威?甚至連長安都遭到其侵擾,朝廷匯聚十多萬大軍都只能勉強將其擊退。這麼強大的叛軍,決不能讓段增一個人平定了。」
光祿勛丁宮也贊同道:「不錯,若是所有功勞都被段增一個人拿下,那麼他的威望將會高到什麼程度?朝廷又該拿什麼來獎賞他?是給他封公,還是封王啊?」
這兩人的態度都很明確,那就是擔心段增威望太高,導致尾大不掉。
他們這麼想,倒也不是完全出於私心,畢竟現在的段增才二十歲出頭,這麼早就取得如此大的功勞,將來還了得?所以從現在開始,就要適當的加以限制。
楊彪鄭重道:「段中郎這次領兵出征,大獲全勝,這是大功一件,必須要封賞;不過封賞過後,就要把他調回洛陽來任職,這是必要的防範。至於涼州的戰事,若是能招撫自然最好;若是招撫失敗,也可派其他將領領兵,繼續討伐。但是段增,絕不可讓他繼續留在涼州!」
司空許相沉聲道:「我等回去后各自上表,闡明我等的意思,想來朝中大臣們應該都明事理,會幫著咱們勸說陛下的。」
……
同一時刻,中常侍張讓的府上,此時十常侍也在此匯聚。
「當初段增領軍出征時,咱家還以為他此去必敗無疑,沒想到最後還真讓他打贏了,如今他在軍中威望大漲,連帶著曾經舉薦過他的大將軍何進也受到人們的稱讚,許多人都在誇他是慧眼識英雄啊。」趙忠有些陰陽怪氣的說道。
「哼!慧眼識英雄?這話現在說恐怕還早了吧?」夏惲冷笑道:「涼州的戰局雖然被他一舉扭轉,但要徹底剿滅叛軍卻還為時尚早。別的不說,李文侯、馬騰、王國、宋建四人,就至今沒有徹底剿滅。」
「大將軍何進天天在那裡吹噓自己有識人之明,想想他那副嘴臉就讓咱家來氣!」
張讓沉聲道:「不能讓他繼續呆在涼州,咱們得想個辦法將他調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