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應對
馬騰的話算是說到點上了，如今涼州的局勢都到現在這種地步了，哪裡還能畏手畏腳？若是不趁著漢軍來回奔波，士卒疲憊的時機將其消滅，等其緩過來后，局面將不堪設想。
最終叛軍眾將達成一致，立即對楊洪展開強攻，以迫使段增立即領兵前來救援。
決定作出之後，叛軍一改之前的架勢，轉而發動猛烈攻勢，很快就把楊洪打得難以招架，僅僅一天的時間就傷亡了數百人，楊洪親自帶領手下將士拚死衝殺，這才勉強擋住叛軍的進攻。
消息傳到冀縣后，漢陽太守傅燮立即就明白了叛軍的打算，連忙將城中駐軍的主要將領召來。
「諸位，叛軍這麼做，肯定是想迫使段中郎立即回軍與他交戰。這段時間裡段中郎的大軍連日長驅奔襲，取得了極為輝煌的勝利，俘虜了叛軍統領韓遂，一舉扭轉涼州的局勢，但他們的士卒也非常疲憊，急需休整。」
「所以，此時咱們必須有所行動，不能讓所有壓力都由段中郎來承受。本官決定，立即帶兵出擊，前去給楊司馬解圍，諸位以為如何？」
此時冀縣城中的將領主要有四人，分別是段增留下來的軍侯段鉉，統領一千士卒，以及太尉張溫派來的三千軍隊的統領，軍司馬孔奕、軍侯黃勝、郭邴三人。
聽了傅燮的話后，孔奕擔憂道：「傅使君，不是我等不願出擊，只是我軍兵力才區區四千人，而且還要留下足夠軍隊鎮守冀縣，真正能出擊的軍隊也就不到三千人而已，這點兵力能成什麼事？」
「是啊，我軍兵力太少了，敵軍兵力乃是我軍二十倍，光靠咱們這點人馬，能夠守住冀縣就不錯了，主動出擊，連給人家塞牙縫都不夠。」黃勝、郭邴二人也點頭應道。
三人都反對主動出擊，唯有段鉉卻道：「敵軍兵力雖多，但其軍隊卻較為散漫，且自段中郎破韓遂后，叛軍人心惶惶，士氣必然不高。此時出擊，未必沒有機會成功解圍。」
孔奕冷笑道：「段軍侯說的輕巧，不過卻是把軍國大事當成兒戲了。聽說段軍侯雖然官職較高，卻從未打過仗，不知是否屬實？」
「你？！」段鉉臉上怒氣一閃，隨即又忍耐下來，這個孔奕說的對，他還真未打過仗，所以辯駁起來也有些無力。
傅燮沉聲道：「夠了，此時不是鬥口舌的時候。若是任由叛軍攻擊楊洪，他很快就會支撐不住，我軍不去救援，難道要讓段中郎再次奔襲數百里不成？還是說諸位想要坐視楊司馬被敵軍圍攻？」
「別，傅使君千萬別這麼說。我等可不是對楊司馬坐視不理，而是實在無能為力。更何況當初太尉大人給我等的命令也是守住冀縣，而非清剿叛軍，我等也不好公然違背太尉大人的命令不是？好了，若是傅使君沒有別的事情，那我等先告辭了。」孔奕笑了笑，隨即帶著其他二人起身離去。
等三人離開后，段鉉怒氣沖沖的道：「大人，這孔奕三人也太不把您放在眼裡了，大人您剛才為何不教訓他們一頓。」
傅燮搖了搖頭：「他們畢竟不是本官麾下將領，如何教訓他們？」
他雖然同樣惱怒，但面對這些油鹽不進的軍中將領，他也有些無可奈何。
孔奕三人雖然駐守在冀縣城中，卻並不歸屬於他統領，所以傅燮只能與他們商量，卻無法直接給他們下達命令，這一點才是最關鍵的，否則若真是他的手下將領膽敢公然違抗命令，傅燮早就發作了。
他接著又道：「更何況，孔奕三人的做法我雖然不贊同，不過他們說的也有些道理，冀縣的重要性更在楊洪之上。我等貿然出擊，萬一兵敗，恐怕會危急到冀縣。」
「大人，那要不，立即將這個消息傳給段中郎，看看他有什麼打算？」
傅燮伸手撫額，沉吟了許久，最終只能嘆息道：「也只能這樣了。或許段中郎足智多謀，真有什麼好計策呢？另外，太尉大人那邊也要發消息，如今段中郎剿滅韓遂，涼州的叛軍只剩下馬騰等人，若是太尉大人也出兵，或許能一舉將叛軍全部剿滅乾淨！」
……
叛軍正在猛攻楊洪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段增這裡。
此時，榆中縣城外，段增聽著前來報信之人彙報的消息，臉色陰沉。
「將軍，如今我軍已經奪取金城郡，糧草的問題至少在一個月內都不成問題，所以楊洪他們押運的那批糧草已經不重要了。不如傳令給他，讓他立即突圍如何？」閻忠提議道。
「傳令？怎麼傳令？」段增搖頭道：「如今楊洪已經被完全包圍，內部的消息無法傳出來，外部的消息也無法傳進去。如今只怕楊洪連外界的局勢都不清楚，他怎麼會突圍？而且，即便他選擇突圍，恐怕也難以取得成功。」
對於段增所說的，閻忠豈能不知？他苦笑一聲道：「但是將軍，現在我軍雖然取得大勝，卻也因為征戰日久，將士們早已疲憊不堪，急需休整。此時與叛軍決戰，對我軍不利啊！」
龐德、顧景、衛覬等人也都紛紛點頭道：「不錯，現在決戰太冒險了，咱們沒有必勝的把握。」
段增沉聲道：「你們的意思是，不理會？」
眾將沒有說話，但意思卻表露無疑。
段增皺了皺眉，不管怎麼說，楊洪也是他的手下將領，如今被圍困在略陽北面難以突圍，自己若是坐視不理，總是有些於心不忍。
閻忠沉聲道：「小不忍則亂大謀啊！」
段增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他的意思，接著看向賈詡、荀攸二人道：「二位先生可有什麼想法？」
賈詡沉聲道：「我軍急需休整，待大軍做好準備后再決戰不遲。」
荀攸也點頭道：「此時局勢，不宜與叛軍決戰。不過，楊洪那邊也不能完全不管。某在想的是，如今叛軍主力都集中在漢陽郡，那麼他們的老巢必定空虛，我軍莫不如分兵直撲其巢穴。」
「好一招圍魏救趙！」閻忠讚歎道：「如今隴西叛軍的主力共有三部分，第一部分是馬騰，第二部分是王國、宋建、李文侯的聯軍；第三部分則是羌人部族兵。」
「若是我軍派兵圍攻隴西，並且作勢向羌人的老巢進攻，那些羌人部族肯定會立即罷兵回援。只是這樣的話，依舊是遠水解不了近渴啊！」段增卻依舊有些憂慮。
進攻羌人老巢來迫使他們撤兵，這想法固然不錯，但卻需要一定的時間，而楊洪的危局卻已迫在眉睫。
荀攸沉聲道：「只需派遣部分騎兵前往即可，大軍的主力可以緩緩向略陽靠攏。叛軍既然想借楊洪來迫使我軍回援，他們必定不會立即將其消滅。」
「等到他們老巢遭到襲擊的消息傳來，叛軍必然軍心大亂，急於回援，到時候我軍再急速行軍，突然殺到戰場上，必能取得勝利。」
段增眼神一亮，荀攸果然不愧是戰術大師，這個計策的確很妙。
在這個時候他不可能為了楊洪這三千軍隊，就把全軍都拖入險境，而荀攸的辦法卻是順勢而為，既能為楊洪減輕壓力，同時也是為決戰創造戰機。
段增當即就做出決定聽取荀攸的建議，命龐德率領三千騎兵奔襲羌人部族的老巢。
命令下達后，龐德立即率部出擊，而漢軍則開始緩緩向平襄行軍，每日只前進二十里便停下來休息。
而楊洪那邊的戰事也果然如荀攸所料，馬騰等人在發動全力進攻后，發現漢軍正在趕來，卻又一路緩緩前進，頓時也有些不知所措。
在此之時，若是他們繼續急攻的話，固然能迅速拿下楊洪，但這樣一來，段增率領的漢軍主力也就不會再趕來了；若是緩攻的話，漢軍這麼慢的行軍速度，什麼時候才能趕到戰場？
而且，等漢軍趕到戰場后，他們說不定已經休整好了，到時候養精蓄銳的漢軍出現在戰場上，他們還拿什麼去抵抗？
面對漢軍的應對手段，馬騰有些頭痛的道：「這個段增果然奸詐無比，難以對付啊！」
宋建憂慮道：「諸位將軍，如今漢軍不肯上當，咱們該怎麼辦？要不，咱們還是立即撤回隴西吧？」
作為盜匪出身的統領，宋建與其他幾人相比還是少了一種氣魄，他的野心也僅僅只是割據河關、枹罕，做他的土皇帝而已；如今戰局不利，他也是最想退兵回去的人。
倒是那些羌人部族此時還算明白事理，他們一個個都反駁道：「若是現在撤兵，豈不是前功盡棄？到時候漢軍恢復元氣，大家就等著被各個擊破吧！」
宋建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最終卻是無話可說。
馬騰嘆息道：「諸位將軍，局勢到了眼下，咱們只有與敵軍決一死戰這一種辦法，退兵不過自尋死路罷了。李將軍，你乃是我等眾人里最先起來造反的，你來說說咱們該怎麼辦吧？」
李文侯原本在韓遂、邊章等人都在時，他是不怎麼喜歡動腦筋的，一向都只是聽從韓遂、邊章二人的意見行事；不過自從與韓遂鬧翻，邊章又戰死後，李文侯變成了孤家寡人，反而腦筋變得靈活多了。
他站起身來，指了指擺放在地上的地圖道：「如今漢軍在這裡，距離咱們還有近三百里路程，若是按照他們現在的行軍速度，至少還需要半個月時間才能抵達。」
「若是如此的話，半個月後，漢軍必然已經休整好了。所以，要擊敗漢軍，決不能等到半個月之後！」
王國沉聲道：「你的意思是，立即消滅楊洪，並且主動進攻漢軍主力？」
「不錯！」
「那若是到時候漢軍深溝壁壘，不與我軍決戰，那又該如何？」王國擔憂問道。
李文侯肅然道：「若是漢軍不與我軍決戰，那咱們就立即撤兵，絕不含糊！只要漢軍還想著消滅我軍，那他們就只能主動出擊，與我軍交戰！」
馬騰等人聽了都點了點頭，李文侯的提議很有道理，既然楊洪這個誘餌不足以誘使漢軍前來決戰，那就換一個誘餌，或者說，叛軍親自上陣充當這個誘餌。
段增若是還想玩深溝壁壘的那一套，那麼叛軍就直接撤兵，不跟你玩了。
王國笑道：「不錯，若是漢軍深溝壁壘堅守不戰，咱們就直接撤兵。大家各自退到邊遠山地里去，漢軍想要一一剿滅咱們，就必須翻越崇山峻岭，花費極大代價。這樣的結果肯定不是段增願意看到的。」
「好，就這麼定下了！」馬騰也發起狠來，大不了就撤到深山裡去，以如今天下的局勢，指不定哪天中原就會再次發生大亂，又或者朝廷內部出了什麼幺蛾子，到時候漢軍的主力就只能撤兵。
一想到「朝廷內部」這四個字，馬騰忽然一拍大腿，站起來大聲道：「有了！」
見了他這副興奮模樣，李文侯等人連忙問道：「壽成兄可是想到了什麼好計策？快說來聽聽。」
馬騰大聲道：「以某了解的情況，如今朝廷之中，依舊是張讓、趙忠等十常侍當權，而段增則屬於大將軍何進的派系。如今段增一舉消滅韓遂，震動涼州，連帶著大將軍何進也會聲威大漲。你們說，張讓等人甘心嗎？」
李文侯眼神一亮，驚喜連連道：「不錯不錯，我等居然忘了這一點，真是該死！」
宋建依舊有些迷茫，他遲疑問道：「你們的意思是，張讓、趙忠等人會設法迫使段增撤兵嗎？但現在朝廷局勢大好，段增又剛剛打了大勝仗，天子肯定也會對他更加器重。在這個時候，天子豈會讓其撤兵？」
馬騰冷笑道：「這有什麼？只要咱們放出一些流言，張讓、趙忠等人肯定會幫助咱們達成目標的。當今天子雖然偶爾會精明，不過大部分時間卻是糊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