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發難(續)
嘆了一口氣,臉色憂愁的楊秋緩緩問道:「你說,韓將軍他們到底能否幫咱們解圍?」
「這個,將軍,屬下不敢說……」
「有什麼就說什麼,本將又不會怪你。」楊秋擺了擺手。
「是!」軍需官壯著膽子道:「將軍,其實屬下覺得,若是韓將軍他們能解圍的話,早就解圍了;如今城外根本就沒有半點動靜,可見……」
楊秋聽了頓時臉色一沉,是啊,連軍需官都能看出來的問題,他豈會看不出來?若是韓遂能解圍的話,在援軍剛剛到來時就解圍成功了,不至於拖到現在。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援軍目前的狀況或許就已經到了「三而竭」的地步。
而且,他作為高層將領,知道的情報比軍需官要多很多,他深知韓遂與邊章三人之間的關係早就到了勢同水火的地步,或許在大敵當前的局面下能勉強維持同盟,但這種脆弱的同盟卻隨時都有破裂的危險。
這些天城外一直沒有消息傳來,甚至連與漢軍交戰都沒有,楊秋懷疑,很可能就是叛軍內部出了問題,所以才會如此。
這時,軍需官見他並沒有發火,便小聲勸道:「將軍,城外的援軍難以指望得上,再過十天時間,城中就要斷糧。將軍您看,是不是要另謀出路?」
「另謀出路?你是勸本將投降漢軍嗎?」楊秋沉聲問道。
軍需官心驚膽顫,但還是答道:「不錯,韓將軍雖然對將軍您很信重,但將軍您堅守至今,已經為韓將軍盡到了自己的職責。接下來也該為自己考慮一下了。」
楊秋沉默了,軍需官的話很現實,若是趁著現在手頭軍隊還在的時候投降,他還能與漢軍談談條件;若是等到十天後,大軍斷了糧草,到時候他要麼立即投降,要麼就只能坐看麾下軍隊如何走向崩潰。
甚至說不定,在大軍完全斷糧之前,手下將士就有人會主動將他綁了送去漢軍軍營,這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但問題是,現在投降他就真的能與漢軍談條件嗎?局勢對他嚴重不利啊!
想到這裡,楊秋心中一陣煩悶。
就在這時,城樓上的士卒過來稟報說,城外有漢軍士卒將一封書信射入城中,楊秋連忙將信接過來一看,只見上面的內容寫的是如今叛軍援軍的情況。
當看到韓遂大營與邊章三人的大營居然隔得那麼遠,而且相互之間還派了不少士卒防備對方后,頓時臉色更加難看起來。
雖說這封信是漢軍士卒射進城來的,但楊秋對於信的內容卻並不懷疑,畢竟這些天的種種跡象已經表明了這一點,如今不過是通過漢軍之手得到了證實而已。
「將軍,可是發生了什麼大事?」軍需官看了他的臉色,連忙小心問道。
楊秋將書信收了起來,拍了拍軍需官的肩膀道:「你之前說的對,城外的援軍靠不住,本將的確要為自己考慮一番了。你有沒有興趣代表本將前往漢軍營地面見段增?」
「將軍的意思是,您要與漢軍議和?」
「不,不是議和,而是議降!」楊秋沉聲說道。
他是個很果斷之人,既然決定了投降,也就不再遮掩什麼,若是為了顧及臉面,而故意將投降說成議和,那隻會讓眾人瞧不起,並且引來更多的麻煩。
「將軍既有差遣,屬下豈敢不遵?」軍需官連忙應道。
楊秋當下吩咐了他幾句,便命他即刻出城前往漢軍營地。
幾天後,楊秋正式打開城門向漢軍投降,至此平襄城正式落入漢軍手中。
沒有了後顧之憂,漢軍就可以集中全力來應對韓遂、邊章等人的主力,這對段增來說可謂是個莫大的喜事,而他所付出的不過是個都尉的官職而已。
……
「將軍,據末將所知,韓遂一直都在嘗試收買邊章三人麾下部將,或許如今已經有不少人暗中投入了韓遂麾下。此外,自去年起,金城郡一直都收成欠佳,韓遂一方獲得了地方大族的支持,糧草還算足夠。但邊章三人的糧草卻有些匱乏……」
漢軍中軍大帳內,在得知了段增施展的離間計后,楊秋在拍案叫絕之餘,也開始提供叛軍方面的情報,這也是段增接受他投降的一個重要原因。
而楊秋提供的這些情報,有些段增等人已經通過其他途徑打探到了,有些卻還是第一次聽說,比如邊章三人的大軍缺糧一事,他們就是首次聽說。
而韓遂向邊章三人麾下進行滲透一事,雖然之前他們就有所猜測,但並無實際證據,如今總算從楊秋這裡得到證實。
「你可知道韓遂在邊章三人麾下到底收買了哪些人嗎?」
「這個末將就不知道了,畢竟韓遂做事十分小心,在事情塵埃落定之前,他不可能讓其他人得知。」楊秋苦笑一聲道。
「沒關係,只要知道他做過這些事就行。」閻忠笑道:「你們說,若是咱們把這個消息告訴邊章他們會如何?」
段增欣然笑道:「還能如何?若是知道自己麾下都被滲透了,邊章三人肯定會大動肝火。不過在搞清楚到底哪些人被收買了之前,他們只怕不會與韓遂鬧翻。」
如今平襄城已經被拿下,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徹底消滅叛軍的主力;此時距離當初段增許下的半年時間已經過去近兩個月,剩下來的時間雖多,但也要抓緊了。
「某倒是覺得可以一試,邊章三人在得知消息后,他們最有可能的應對方式就是立即撤兵回金城郡,讓韓遂單獨來對付我軍,然後設法找出麾下背叛之人。」這時,荀攸提議道:「所以咱們可以趁著他們撤兵的時候發起進攻。」
「不錯,在這個時候,邊章三人沒有理由再留下來與韓遂聯手,唯有撤退回金城才是唯一出路。而這樣一來,韓遂要麼趁著邊章等人剛得知消息就立即發難,要麼就只能和邊章三人一樣,也撤退回金城郡。不管怎麼選擇,咱們都要做好進攻準備了。」賈詡點頭贊同。
如今的局勢對漢軍來說極為有利,叛軍內部的矛盾原本就已經快到爆發的時候,再加上段增這段時間的不斷挑撥,如今他們已經撐不住了,決戰的時機已經成熟。
當下段增便做出決定,派張璋率領兩千人留守平襄城,保證後路無憂,其餘大軍立即向北壓境,直逼到叛軍營地才重新立下營寨。
新的營寨距離韓遂大營有十五里,距離邊章三人的大營則有二十多里,幾乎處在叛軍兩處營地的中間。
這樣做有好處也有壞處,好處是能將叛軍兩部完全割裂開,以斷絕他們相互支援的可能;壞處則是,若戰鬥開始,叛軍兩家選擇放下彼此矛盾,相互配合,那麼漢軍營地就有可能遭到叛軍的夾擊。
當然,根據荀攸、賈詡等人的判斷,這種可能是比較小的;而且,即便真的發生這種情況,漢軍也未必就不能擋住叛軍兩方的夾擊。
等到各項準備做好后,時間已經到了九月中旬,段增這才開始施展離間計的第三步計劃。
這天晚上,在邊章大營外負責巡察的叛軍士卒無意中遇到了一股不明人士,一番交戰後,對方留下一具屍體匆匆離去。
而巡察的士卒在搜查這具屍體時,卻「意外」發現了一封未署名的信,上面的內容只有一句話:「請將軍放心,屬下已有十足的把握說服那人,讓他為將軍效力;只是將軍還需稍待幾日才行。」
領頭的軍官嚇了一大跳,連忙將這封信上呈給邊章等人,頓時便在大營中引發一場地震。
「查,立即去查這是何人寫的信?那具屍體可帶回來了?去查一查,看能否搞清楚他的身份!」
中軍營帳里,一向氣質儒雅的邊章也難得的發了火,自己麾下居然有人投靠了外人,並且還在幫外人收買其他部將,這是何等的驚聞?更重要的是,若不是今晚的「意外」遭遇,他們還不知要被瞞到什麼時候。
「老邊,你說這人到底是私通文約,還是與漢軍勾結?」李文侯此時反而保持著冷靜,他皺著眉頭想要分辨字跡,可惜書信上的字跡極為繚亂,根本看不出是何人所寫。
「管他是投靠韓遂還是投靠漢軍,這難道重要嗎?本將只知道有人投敵了,咱們要立即將他造出來!」北宮伯玉怒道。
「當然重要,若是投靠漢軍的人,那麼此人投敵的時間應該不長,造成的影響也不會太大;但若是投靠韓遂的人……」說到這裡,李文侯的臉色十分難看起來,而北宮伯玉和邊章也很快想清楚了這裡面的利害關係。
若是這個暗中之人投靠的是韓遂,那麼他到底是什麼時候投敵的?是去年就已經投敵了,還是最近才投敵的?
若是去年就已經投敵,那麼這一年多時間裡,他又在自家麾下拉攏和收買了多少人?這完全不敢往下想啊。
李文侯沉聲道:「不管是投靠誰,咱們都要做好最壞的打算。咱們麾下的將領都不能信了,最好要做一次大搜檢!」
「怎麼搜檢?」
「趁著現在消息尚未完全傳開,立即把所有部將都召集起來,集中看押;然後派遣親信之人去搜查各部將領的營帳,一旦發現有與外人勾結的證據,就立即抓捕起來,絕不放過!」李文侯鄭重說道。
邊章搖頭道:「你想的太簡單了,如今你能保證誰是親信之人,誰是內奸嗎?若是咱們派去搜查之人自己就是內奸該如何?又或者,咱們派去的人故意栽贓陷害,打擊仇敵又如何?此外,若是咱們這麼做,萬一沒有查出什麼,豈不是會引起眾將人人自危?到時候敵軍還未打過來,咱們自己就亂了。」
「那你說怎麼辦?難道就任由這人躲在暗中不成?」北宮伯玉急聲道。
邊章沉聲道:「對暗中之人,放任不管肯定不行,但也不好立即清查。不如咱們將消息封鎖起來,先立即撤回金城,等到了金城郡再來慢慢排查。」
「回金城郡?漢軍怎麼辦?」北宮伯玉驚訝問道。
邊章沉聲道:「如今平襄城已經被漢軍佔領,這一戰原本就是韓遂與漢軍之間的戰鬥,與我軍的關聯不大,咱們立即撤回金城去,正好讓韓遂與漢軍拼個你死我活。咱們則在金城郡排查內奸,不管是漢軍取勝,還是韓遂取勝,對咱們都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李文侯、北宮伯玉二人聽了都微微點頭,他們原本就不怎麼想來平襄,是韓遂許下重利他們才來的;如今局勢發展到這一步,他們自然也沒必要再留下來。
「但現在撤兵的話,若是漢軍來追,該怎麼辦?」李文侯憂慮問道。
「沒辦法,只能賭漢軍不會追擊我軍,在韓遂大營的牽制下,這一點是有可能達成的。」
「好,就這麼定了。咱們立即封鎖消息,準備撤兵。」北宮伯玉、李文侯二人都點頭。
他們並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們想要封鎖消息時,消息其實早已經泄露出去了,因為韓遂對他們麾下部將的滲透早已經到了極深層次,不僅是高層將領中有人被韓遂收買,便是底層的軍官士卒裡面,同樣有韓遂的人。
今晚負責巡察的那隊士卒裡面,就有個軍官恰好便是韓遂的人,他立即便將消息上報給了梁興。
得知消息后,梁興也立即額頭上冒出冷汗,二話不說便開始焚燒營帳里的信件等證物,以防邊章會派人搜查。
等做完這一切后,他仔細檢查一遍,發現沒什麼遺漏之處,這才稍微鬆了口氣,同時在心中大吼著:「誰,到底是誰私自與將軍聯繫被人發現了?難道是程銀那傢伙?還是候選?」
被韓遂收買之人不止一個,其中程銀與候選二人與梁興的級別差不多,也有與韓遂直接通信的權利。
所以在得知消息后,梁興並未意識到這是段增的離間計,還以為是程銀或者候選做事不密,被人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