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離間（續）
「老邊，這一次韓遂損失慘重，正好是咱們一舉消滅他的機會，你為何非要攔著我？若是錯過了這次機會，等將來他恢復實力，咱們哪裡是他的對手？只怕將來咱們都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中軍營帳里，北宮伯玉滿臉不忿的望著邊章，大聲詢問著。
一旁李文侯則道：「老邊，前段時間韓遂不就派人去和漢軍聯絡了嗎？這和談的消息肯定不是空穴來風，或許韓遂真打算將咱們給賣了。」
這一次漢軍對俘虜的區別對待，以及韓遂正在暗中與漢軍和談的傳言，讓北宮伯玉和李文侯二人深感震怒。
對於消息的真偽，他們也曾懷疑過，但問題是，猜忌這種東西一旦產生就很難消除。
尤其是北宮伯玉和李文侯這種人，他們都只是頭腦相對簡單的武夫，更不可能冷靜判斷局勢。
相對來說，邊章畢竟是讀過不少書的名士，他的頭腦還能保持冷靜，知道目前還不是翻臉的好時機。
他耐心的勸說道：「二位將軍，某也擔心韓遂會不會與漢軍聯手，將我等給賣了。不過在消息得到證實之前，咱們還是不能輕舉妄動，以免讓漢軍撿了便宜。」
「難道咱們就這樣乾等著？若是真讓韓遂先發難，咱們可就完了，還不如先發制人，趁著目前局勢對咱們有利，立即出兵將韓遂拿下，然後收編他的軍隊，再與漢軍決一死戰。」北宮伯玉怒聲道。
李文侯則道：「或許現在動手的確還不是時候，但咱們至少也要做好防備吧？目前咱們僅僅在雙方營地間增加一些巡哨士卒，這遠遠不夠啊！」
邊章依舊苦笑搖頭道：「先發制人？若是咱們真的先發制人，到時局勢就徹底失控了。一旦漢軍趁機進攻，咱們就都完了。至於說防備，這個是必須要做的，但只能在暗中進行，不能公開，否則會讓局勢更加緊張。」
「更加緊張？都到了目前的局勢了，就算更緊張又能如何？」
「二位將軍息怒，目前的局勢，咱們實在不宜做出大動作。若是二位將軍信得過某，不如由某親自去與韓遂會面，當面問一問他的打算。若是真有什麼誤會，也好當面所說清。」邊章沉聲道。
北宮伯玉不答話，李文侯則點頭道：「當面問一問也好，畢竟相識這麼久，總不能真的就這麼翻臉吧？不過老邊你此去也要做好萬全的準備，免得韓遂趁機發難。」
「放心吧，只我一個人去，你們兩個都留在軍營里做好防備，若是文約真的要對我不利，你們就不要遲疑，立即起兵攻打文約。相信以他的智謀，不會如此不智的。」
安排好一切后，邊章單獨一個人前往韓遂大營與韓遂進行會面。
此時韓遂也沒有做好翻臉的準備，當得知邊章主動前來，他頓時大喜過望，親自前去迎接，然後在大營里熱情的招待了邊章。
之後，韓遂更是拍著胸脯向邊章表示，自己絕無與漢軍議和的打算，並且對邊章說，這段時間裡他與漢軍苦戰，折損士卒數千人，雙方仇怨極大，而且城中還有大量守軍被漢軍圍困著，他怎麼可能在這個時候與漢軍議和？
「一切都是段增的詭計，此人年歲不大，但素來詭計多端，他肯定是想用離間計來分化我等。一旦我等真的翻臉，他勢必會漁翁得利。老邊，你也是個聰明人，肯定能想到這一點，所以還請老邊一定要保持冷靜，萬萬不能讓段增的詭計得逞！」
韓遂的說法得到了邊章的認同，這一次的會面也極大改善了雙方之間的關係，至少從表面上來看是如此。
接下來一段時間裡，叛軍都沒有大的動作，整個戰局都陷入僵持之中。
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局勢對韓遂來說卻越來越不利，因為城中守軍已經有不穩的跡象，若是再過一段時間沒能解圍的話，守軍最終會因為缺糧而徹底崩潰。
不僅如此，當初韓遂等人派人去請求白馬羌、參狼羌、先零羌等部族出兵進攻漢軍後路，但這個請求也被拒絕了，因為按照他們得到的消息，漢軍在冀縣等周邊各縣都留有大量兵力防守，貿然進攻根本就無濟於事。
再加上如今正是深秋集結，半農耕、半游牧的羌人部族，也要開始為過冬做準備，所以近期他們也無力出兵。
得到這個回復后，韓遂更加感到失望，不得已之下，他再次打起了與漢軍和談的旗號，希望通過和談的辦法來救出被圍困在城中的守軍，並且與漢軍達成和平，為他解決邊章等人爭取時間。
當然，這一次的和談乃是與邊章等人商議過後做出的決定，畢竟就目前來說，他還不希望再因為和談一事而危害到與邊章三人的關係。
所以最終叛軍共派出了兩個使者來到漢軍軍營，分別代表韓遂與邊章三人與漢軍進行和談。
……
中軍營帳里，段增正捧著一本簡書耐心翻閱著。
當初剛剛統領大軍時，段增心中還有些急切；不過這段時間隨著戰事的持續，他反而越來越有耐心，對於眼下的戰事完全不急不躁，已經有了一絲大將風度。
此時，營帳的門帘突然被掀開，荀攸、閻忠二人匆匆進來。
「叔益，剛剛叛軍又派了兩個使者過來議和。」
「兩個使者？」段增聽了后，放下手中簡書，欣然問道：「這兩人分別代表韓遂與邊章三人嗎？」
閻忠笑問道：「不錯，正是如此。如今兩個使者已經到了營中，叔益你打算何時見他們？」
段增沉吟道：「目前的局勢對咱們有利，而對叛軍不利，所以咱們沒必要表現得太急迫。就讓這兩人先等等吧。」
荀攸點了點頭，提議道：「讓他們等一等也好，不過我覺得可以派個人去與他們接觸一下，打探一下叛軍那邊的真實情況，若是能不著痕迹的挑撥一下他們的關係，那就最好不過。」
畢竟是兩軍對峙期間，叛軍營地里的真實情況，漢軍也無從打探到。
如今第一步挑撥計劃已經實行了好幾天，雖然取得了一些效果，但叛軍兩方卻沒有徹底翻臉的跡象，如今局勢到底如何尚未可知。
而這一次叛軍主動派人前來和談，這正好是個打探消息的好機會。
段增笑了笑，看向閻忠道：「先生乃西涼名士，有盛名在外，便是叛軍首領們對於先生也不敢有絲毫不敬。不如就由先生去與他們接觸如何？」
「敢不從命？」閻忠欣然應道，接著告辭離去。
段增問道：「對了，文和先生何在？他為何沒有來？」
荀攸遲疑道：「這個時間，文和先生應該是在巡視軍營吧？」
賈詡和荀攸不同，荀攸目前擔任的職位就是參軍司馬，他的主要職責就是為段增出謀劃策。
而賈詡雖然同樣為段增出謀劃策，但他實際擔任的職位卻是都尉之職，手中統領著兩千餘士卒，所以他每天還要像其他將領一樣去巡視軍營，擔負起自己的責任。
段增沉聲道：「文和先生大才，讓他去擔負一個普通將領的職責，實在是有些屈才了。可惜，可惜……」
他所可惜的，當然是賈詡如今不願為他所用，只願在朝廷政令的基礎上為他出謀劃策，如今與他只能算上下級的關係。
當然，荀攸等人如今嚴格來說也只是這種關係，不過就親近程度來說，荀攸與段增的關係還要更親近一些。
段增有信心，等到將來時局變化，便將荀攸拉入自己的陣營中；但對於賈詡，他暫時卻沒有足夠的信心。
聽段增提到賈詡的才能，荀攸也笑著贊同道：「叔益所言甚是，文和先生的確稱得上天下奇才，縱是與張良、陳平相比，也絲毫不遜。」
通過這段時間的共事，荀攸早已發現了賈詡的傑出才能，知道他是個曠世之才，對其極為欽佩。
不僅是賈詡，當初段增徵召的另一個文士衛覬，這段時間也展示出了自己的過人之處，讓荀攸覺得段增的確有識人之明，同時也覺得自己接受徵召的選擇是對的。
當下，二人在營帳里閑談了許久，等賈詡來了后才停下來。
這時，閻忠也返回營帳。
段增連忙問道：「敢問先生，可曾打探到叛軍營地的情況？」
閻忠沉聲道：「將軍，老夫剛剛與這兩個使者接觸了一下，這兩人相互之間顯然也有提防，老夫看得出來，如今邊章三人與韓遂之間的關係，依舊很緊張，只是他們各有忌憚，再加上我軍大軍壓境，所以才沒有爆發出來。」
段增笑道：「這就是說，咱們的離間計劃還能繼續進行了？」
閻忠沉聲道：「當然可行，其實咱們上次的挑撥計劃進行后，韓遂與邊章三人之間的關係原本已經要破裂了，李文侯、北宮伯玉二人對韓遂的態度極為不善，但邊章的頭腦卻很清醒，他親自去韓遂大營與韓遂會面，這才使得雙方關係有所改善。」
「邊章？」段增點了點頭，這個人在歷史上的名聲不顯，不過畢竟也是個西涼名士，不比李文侯、北宮伯玉那種頭腦簡單的武夫，能清醒認識到當前局勢也算正常。
閻忠接著又道：「不過，邊章雖然暫時能勸阻住李文侯、北宮伯玉二人，但這也只是暫時的。而且叛軍兩方的矛盾非常深，除了少數將領還能保持冷靜外，其他將領都對對方極為不滿，想要用武力來解決對方。」
「如此甚好。」段增聞言頓時眼神一亮。
韓遂那邊，他身為唯一的主將，對手下將領擁有較大權威，即便手下將領都主張採用武力，但只要韓遂本人的頭腦還保持著冷靜，他暫時就不會與邊章三人翻臉。
但邊章三人卻不同，北宮伯玉、李文侯二人與邊章乃是同盟的關係，並非上下級關係，邊章能勸阻他們一時，卻無法一直勸阻下去。
一旦北宮伯玉、李文侯二人失去耐心，那麼雙方關係徹底破裂之日也就不遠了。
荀攸沉聲道：「既然如此，那咱們還是按照原本計劃了實行吧？」
「善！」賈詡等人紛紛點頭。
當下，段增派人將兩個使者召入大營與他們進行商談。
這兩個使者分別代表韓遂與邊章三人，他們雖然都是來和談的，不過他們提出的條件卻各有不同。
比如韓遂的要求里，就希望漢軍能放城中守軍離去，甚至還希望能派人與城中守軍取得聯繫。
而邊章三人在這方面卻沒什麼要求。
除此之外，叛軍兩個陣營對和談的期望程度也有不同，相比於韓遂，邊章等人對於和談抱有的希望似乎並不大。
當然，不管他們是不是真心想和談，段增對此都沒有多少興趣。
不過在聽取了二人提出的和談意見后，段增卻道：「二位且先回吧，本將要與麾下諸將商議過後再給答覆。到時本將會派人將我的決定分別寫信告知爾等。今日的會面就到此為止吧，送客！」
說著，不由分說就命人將兩人趕回叛軍營地。
等到二人離去后，當天下午，段增分別寫了兩封信，一封是寫給邊章三人，一封則寫給韓遂，分別派人送往兩軍的營地。
等送信的使者離去后，段增沉聲問道：「諸位先生，你們認為這個計策能成功嗎？」
荀攸沉吟道：「此計看似簡單，要欺瞞過韓遂、邊章這種聰明人比較難，不過要瞞過李文侯、北宮伯玉這等頭腦簡單之輩應該不難。所以問題的關鍵就在於，邊章還能勸阻北宮伯玉和李文侯二人多久。」
閻忠則道：「除了北宮伯玉和李文侯二人外，還有一點就是韓遂的耐心，若是哪天韓遂覺得局勢已經無可挽回，說不得他就要採取果斷措施，直接採用武力來解決邊章三人了。」
「不錯，所以從明日起，將軍你就要開始做準備了，一旦韓遂與邊章等人真的爆發衝突，我軍就要在第一時間把握住戰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