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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夜談

  等段增重新回到自己院子時,之前出去打聽消息的曹安也回來了,他神色興奮的道:「小公子,那孫惠今天一天都沒出去,不過下午的時候小的看到那孫惠去見了個朋友,接著他那朋友就急匆匆的出了府門。」


  段增眼神一亮,連忙問道:「有沒有派人跟上去?」


  「小的當然派了人去跟,卻發現那人出去後有些行跡可疑,一路上都在東張西望,鬼鬼祟祟的;跟了一路,最後發現他去的地方是城南的一家珍寶坊,在裡邊待了一刻鐘后便直接回府中了。」


  「城南的珍寶坊?他一個下人去珍寶坊做什麼?難道他還要買什麼珍寶不成?」


  尋常光顧珍寶坊的,往往非富即貴,這人明明只是一個下人,卻往珍寶坊里跑,這不能不引起段增的懷疑。


  曹安答道:「這個就不知道了,小的派去的人也去找那珍寶坊的夥計打聽了,卻什麼都沒問出來。」


  「那你有沒有查過這珍寶坊是什麼人開的?」


  「小的查過了,據說其背後的主人乃是王甫的養子永樂少府王萌。」


  「就是那個中常侍王甫的養子?」段增眼神一亮,連忙問起。


  「正是此人。」


  珍寶坊的主人是王萌,而王萌又是王甫的養子,段熲如今又依附於王甫,一想起這其中的複雜關係,段增頓時仔細沉吟起來。


  按照歷史的記載,段熲最後正是因為受到王甫的牽連才被抓起來下獄,並自殺在獄中;而且據段增所知,此事離現在應該沒有幾年了。


  換言之,要想避免這種下場,那現在就必須想辦法與王甫劃清界限。


  但問題是現在王甫正是權勢滔天之時,而段熲又是因為依附王甫才得以保持富貴,現在這個時候想要說服段熲和王甫劃清界限,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更別說段增現在才六歲,就算告訴段熲他將來會面臨的結局,只怕段熲也只會當做一個笑話一笑了之。


  心中沉吟半晌,段增突然眼神一亮:「或許可以這樣做。」


  下定了決心后,他當即對曹安吩咐道:「你今天做得很好,接下來你繼續去盯著孫惠,還有他的那個朋友。若是接下來他那朋友還去珍寶坊,你不要猶豫,直接將那人抓來見我。記住,此事要暗中進行,不可走漏消息。」


  曹安連忙答道:「是,小的這就去辦。」


  打發曹安離去后,段增命人找來幾本用隸書抄寫的書,半躺在床上翻看起來。


  他首先翻的是一本經學名家鄭玄註釋的《周禮》。


  段老爹雖是武將,但他並非只懂得打打殺殺的武夫,反而文武雙全。


  在他年輕時擅長馳馬射箭,喜遊俠,輕財賄,不過後來他改變了年輕時的志向,開始愛好古學;用一個詞來形容就是折節向學。


  所以段府所存放的書籍中,反而有很多都是儒家的書。


  可惜勉強讀了幾段后,段增便沒了興趣。


  沒辦法,作為後世之人,對儒家的東西終究是不怎麼感冒的;更何況這時代的書籍都沒有標點符號,還需要他自己斷句,讀起來很是麻煩。


  將《周禮》放下后,段增重新在一大堆書里尋找起來。


  不得不說,自漢武帝獨尊儒術以來,儒家在漢朝得到極大發展,尤其是東漢,更是非常重視儒家學說。


  到此時,儒家已經成了當今主流,比如眼前這麼多書籍就全是關於儒家方面的,讓段增看著都感到頭痛。


  無奈之下,段增只好命人將這一大堆竹簡放下,自己一個人有些無聊的躺在床上。


  就在這時,蘇夫人來了,手裡還提著一個盒子。


  她剛一進門,見段增躺在床上,頓時不悅道:「增兒,早睡早起固然是個好習慣,但現在天色都還沒黑你就睡了,這未免也太早吧?為娘記得以前先生還在的時候,你晚上還會用功讀書,為何現在反而如此頹喪?」


  段增聽了頓時苦笑,感覺自己似乎回到了前世小時候一般,那時的父母也是這樣督促他好好學習,連說話的口吻都差不多。


  可惜前世已經永遠回不去了,也不知道父母在得知自己出事後會如何,他們現在還好嗎?


  心中雖然在感慨,他卻不敢怠慢,連忙翻身起來。


  「母親,孩兒練了一會兒字,感覺有些累了,所以才躺下休息一下的。」


  「練字?你練的字在哪裡?拿來給我看!」蘇夫人接著道。


  「孩兒覺得寫得太難看,所以讓下人都拿去燒了。」段增答道。


  蘇夫人心中懷疑,頓時語氣嚴肅起來,道:「莫不是在哄我?你讓誰去燒的,讓他來見我!」


  段增無奈,心道:「小孩子果然沒人權,連說真話都沒人肯信。」


  他現在寫的字和以前寫的字肯定有很大差別,以前那個他寫的字彎彎扭扭的,一看就是小學生寫的字,而現在的字,經過這一天的練習后,已經有了一些樣子。


  若是讓蘇夫人他們見了可能會引起懷疑;所以段增在去吃飯之前,直接讓一個下人將那些稿紙都燒了。


  他的打算是等過一段時間后再拿出來,到時候就算蘇夫人他們還會疑惑,但段增也可以推脫說是自己最近一段時間刻苦練字的成果。


  不過此時蘇夫人表示懷疑,他只好將那下人找來,這才打消了蘇夫人的懷疑。


  蘇夫人嘆了口氣,道:「增兒,不是為娘不信你,而是你的性子太野,為娘必須對你嚴一點才行。」


  「母親,孩兒明白的,你都是為了孩兒好。」段增連忙道。


  蘇夫人聽了這才點了點頭,她將手中提著的盒子放下,將盒蓋打開,只見裡面竟是一碗正冒著熱氣的肉糜。


  「增兒,你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為娘看你今晚上吃的不多,擔心你肚子餓了,所以做了你最喜歡的肉糜給你帶過來,你趕緊趁熱吃了吧!」


  段增聽了心中非常感動,前世的父母對他也是這般關心。


  他記得那時候還在讀高中,因為是走讀生,每天上了晚自習都要后回家,而父母每次都會提前打一個雞蛋,下幾根麵條等著他。


  這一世的母親看上去更嚴厲,但對他的關愛卻是一樣的。


  他雖然並不覺得肚子餓,但還是高興的接過碗,坐下來慢慢喝。


  「咕。」一大口粥吞入口中,段增覺得味道非常美妙,裡面的肉已經燉爛了,入口即化,粟米做成的粥喝起來也有很好的口感。


  他大聲讚歎了一句道:「好喝,味道真好!母親,這是您親自做的嗎?」


  蘇夫人臉上的頓時露出笑容:「是啊,你喜歡喝的話下次給你多做點,不過今天就只有這麼多了。」


  段增笑道:「好,母親,孩兒給你講個笑話吧,說從前有個國王,他的國中有一次發生了飢荒,百姓們只能挖草根來充饑,許多百姓都因此活活餓死了。」


  「那後來呢?」蘇夫人笑問道。


  「後來,這個消息很快就傳到了王宮裡面,那國王坐在高高的王座上,聽完大臣們的奏報后,大為不解。他滿是疑問的對大臣們說:『既然百姓沒有粟米充饑,那為何不食肉糜呢?』」


  「咯!」蘇夫人被逗樂了,她掩著嘴笑了一陣,這才道:「凈胡說,天下哪裡有這麼蠢的國王?肯定是你瞎編的吧!」


  段增專心喝粥,心中想道:「怎麼就沒有?後世不就有那麼一個嗎?」


  蘇夫人笑了一陣,忽然嚴肅道:「增兒,你從小就很聰慧,你兩個哥哥都不及你。你父親出身武威段家,乃是世代將門,你身為段家子弟也要努力學習,將來才能光耀門楣。」


  她頓了頓,接著道:「你那大哥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為人太過老實,資質也較為愚鈍,難以有大成就,將來要光大段家只怕指望不上他。」


  段增的大哥段塘,早在十多年前就靠著父蔭做了郎官,這十多年下來,如今的官職也不過是個縣丞,可見其的確太老實了點,至少在做官方面沒啥天分。


  「母親,大哥那是老成穩重,雖然不會有大富大貴,但也不會招惹到什麼是非。」段增小聲道。


  蘇夫人道:「或許吧,至於你二哥那人……」


  一提起段坤這個親生兒子,蘇夫人便氣得咬牙切齒,她以一種恨鐵不成鋼的口氣說道:「這個混賬,讓他學文他又不肯,讓他學武他又沒那耐心,偏偏他竟然對商賈之事感興趣,這不是丟咱們家的臉嗎?」


  「二哥對經商感興趣?」段增眼神一亮。


  這個時代的人普遍認為經商是下等人才做的事情,像段家這種大家族的人,要麼從文,要麼習武,都是不錯的出路,有段熲給他們提供庇護,將來也有較好前程。


  偏偏段坤卻對經商感興趣,也怪不得蘇夫人會惱怒。


  不過身為後世來人的段增自然不會這麼認為,在後世的那些有錢商人,哪一個不是體面人,像那位悔創阿里的傑克馬,到外國訪問都會受到國家元首的接待,這等地位一般的官員哪裡比得上。


  他一邊喝著肉糜,一邊在心中想著:「錢不是萬能,但沒錢卻萬萬不能的,這句話不管在什麼時代都是至理;段家家大業大,但開銷肯定也大。原本還準備想些掙錢的主意,可惜年齡太小了,如今正好可以讓二哥去做。」


  蘇夫人抱怨了半天,最後又道:「增兒,你從小就很聰慧,所以更要努力學習,將來才能接過你父親的重擔,光大段家的家業,這一點你明白嗎?」


  「母親放心就是,孩兒定然不會懈怠的。」段增連忙答道,接著又轉換話題:「對了,父親最近幾天都很晚才回來,他到底在忙什麼呢?」


  「你父親啊,誰知道他在忙什麼呢?說是公事繁忙,但也沒見其他做官的像他這樣忙的。」蘇夫人似乎有些不滿。


  母子二人就這樣慢慢閑聊著,等到段增喝完了肉糜也沒停下來。


  經過這一番談話后,段增剛剛穿越過來時的那種生疏感已經消失不見了,此時在他心中,已經徹底將蘇夫人當成了自己的母親,心中產生了濃濃的親切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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